白清歌最近很頭疼。


    她發現顧忘真的不是一塊修真的料。


    自從坐上盟主之位,來嵐水拜訪的門派絡繹不絕。


    白清歌心下並不喜歡應付這等子事,但是也明白自己資曆尚淺,並不能馬上服眾,麵子上的人情還是要做做的。故而對於顧忘,白清歌便讓柳懷溫多上點心。


    最初柳懷溫也是常常誇顧忘聰慧過人,學過的招式幾乎過目不忘,頗有嵐水子弟的風采,但過了一段時間柳懷溫便發現了顧忘修不成靈法這個問題。


    當他和白清歌談及此事時白清歌卻隻當他未上心教。原因很簡單,顧忘並不像表麵上那樣是是她隨意挑中的,嗯……雖然隨意的成分占了大半。但她一眼看中這個孩子自然有她的道理。


    修真習仙自然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幾百年來這麽多修真門派,能修成化神以上的寥寥無幾,大部分人修到結丹便已算大有所成,那些窮盡一生最後仍然毫無所獲的大有人在。修真雖然需要努力和勤習但天賦和運氣也是重要因素。


    嵐水一派便是被上天眷顧的一支。嵐水養人,自立派以來每一任掌門無一例外均習得化神以上。白清歌的師父,即上一任嵐水掌門蘇澄,更是前無古人了修到了渡劫期之前,差一步便可大乘。白清歌年紀輕輕,修煉出關後也已從元嬰晉到化神。嵐水自有其一套修真道法,且嵐水山清淨,草木通靈,弟子大多清心寡欲,故嵐水弟子大多很早便能習得靈法。


    白清歌當時選擇顧忘亦是因為他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睛,在荊毒宮為奴這麽久,仍舊幹淨明澈,說明這小家夥心淨無欲,加上他年紀尚小,是修真的最好年紀。畢竟年長了再修要先戒去許多心魔雜念,可能還會顛覆過去許多信仰,比不上一張白紙。


    其實顧忘的體質很好,天資也聰穎,加之年紀尚輕,本應該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但奇怪的是,顧忘似乎先天缺乏靈根,凡是涉及靈法的修煉一概一竅不通,別說運靈禦劍了,基本捏決功都不行。即使顧忘學得很快,練得很勤,練了數月,一套劍法下來仍然是形在了,卻沒有半分靈法殺傷力。


    柳懷溫教了數月,實在沒了法子,折扇一搖,對白清歌挑眉道,“你自己的徒弟,還是自己教吧。”


    白清歌聞言,沒有迴應,表情卻是一副“要你何用”的樣子,隨即關了嵐水山門,謝客三月。


    教就教。


    白清歌堅信不過月餘顧忘必然能有所成。


    然而在教徒弟這方麵,她似乎太過自負了一些。


    手把手教了大半月,白清歌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教學方法,最終得出了和柳懷溫一樣的結論:在靈法上顧忘真的是一竅不通啊!


    某一天,顧忘正在嵐水的竹林間練劍,白清歌則在旁看著。


    迴身,躍起,挑劍,每一步他都完成得很好。銀色的劍身隨臂舞動,一招一式皆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不過半年時間,顧忘似乎長高了一些,稚氣尚在,但眉宇間的淡泊溫潤氣質盡顯,揮劍時的他神情嚴肅,劍氣破風身形隨著招式遊走於林中時輕如燕點劍而起,時重發力挑起周遭竹葉簌簌而落。


    這一套劍舞很漂亮。沒有多餘的動作,瀟灑卻沉穩。


    但是白清歌再明白不過,這隻是嵐水劍法的虛式,顧忘舞劍時,半分靈力也運不出來。打得再漂亮也隻是繡花枕頭,唬唬普通人足夠,放在修真道場上卻沒有半分殺傷力可言。


    “顧忘,停劍。”白清歌終於開口。


    “是。”顧忘聞言迅速的把劍“咣當”一聲扔到地上。


    “……不用扔……”白清歌扶額。


    “是。”顧忘又把劍撿起來。


    “這些日子你都會了什麽?”白清歌看著他,顧忘目光中滿是不解和疑惑,還是迴答道“跟著師尊和柳師叔學習嵐水劍法。”


    “還有呢?”


    “還有……”顧忘垂首認真思索了一會,道,“還會砍柴、洗衣、做飯、打水、補衣裳。”


    白清歌:“……”


    顧忘頗為鄭重地補充道說,“不過不是在嵐水學的,我本來就會。”


    “不是說這個……柳師叔怎麽與你說的?”


    “他說‘小砸不錯,廚藝見長!’”小顧忘目光閃爍,含了幾分驕傲。


    “……”


    白清歌輕歎一口氣,從地上隨意撿了枝細竹,而後指了指顧忘手中的劍說道,“提劍。”


    顧忘一愣,明白這是要他同她實戰一場,不可置信地看著白清歌手中那根細棉無力的竹枝,語氣明顯急了三分,“師尊,不可,徒兒怕劍不長眼傷著您…”


    白清歌笑了一聲,道,“無妨,就打你剛才練的那套。”語畢,率先挑竹出招,逼得顧忘持劍相擋。


    雖然有所顧忌,但看到白清歌篤定的神情,顧忘心安了許多,也馬上便進入了狀態。刻板的劍法招式在他手裏運用自如,白清歌心下不免欣慰:顧忘的確很聰明,嵐水劍法了然於心,實戰時坐懷不亂,能恰如其分地拆分招式應對變化。隻是,幾個來迴以後,顧忘明顯感到力不從心,局勢上也是身處下風。


    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麽感覺,明明每一劍都是用力揮出去的,招式也對,但沉沉的鐵劍出手卻感覺棉棉無力。再看白清歌,明明用的是毫無威脅甚至都談不上武器的竹枝,但卻在她手裏如同被賦予了生命,環她周身自在遊走,看似輕柔不堪一擊,但每出一招必然如利刃一般淩厲。竹枝散發出的微微靈氣,帶起衣袂翩躚,頃刻間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仿若這並不是一枝竹而是一把好劍。足不沾塵,輕若遊雲,她都不需刻意躲避顧忘的攻擊,輕輕一閃便能反客為主。


    “咣當”一聲,顧忘的劍竟被白清歌的竹枝挑到了地上。


    顧忘打得氣息微亂,額間汗珠順著鬢可見晶瑩,初顯清俊的麵容上眉宇微蹙。


    白清歌撿起劍,走進了一些,替他拍了拍衣間的灰塵,道,“現在,你明白了麽?”


    白清歌每次靠近他,她身上淡淡的槐花香總能安撫他的心緒。


    顧忘輕輕地點點頭。


    “其實你打得很好,隻是沒有靈力,你所學學所練也不過是徒勞。”白清歌察覺到顧忘情緒的失落,但是有些道理總要與他說破。柳懷溫沒有告訴他,自然隻能由她來做這個惡人。


    “師尊,如何才能習得靈力呢?”顧忘“咻”地抬起頭,誠懇地詢問道。


    白清歌卻愣了一下,沒有馬上迴答。


    這個問題她也答不上來。


    其實按照常理來說,嵐水弟子在修習嵐水劍法時,隨著修道者禦劍功力的增長,靈力也該是呈正比之勢增長的。白清歌當時便是如此,修煉到達一定等級,功力上漲,屆時,掌控靈力便是一件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顧忘尚且年幼,除了打坐修煉便是練劍,心無旁騖,照理說早該有了些許靈力才是。


    白清歌瞟了一眼顧忘腦袋後的發帶,仍舊輕飄毫無光澤,良久才道,“修道需要耐心和良機,你現在沒有靈力,但是總有一天會有的。隻是這個契機會出現在何時,能成多少就,我們都不得而知。但是在此之前,你需要做的和能做的,便是把所學和所會都加倍練習。”


    “好!”顧忘聽到那句“總有一天會有的”之後,神色明顯亮起來,對白清歌的話深信不疑。


    看著眼前的小少年又開始活蹦亂跳地習劍,白清歌不再打擾,轉身便捏了個決迴了嵐水山頂。


    白清歌一迴去卻瞧見名白衣道袍男子正靠坐在她屋子門口,麵容白淨,薄唇輕抿,一雙柳葉眉和杏眼襯得他俊美之中透著幾分陰柔,一手拿著一封信紙,一手正把玩著一把折扇,一個顯眼的“柳”字赫然於上——不是柳懷溫又是誰。


    柳懷溫看見白清歌,又是一挑眉,唇角上勾,顯得頗為浮誇,親熱地叫了句“師妹呀~!”便起身朝白清歌跑來。


    白清歌伸了伸腿絆住他,柳懷溫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白清歌已經進屋去了,於是隻好非常委屈跟上,一邊假意控訴道,“白掌門真是無情。”


    白清歌早已習慣了他這副樣子,不緊不慢地沏了茶,迴道,“說笑說笑,柳師兄的熱情白某消不起。”


    柳懷溫聞言失笑,端起一杯茶道,“你這性子,也就慕容那小子……”聽聞“慕容”二字,白清歌倒茶的手微微一抖,茶水便灑了幾滴在幾案上,空氣中彌漫著不合時宜的寂靜。柳懷溫也猝然發覺自己失了言,輕咳一聲慌忙轉移話題,“我方才看見你帶顧忘練劍了?”


    白清歌神色早已恢複如常,點點頭道,“嗯,如你所說,他確實不大會習靈法。”


    “罷了罷了,本來你收徒也不過是為了堵住那幫悠悠之口,不必壓力太過重。我看顧忘這小孩挺聰明,又生得俊,胡亂教他個幾年,耍個帥劍法套個富貴家千金不成問題,那我們這做娘家的正好跟著穩賺一筆哈哈哈哈哈哈…。”


    白清歌無語地白了他一眼,說道,“收了徒便是收了徒,玄武門前從無戲言。怎麽我們嵐水還要兼職做人販子生意不成?”


    柳懷溫收了一半笑意,可眉眼仍是彎彎,道“玩笑,玩笑而已,我怎麽可能舍得我這可愛的徒侄呢?”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我估摸著他現在修不到靈法應該是體質問題,有些人就是會晚些習得,你也別太急了,這幾年有我們倆保著沒問題,有空我先教教他畫符,不用靈力能自保就行。”


    說罷柳懷溫忽然想起了什麽,掏出一封信紙放在幾案上說道,“差點忘了正事。”


    白清歌接過信函,粗粗略覽一遍了內容,微微蹙眉。柳懷溫則繼續道,“喏,坐上盟主之後,第一個案子便這麽棘手。”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小一年了。”看來柳懷溫已經把紙上案子的背景查了個清清楚楚。


    白清歌卻更奇怪,“那聶盟主不該早把這事解決了麽?為何會拖到現在。”


    “傻丫頭,聶邡那老家夥並不是靠本事坐上盟主之位的,這事肯定是超出他能力範圍了所以才沒管。”


    “修真門派那麽多,有能力的家主也不在少數,為何這事快一年了還沒查清楚?”


    “這就尚且不知了,總之這趟渾水,我們怕是要跑了一次。”柳懷溫將茶水一飲而盡,又添了杯新茶。


    “嗯,那過兩日便出發吧。”白清歌收起了信函,不再多問。


    “急什麽,這東西每過些時日出來一次,這月已經鬧過了,我們下月初再出發也不遲。”柳懷溫倒是不慌不忙。


    “行,你安排好就行。”在這方麵,她從未懷疑過柳懷溫的能力和判斷。她這個師兄平時看著不正經,在正事上卻毫不含糊。


    傍晚,夜色微暝,白清歌坐在嵐水觀內靜坐修性,忽然聽得外麵一陣急促且輕的腳步聲,睜開眼迴頭一看,竟然是顧忘。


    顧忘看見白清歌睜眼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對不起師尊,打擾您清修了。”


    “無事。今天功練好了?找為師何事?”白清歌朝他勾勾手,讓顧忘走到她麵前。


    “嗯…沒什麽事…就是想讓師尊嚐嚐這個!”


    白清歌這才發現顧忘的手中提了一個小籃子,顧忘打開它拿出一個白瓷小碗,盛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甜酒釀。


    “這是你做的?”


    “恩!前些日子采了些梔子花釀了酒釀,撒上糖,再蒸了糯米搓成小圓子放入鍋中細煮,香甜可口,想著師尊一定喜歡。”顧忘笑起來,一對小虎牙十分可愛。


    其實修到化神之後,白清歌對食物已經沒有什麽欲求,何況她會辟穀,不需進食五穀雜糧。隻是多年未曾有人特地為她做過什麽甜羹菜肴,她還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一陣清甜在舌尖炸開。小圓子一個個粘又不膩,梔子花淡淡的香氣在唇齒間蔓延開,不如桂花釀澀口,留香卻長。白清歌第一次知道,原來甜味這麽令人放鬆愉悅。


    顧忘期待地看著她,白清歌又喝了幾勺,原先想讓他不必再花功夫做的客套話到了嘴邊竟變成了兩個字“好吃。”


    嗯,這是發自內心的呢。


    顧忘聞言欣喜不已,激動又羞澀,隻顧著不好意思傻笑。白清歌看他這副樣子,突然想起柳懷溫白天說“套個富家千金”的一番言論,不知怎的眼前竟然浮現出顧忘圍著圍兜在廚房做飯的情形,一派賢惠的樣子,末了還露出一個嬌羞的少女式微笑。


    想到這裏白清歌不禁失笑。


    顧忘一愣,難得見白清歌笑了,也開心道,“師尊說的對,所學和所會便是要加倍練習!以後我會常做!”


    白清歌收斂笑意:“……我說的是練功習劍……。”


    顧忘“……那師尊這甜羹我以後還要做麽?”


    白清歌(斬釘截鐵):“要。”


    ------題外話------


    第一次寫修仙言情文,希望仙友們多海涵。本文設定的仙等級劃分是按比較常見來得~練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體、渡劫、最後大乘,等級依次上升,因為都是從凡人修仙,本身不打算涉及神靈、仙尊已成仙的情節,所以修到煉虛以上就是所向披靡了,女主這麽年輕已經修到化神非常厲害(主角光環),下一步就是煉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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