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犧牲小蝦保大魚


    因為探知到內幕的盧忠,本來還在竊竊自喜。


    不過他在看了高穀如同鬥雞一般後,突然又覺得高穀身上有著一股不可淩侮之勢。


    盧忠,終究還是德不配位。


    他如今雖然執掌錦衣衛,可是無論是心術還是氣勢,都沒有達到他那些前輩們的水準。


    “高公之言,下官其實也是敬佩不已!”


    “隻不過高公還是太武斷了些,若是你真有勸諫陛下之處,何不正大光明的上書言事?”


    “本朝有通政司執掌天下各處言路,又是恩準天下官民上書言事。”


    “陛下縱然憤怒,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將上書言事之人下獄問罪。”


    “可如今倒好,你們非要行這等蠅營狗苟之事,陛下又怎麽會不雷霆震怒?”


    盧忠更是對著北麵皇城方向拱手,以示對朱祁鈺的尊崇。


    “莫說是陛下,就是下官也會懷疑,高閣老你們背後是否有靠山,是否還有其他黨羽?”


    盧忠其實已經到得了朱祁鈺的指示,該如何處置高穀。


    隻不過高穀終究是內閣次輔、工部尚書。


    盧忠也是擔心,要是朱祁鈺一旦耳根子軟,聽了他人勸說,還繼續留著高穀重用。


    到那個時候,本來就根基薄弱的盧忠,可就是和內閣,乃至文官集團反目成仇了。


    “上書言事?”


    “這滿朝文武,上書勸諫得還少了嗎?”


    “若不是陛下冥頑不靈,不聽我等之忠言,老夫又何必出此下策?”


    其實在一眾老臣之中,高穀雖然不是勸說朱祁鈺迎迴太上皇聲音最大的那一個,但他卻是決心最重的那一個。


    高穀也活了六十多歲,他覺得自己早就夠本了。


    隻是沒想到臨到老了,卻碰上這樣幾乎晚節不保之事來。


    高穀是文臣,他在乎的是他心中所謂的“天道昭昭”。


    “高公,伱難道真的以為,這天下人都如你們這般,那麽在乎太上皇是否迴歸嗎?”


    “邊關百姓,他們更在意的是家鄉會不會被胡虜掃蕩。”


    “中原之民,更在乎的是有沒有水旱蝗疫。”


    “西南一代,他們看重的是苗、瑤會不會反叛,戰火會不會己身。”


    “就連這京師城中的官吏,隻怕更多的也是在乎自己能不能進一步,能不能升官發財!”


    盧忠說完後,衝著高穀就是一個詭異的笑容。


    “這……”


    高穀也是無言以對。


    “就連高公你們這群人,恐怕所圖的也不是這麽簡單吧!”


    盧忠雙手橫抱胸前,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你這是胡說八道!”


    “老夫隻是不願意看到舊主於塞外受苦,更不願看到陛下一錯再錯!”


    高穀大怒,他隨即就是大聲喝道。


    隻不過高穀真的是否如同他說的那般問心無愧,或許隻有他自己知道。


    “下官可不敢胡言,難道高閣老以為,這世上還有不透風的牆嗎?”


    盧忠其實並沒有知道些什麽,他之所以這樣不過是虛張聲勢,不過是在套高穀的話。


    “高公以為,其他人都不在乎權勢地位?”


    “麵對陛下將會給予的高官厚祿,難道他們就真的不動心嗎?”


    盧忠更是步步緊逼。


    “隻不過是出賣幾個行將就木的老臣,便可以換來子孫後代的榮華富貴。”


    “這樣的好事,別說某些人,就是我也願意去做!”


    盧忠其實之前特意去拜會過一次朱祁鈺,從他那裏學來了這樣一套耍嘴皮的功夫。


    “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麽?”


    高穀臉上的怒意漸漸僵硬,直到他緩緩坐到了椅子上麵。


    不勝疲倦的高穀,最終還是敗給了眼前這個晚生後輩。


    “我其實並無惡意,隻不過是不願見到錦衣衛詔獄裏麵人滿為患,更不願看到京師人頭滾滾。”


    “接下來的日子裏麵,還請高公閉門謝客,無論什麽人都不要見,什麽話都不要說!”


    “當然,為了保護高公你的安危,錦衣衛也是會在貴府外邊嚴加防衛才是!”


    盧忠絲毫不掩飾,他知道高穀隻能照做。


    當然,盧忠還知道一件事情。


    高穀乃是朝廷重臣,非有天子之命,錦衣衛是不敢對他下手的。


    為了拿到高穀黨羽名單,盧忠這是在給自己爭取時間。


    他需要進宮麵聖過後,才能請高穀去錦衣衛詔獄裏麵“喝茶聊天”。


    “那龔遂榮怎麽辦?”


    “老夫絕不願看到他因此受累下獄,他可是一心為公啊!”


    高穀終究還是不願意,看到他那個同鄉受苦。


    “高公,你也是在仕途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人了,怎麽還會說出這樣的糊塗話來?”


    “如今正是景泰元年,新君開元的第一年。”


    “現在錦衣衛可是在滿城拿人,難道你以為今上會打他自己的臉嗎?”


    盧忠的意思很明顯,這個投書的龔遂榮必須死。


    隻有他死了,這件事情才不會繼續擴大下去,朱祁鈺才算是保住了顏麵。


    “對了,我還聽說東廠那麵已經封鎖了城外各處交通要道,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過去。”


    盧忠這是在高速高穀,龔遂榮要想離開京師,將會是無路可逃。


    “哎!”


    “龔遂榮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老夫相信他也會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的!”


    高穀失望的歎息了一聲,然後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高穀其實也明白,這是自己無奈的丟車保帥之舉。


    做官到了高穀這等位極人臣的地步,他是知道該如何取舍的。


    死一個小小的千戶,就可以保住更多的大臣。


    無論怎麽樣的算起來,高穀都覺得,這其實是一筆十分合算的買賣。


    “盧指揮使,你覺得陛下要是知道老夫參與其中,他又會對老夫如何處置?”


    高穀此刻已經神色萎靡不振。


    既然龔遂榮可以作為棋子被舍棄,高穀覺得自己說不定也會步他的後塵。


    高穀知道,宦海沉浮,本來就沒有仁義一說。


    相比於他們這些老臣、重臣所圖謀之事,高穀覺得就算賠上自己,也是並不可惜的。


    “今上乃是仁義之君,對於朝中老臣也是一向恩寵有加。”


    “在下官想來,今上必定不會過分苛責於高公,也不會遷怒他人,高公你也會有一個體麵的收場!”


    這些話,其實並不是盧忠的意思,而是天子之言。


    這不過是借著盧忠的嘴,說出朱祁鈺的意思來。


    朱祁鈺要當明君,他自然不想落下一個過河拆橋、刻薄寡恩的壞名聲。


    當然,盧忠也記得,他在今日進宮麵聖的時候,朱祁鈺可是交代過他一句話的。


    “他要是知道什麽叫做體麵,那麽朕就給他成全於他。他要是不願意體麵,那麽朕就幫著他體麵!”


    盧忠說完後,就推開書房大門,然後就大步踏了出去。


    守在門外的張三鳳,一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模樣,也是緊緊跟上了盧忠的腳步。


    就在盧忠前腳走後,高穀立即就坐到了書案之前。


    高穀把之前所做的山水墨畫揭起後,就是揉成一團的給扔到了一邊。


    拉過一張宣紙,高穀隨即挽起袖子就奮筆急書起來。


    “臣高穀拜首:臣本愚鈍,然則有幸於永樂十三年進士及第。”


    “由中書舍人、翰林侍講、侍讀學士,累官至工部侍郎而入閣。”


    “太上皇北狩,新君初立之時,天子不以臣才疏學淺,而晉臣於尚書,兼翰林學士。”


    “宦海浮沉數十載,再迴首已是華發滿頭。”


    “臣年老體衰,實在不足以應對案牘勞形。還請陛下恩準,許臣迴歸鄉梓,得以笑弄兒孫。”


    寫完這一份奏章後,高穀又換上另外一張白紙。


    “刑部侍郎兼翰林院學士江淵,土木巨變後有力辭南遷之事,京師城下又有參謀軍事之功。”


    “臣以為,可令江淵入主工部,以替臣老邁殘軀。”


    又檢查數遍後,高穀這才緩緩放下手中毛筆,隨即無力的癱坐到了椅子上麵。


    之所以高穀讓江淵接過工部尚書的位置,一來是因為高穀覺得江淵有才能,二來高穀也知道朱祁鈺看中江淵。


    反正都要退了,高穀還不如賣朱祁鈺一個麵子,賣江淵一個麵子。


    “錦衣衛千戶龔遂榮,妖言惑眾,亂言朝政,實在罪大惡極。”


    “臣以為,其罪當誅。臣請陛下,殺龔遂榮。”


    想了想,高穀補充這麽兩句話。


    因為高穀知道,龔遂榮要是不死,那麽就會牽連更多的大臣。


    這些可能會被牽連的大臣,都是一心想要迎迴太上皇朱祁鎮車駕的大臣。


    在高穀看來,他們都是在扞衛道德倫理,他們都是大明的肱股之臣。


    高穀就是想要通過犧牲自己和龔遂榮,以此來保護這些人。


    想到這裏,高穀覺得自己這是為了大明著想,是為了不至於朝堂之上都是對朱祁鈺阿諛奉承之輩。


    “來人,老夫要沐浴更衣!”


    起身後的高穀,對著門外大喊。


    高穀覺得自己是為了維護天理,所以他才要鄭重其事的沐浴更衣之後,拿著剛剛寫下的奏章,前去呈送到朱祁鈺的禦按之上。


    “為父出門之後,你即可關門謝客,任何人都不接見。”


    “對於朝政,今後也不可以說出隻言片語!”


    高穀特意對著他兒子吩咐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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