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立於墓室之中,口中開始呢喃起晦澀難懂的咒語。隨著她的聲音響起,棺槨周圍的地麵上,那些原本隱匿的繁瑣符文,緩緩浮現,散發出瑩白皎潔的光芒,恰似月光輕柔灑落,又仿佛是月光在低低呢喃。


    就在這奇異光芒流轉間,那些瑩白的星點開始緩緩遊動、匯聚,逐漸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此人影逐漸凝實,最終穩穩站立於棺槨之上。但見其身姿高大偉岸,給人以無盡的壓迫感。麵容端肅,線條剛硬如刀刻,眉宇之間自然流露出幾分王霸之氣。臉龐邊淺淺的胡須,非但沒有增添幾分滄桑,反而為他增添了一抹成熟穩重的韻味。


    一旁的烏瑰,此刻竟一時間有些愣住。他心中一直以為,西荒的王上,治理一方疆土,必定是年過百紀的老者。可是那包裹在錦袍下孔武有力的身材,以及那端俊的麵龐,除了簡短的胡須,其他的看著根本不像是李盛年的爺爺,倒可以稱得上是李盛年的兄長。


    怪不得李盛年如此俊朗,原來自己的爺爺竟是這般風姿。


    烏瑰驚歎道:“這真的是西荒王?”


    長夏點點頭:“那是自然。”


    隻見那道息影緩緩睜開眼睛,他未曾垂首,隻是微微垂眸,那眼底之中的充斥著令人的畏懼的壓迫感。明明是同一個眼神,可是李盛年這樣看人多的是幾分輕蔑與不耐,可是這位西荒王上卻是審視平靜地打量。


    身為後輩的長夏端手於前,行了一禮:“小輩長夏向陛下請安。”


    烏瑰見狀也趕緊彎腰作揖,眼神卻忍不住抬起打量著眼前的人。


    這時息影的聲音響起,那是渾厚又不失淺淺溫和之色的聲音:“平身。”


    長夏起身後,直接開門見山道:“敢問陛下,您是因何而亡?”


    “煞魂之氣,吞噬而亡。”


    長夏微微蹙眉:“何人傷您?”


    “無人傷朕,朕之帝令。”


    長夏緊接著問道:“所亡何處?”


    “四淵閣。”


    四淵閣是西荒都城之中的軍機要處,除了王上的帝令,無人能夠進入,甚至裏麵所有人隻聽王上調遣。


    那個人能夠拿到這種東西,讓自己來問一道殘存的魂魄。這人不僅和火狐族的人相熟,而且很是了解自己,甚至對於西荒之中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


    天界那些人不是說殘存在西荒的煞魂已經盡數清除了麽?還說什麽沒有危害到西荒。


    這些狗屁天神天道之人還真是........陽奉陰違的事情做多了,就肆無忌憚了。


    難怪多年前,邪骨應運而生。


    長夏在心中不禁腹誹了天界上的人幾句。


    這時息影緩緩散去,那些符文凝聚不起來就此散在了風塵之中。


    烏瑰這個時候聽得一頭霧水:“這王上說的是什麽意思?前言不搭後語的,你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麽?”


    長夏也開始若有所思起來:“該問的我都問了,至於要怎麽把真相串在一起,還得去四淵閣瞧瞧。”


    烏瑰問了:“這四淵閣是什麽地方?很神秘的樣子。”


    長夏一邊整理掃整著那些殘留下來的靈息,接著拍了拍手,扭身就往外走去。


    她反問道:“聽聞天界有處浮玉閣?”


    烏瑰點點頭:“對,怎麽了?”


    長夏道:“天界有浮玉閣,妖界有執法司,西荒便有四淵閣。這迴你應該知道這四淵閣是什麽所在了吧?”


    烏瑰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長夏看著他一知半解的模樣,有些無奈,但還是說道:“到時候進去你就知道了。”


    烏瑰有些震驚:“進得去麽?”


    長夏這裏有個明顯的停頓:“我也不知道。”


    烏瑰蹙眉十分疑惑地看著她:“那咱們怎麽查?”


    長夏邊走邊說著:“查是自然要查,畢竟能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是來抓元川曇的,又不是給西荒查案的。”


    烏瑰這時揶揄道:“那你還查的那麽認真?”


    這時她眼底的情緒微微一頓,半晌才聽到她的聲音響起:“還人情。”


    烏瑰一愣,剛想問出還誰人情的時候。她就繼續換了臉孔直接諂媚地朝著那個小兵笑著寒暄著。


    出了王陵之後,烏瑰對於這一次一帆風順覺得有些不真實。


    他問道:“我總覺得這一次咱們一切處理地實在是太過於順利了。”


    長夏挑眉:“沒錯。”


    烏瑰一驚:“你說會不會是背後的真兇故意為之?”


    長夏對於烏瑰的一驚一乍明顯有些不悅,她擰眉看著他:“你別一驚一乍的行麽?”


    烏瑰繼續說道:“不是,我說的是真的,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過於順利了麽?既然這麽順利為何他們自己不來查?”


    “自然是沒有辦法自己出麵唄。”


    烏瑰疑惑不已。


    “什麽意思?”


    長夏欲言又止,接著說道:“沒什麽。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黎明時分,天幕被一雙無形的手輕輕暈染,泛起了淺淺的魚肚白。


    那一彎鉤月,淺淺地掛在白湛如絹的天空一角,散發著微弱清輝,正緩緩隨著日頭的升起,無奈地朝著西邊沉去。


    山林間靜謐祥和,長夏身著一襲素袍,身姿隨意坐在粗壯的樹幹上。她手中握著幾枚色澤鮮豔的漿果,正悠然自得地品嚐著。


    她微微眯起雙眸,愜意地看著那一輪火紅如丹的太陽,正從連綿起伏的山間緩緩探出頭來。起初,太陽如熾熱的火球,紅得奪目,隨著它緩緩攀升,光芒逐漸變得柔和,色彩也漸漸轉變為明亮的黃色。


    那絲絲縷縷的晨光,最先落在長夏的袍角處。而後,金色漸暖的陽光如潮水般蔓延開來,將她整個溫柔地包裹在大地之中。


    不多時,那西沉的彎月已完全消失不見,整個世界仿佛被金色重新點亮。長夏吃完手中的果子,隨手在衣擺上擦了擦嘴角殘留的汁水。隨後,她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她將令牌置於掌心,饒有興致地把玩起來,眼神中透著幾分琢磨不透的意味。


    “出來吧。”


    她漫不經心地說著,身後繁密的樹叢簌簌一動,一道黑影閃出,接著他們單膝跪於她麵前。


    長夏抬眼,隨意掃視著他們麵上的火狐麵具。


    “元川曇找到了麽?”


    有人迴稟道:“主人說了,隻是王爺查出他想知道的真相,元川曇不是問題。”


    長夏微微仰後坐著,雙腿微微分開霸氣而坐,一手把玩著那令牌,一手撐在膝蓋上。動作看似隨性慵懶,可是眼眸之中徐徐翻湧著的戒備和狡黠之色一覽無遺。她的口吻從容平靜:“最後一天期限,最後一天,本王要看到元川曇。”


    “是。”


    說罷,長夏直接問出了讓自己和烏瑰匪夷所思的問題:“火狐族與本王之間有血海深仇,你們知道麽?”


    那些人明顯一頓。


    長夏幽幽問出:“你們怎麽又會聽命於我呢?”


    這時剛剛迴答她問題的那個人又再次說道:“以往種種皆是誤會,火狐族與王爺之中並無私仇。”


    長夏眸色一閃,心中一下子就判定:有人跟他們說了什麽?


    “行了,你們下去,不必再跟著本王。本王需要你們的時候會叫你們的。”


    “是。”


    話音剛落,他們黑影一閃,直接消失。


    這時,那些人之中有一人開始問道:“為何不將事情真相告訴王爺?”


    “那個人交代的事情都忘了是不是?再者,煊驕王的確與當年的事情並無關係。”


    “好吧。”


    烏瑰幽幽然飄出來,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長夏看著他如此憔悴的樣子:“怎麽?昨夜睡得不安穩呐?”


    烏瑰輕飄飄地給了她一個白眼:“安穩什麽?我想了一晚上這個事情,怎麽想怎麽不對勁。”


    長夏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隨後抬腳離開:“怎麽不對勁?”


    烏瑰跟在她身後,開始說著自己想了一晚上的事情:“你看,昨夜,怎麽會那麽巧,我們剛到那裏東方氏的人剛離開?還有召靈怎麽會那麽容易就進行了?還有,這火狐族的人究竟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了,就等著你查清楚一切然後栽贓給你,到時候,那些所謂的‘證據’都有你的痕跡,你百口莫辯。”他越說越起勁,到最後直接說道,“不可不可,我還是覺得進入的四淵閣這件事情不穩妥,咱們還是別去了。咱們還是不要去查這個破事兒了,讓西荒的人自己去查吧。元川曇我們自己去抓。”


    長夏倒是一臉地無所謂:“你覺得現在咱們還能出得了西荒麽?”


    烏瑰疑惑:“為何出不去?”


    她放慢了腳步,說道:“這元川曇是被趙懷晉藏起來的,而且就藏在妖都。那些火狐族的人早就知道了,他們就是想用元川曇把我引來西荒,你以為西荒是菜市場啊,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那你還接下這個案子,你是瘋了吧?”


    長夏嘴角一揚:“多好玩兒的事兒。”


    烏瑰擰眉,一副像看著神經病的表情看著她:“你是不是有病哪有像你這樣的人,拿自己的命來玩。”


    長夏負著手:“你覺得現如今妖都的形勢如何?”


    烏瑰對於長夏轉移話題這件事情向來是不理解,也不想尊重,於是他直接不打算迴答。


    “現如今妖都朝政三大勢力,元川途的覃修氏已滅,剩下的趙氏搖擺不定,元川曇野心勃勃,元川姌和元川浸尚且不知,屬於我的勢力你覺得能剩多少?”


    烏瑰這才恍然:“你是想........”他有些震驚於自己的想法,不可置信地看著長夏。


    長夏眼神之中帶著些許的無辜神色:“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我迴妖都的目的是拿迴屬於我的一切。”


    烏瑰開始精準吐槽道:“可你是算上那些年的利息了吧。”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利息?算是吧,但是可能還不算上我想要的利息。”


    烏瑰咽了咽口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眼底之中除了冰冷之外,就剩下徐徐蔓延開來的野心。


    妖界煊驕王果真是和天界上的仙女不一樣。


    “一個女子有這麽大的野心會不會不太好?”他隨口說著。


    長夏直接說道:“女子難道就不可以有野心了?難不成是這天道規定的?”


    烏瑰剛要辯解,就聽到長夏接著說道:“我是長夏,我得護好我的君王,我的子民,我得為萬千的家庭負責。”


    烏瑰切了一聲:“你才多大啊,哪裏有那麽多的責任要負?”


    她踩著腳下細碎斑駁的光影,她輕輕哼笑:“你說你身為仙,也算是這天道的一份子,怎麽說出的話和他們背道而馳呢?”


    烏瑰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哎,你的真名叫什麽?”


    烏瑰沉默了許久,獨自飄在前方。


    “我,忘了。”


    “行吧。”


    沉默了半晌後,烏瑰才幽幽然開口:“咱們之間一直是利用關係,是吧?”他語氣有幾分堅定和懷疑,好像在極力想知道什麽。


    長夏沒有絲毫的猶豫:“對啊。”


    烏瑰並未扭頭,隻是獨自飄在前方。


    樹葉開始隨著風聲沙沙作響,吹落了一路上的萬千桃花,桃花簌簌飄遠。溫柔無聲地穿過的他的身體,最後落在長夏的肩頭。


    她拿下花瓣,輕輕一攥後,垂手之時,又釋然鬆開了手。


    許久許久,烏瑰都快忘記了兩人剛剛談論著的話題,長夏聲音輕輕,夾雜著風中的桃花之影,說道:“所以啊,烏瑰,咱們從來就沒有交情。”她的口吻冷漠疏離。


    烏瑰扭頭看著她,許久許久,他才咬了咬,說道:“怪不得他要說你狠呢,長夏啊長夏,你他媽還真是狠絕了。”


    說完,他直接扭身消散在一片桃花之中。


    長夏望著遠方的青山,緩緩抬頭看著碧藍澄澈的天幕。


    “狠麽?確實挺狠的。”


    她捏著手中的烏石:“你該迴屬於你的地方了。”


    說罷,她並指一揚,烏石消失。


    此次四方閣危險重重,實在不應該讓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人陪著自己送死,以及冒險。


    既然是利用關係,那就讓他先‘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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