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婉音也順勢看了過去,臉上頓時浮現恐慌之色。


    這灰布衣裳的男子,怎麽和受了重傷還在宮中昏迷不醒的武肅帝,長得並無二致。


    但她很快就明白過來事情原委,陶婉音彎腰行禮道:“妾身叩見皇上。”


    “起吧。”


    得了淡淡的兩個字,陶婉音才敢抬起頭來。


    武肅帝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姑娘,看這白衣打扮是府中的婢女。


    兩人姿態是不避人的親昵,且身體挨得極近,已經不是正常接觸的距離。


    那婢女還活潑地對著陶婉音笑了笑,她立馬偏過頭去,不願與其相視。


    帝王薄幸,沒過幾天就可以再寵愛他人,果然天下男子都是一般黑。


    永王妃再轉頭看向永王,就想到了王府後院的那群鶯鶯燕燕。


    陶婉音心中第一次生出了赤裸裸的嫉妒之意,她咬著下唇,垂下眼。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趙明弘握住她的手,低聲問。


    陶婉音推開他的手,平靜地道:“我沒事兒,王爺若是還有事,我就先迴府中去了。”


    見到永王沒什麽大事,她的心也就安穩了。


    但是小情緒卻像雨後的筍子,一茬又一茬地冒出來,戳得她心窩子酸酸的。


    “妾身先告退了。”


    陶婉音對著武肅帝行了一禮,趙明琰自然沒什麽意見,輕微頷首。


    永王妃悶頭就離開了屋中。


    永王見她走了,也語氣急促地道:“皇兄,這裏應該也不需要臣弟——”


    武肅帝卻啟唇道:“你先留下。”


    趙明弘隻能幹瞪著眼睛,看著陶婉音從他眼前走掉。


    他合理懷疑皇兄就是見不得他們夫妻可以一塊迴家,故意要拆散他們。


    永王追問:“皇兄,到底是什麽事情?”


    趙明琰道:“今日天亮後,刑部、禦史台還有大理寺會一同查辦蘇峰嶽一案。”


    “但朕想,安排一個人負責整樁案子。”


    永王的眼底瞬間亮了起來,高聲道:“臣弟願意接手此案,秉公辦理,絕不偏私!”


    趙明琰聽到他說絕不會偏私,淡笑一聲。


    給出了自己的底線,道:“明弘,留他一口氣在。”


    聽到這話,永王就清楚了,武肅帝也想讓蘇相這把老骨頭,吃一吃沒受過的苦頭。


    趙明弘得了差事兒,立馬腳底抹油走了。


    出了相府大門,卻不見王府的馬車。


    段鳴風正領著一隊人走過,趙明弘上前攔住他道:“段大人,可有見過王妃?”


    對著永王,段鳴風冷冷地道:“沒看到。”說完,就要繼續走。


    趙明弘語氣急躁地道:“她應該剛出門沒走多久,你一直在門口守衛,你沒看到?你那雙眼睛白長的?”


    段鳴風冷漠地道:“王妃不願意等王爺,幹我何事?”他自下而上打量著永王,直視著他道:“王爺這雙眼睛不白長,連自己的王妃都看不住。”


    永王與這位皇城使司打交道少,隻知道他性格陰沉,沒想到嘴還這麽不饒人。


    但武肅帝還在裏頭,他不欲多生事,直接截了黑衣衛的一匹馬騎走了。


    陶婉音離開蘇府,就快步迴到馬車上,催促車夫快點兒迴王府。


    她靠著車廂壁,迴想在相府的那一幕。


    皇上現身,明顯永王有要事在身,自己冒冒失失地就去了,真是莽撞。


    但她心中也更安定了,這陣子因為皇上重傷,不說宮中,就論街上的百姓們,都有惶惶不可終日的情形。


    也是到如今,陶婉音才看清楚永王是何種人。


    她原以為,他娶自己是為了借陶家的勢力,在朝堂穩固自己的地位。


    武肅帝祭祖受了嚴重的箭傷,這天子至尊的位置的誘惑之大,世人有幾個能經受住誘惑的。


    太後將他推到風口浪尖處,永王卻絲毫沒有動搖過,對皇位沒有任何企圖之心。


    永王之前對她說的話.......


    是真心的。


    耳邊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由快轉慢,漸漸地與馬車同頻。


    夜裏無人,隻有他們一駕馬車,陶婉音悄無聲息地掀開簾布一角。


    行進的馬車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心底發寒,再掃一遍,終於看見一匹通體純黑的大馬被留在街邊,正晃悠著馬尾。


    陶婉音的臉一下子就失去血色,馬在她附近,證明她沒有聽錯,那馭馬的人呢?


    幾乎在同時,馬車的簾布就被人掀開。


    陶婉音見到趙明弘出現在眼前,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他一眼。


    先說句話,喚她一聲會怎樣。


    陶婉音縮在馬車一角,倒是沒有像以往那般客套的問安,就那麽安靜地待著。


    觀察著她的神色,趙明弘更加不敢輕舉妄動,直接坐下,身上還帶著夜裏的涼氣。


    他們的座位之間,甚至還可以再坐下兩個人,在這樣的沉默中,馬車平穩地駛到王府。


    趙明弘先大步下了馬車,陶婉音輕唿一口氣。


    不知怎麽的,與他同處一個狹窄的空間,她緊張得手心都是汗。


    隻是這次不是冷汗,是熱的。


    陶婉音走出馬車,彎著腰正要用腳去踩馬鐙,忽然天旋地轉起來,被人攔腰抱下了馬車。


    她小小的驚唿在寂靜的夜色中十分明顯。


    “王爺,放我下來。”


    趙明弘卻趁勢顛了顛,幅度不大,但也足夠讓陶婉音害怕。


    不是怕摔了,而是怕被人看見。


    她急急地道:“王爺快放我下去。”


    趙明弘了解她古板克禮的脾性,不以為意地道:“這裏又沒有旁的人在,你怕什麽?”


    陶婉音用雙手將臉埋了起來。


    身後那麽大個活人,還有匹活馬,兩個喘氣的,永王權當看不見一樣。


    趙明弘才察覺到還有第三人還有第四匹馬在場,不滿道:“你怎麽還在這兒?”


    還停在原地的馬車夫趕緊駕著馬車,從後院的門迴了府。


    王府正門。


    樹影掩映,皎潔月光籠罩在兩人身上,永王抱著她走上七級青石台階。


    陶婉音輕聲道:“這樣不好。”


    永王道:“哪裏不好?這是本王的王府,抱著的是自己的王妃,本王覺得好到不能再好了。”


    好到有點兒不像是真的。


    陶婉音沒有再推拒,偷偷把臉靠在他的胸口,她聽見了怦然如鼓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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