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喜不怕他,不僅不怕,反而變本加厲。


    “你要是有本事,我也可以叫她個別的什麽稱唿。”


    樂喜接著道:“不過老朽看呐,你還是本事不夠,不然還能讓她嫁給衛家那個小狐狸?”


    紀青梧抿緊唇,立馬往後撤了半步。


    但怎奈戰火已經波及到了她,眼見武肅帝眼中的火苗就要著到她的身上。


    紀青梧趕忙道:“樂大夫,還是先看病要緊。”


    別還沒治病,就把皇帝再給氣倒了。


    李渝宗搬來幾把紫檀木椅子,樂喜坐下,為皇帝診脈。紀青梧沒有坐,就站在兩人身邊看著。


    樂喜剛把手指搭上去,臉上就驚起幾條抬頭紋。


    問道:“你們倆剛才在做什麽?血氣怎會翻湧的這般厲害?”


    剛才兩人的樣子,是容易引起誤會,紀青梧解釋道:“您還沒來,我在給陛下驗傷。”


    樂喜一邊咋舌年輕人就是血氣方剛,一邊道:“驗傷需要這麽你看我,我看你,還要扒了半邊衣服?”


    被長輩這般說,紀青梧很想找個地縫鑽一鑽。


    趙明琰看了她一眼,神色未變,啟唇道:“你就看個病,這般多話。”


    樂喜道:“尋醫問藥,講究望聞問切,不問怎麽能知道,不跟你這個外行人說了。”


    扭臉對著身側女子問道:“你這麽緊張他的傷勢做什麽?”


    紀青梧道:“......一時情急。”


    樂喜的手指按得更加用力,表情依舊輕鬆。


    像講故事般地道:“你這姑娘,可真是性子急,在宮門口聽見小太監說皇上的情況不好,差點兒就摔下馬車。”


    “下車後急得滿頭是汗,跑的時候鞋子都快要跑掉了。”


    樂喜好奇問道:“小阿梧,是什麽情,能讓你這麽著急?”


    這迴,皇帝沒有再對他叫紀青梧的稱唿有意見,擱在桌上的手指微動。


    目光深長地望著已經低下頭,連耳根都泛起紅潮的女子。


    紀青梧也不全然都是不好意思,眸中也有些許迷惑,她有這樣麽......


    她明明動若脫兔,下了馬車,跑得又穩又快。


    沒過多久。


    樂喜就不再開口說話,眉毛越皺越深,專注地望著昭陽殿中的磚石,臉色也越來越嚴肅。


    他不說話,殿內的氣氛就凝滯下來。


    紀青梧雖不在診脈,也感受到了那種遇到疑難病症的心情。


    銀發白須的樂喜,不語的安靜模樣,極有神醫風範,但也足夠令人心慌。


    他把完皇帝右手脈象,又示意其換左手。左右手交換切脈,這是遇到了難題。


    同為醫者,紀青梧眉目間也染上憂色。


    殿中之人,趙明琰神情最為放鬆,視線與對麵的她碰上,還對她輕挑下眉頭。


    惹來紀青梧嗔怒的一眼。


    樂喜終於收迴了手,也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皇帝,劈頭蓋臉就罵。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早就跟你說過,你體質特殊,身體各處皆強盛,是千年難得一遇的練武奇才,但隻要一旦身體出現一處薄弱,就容易出危險。”


    “我給你的解藥,已添了平衡之物,不該出現真氣下走,宣泄不出的反應。”


    紀青梧聽得一知半解,輕聲問道:“樂大夫,到底是何處出了問題?”


    樂喜滿身怒氣地站起來:“你是不是背著我,還請了別的大夫?!”


    “太醫院那群庸醫,根本看不出你服食過避息丸,你找的那個大夫,給你用的藥有兩味已經破了避息丸的效用!”


    “你是不是仗著有個兒子,後繼有人,就不管不顧了,想爆體而亡!”


    趙明琰皺眉,目光淺淺帶過紀青梧,否認道:“沒有。”


    他沉聲問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如何治。”


    樂喜臉上一點兒笑模樣都沒有,悶聲道:“你就另請高明吧。”


    但一雙眼睛卻盯著紀青梧看。


    聽了這麽多,紀青梧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是自己給武肅帝用的藥出了問題。


    心裏猜測與親耳聽到是兩迴事,原來,遇刺受傷真的是皇帝籌謀的一環。


    紀青梧心底有百般滋味。


    但現在最要緊的是什麽,她還是拎的清楚的。


    她開口道:“樂大夫,您說的那藥,應該是我給皇上用的。”


    樂喜難怪地道:“是你這姑娘......”又歎道:“你也真舍得,就這麽把舉世難得的藥材都給他用了。”


    紀青梧想到自己光禿禿的梧桐苑,也有些心痛。


    但既已付出這麽多,就定要把武肅帝的身體調養好。


    她詢問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樂喜的老眼裏閃過一絲光,故意沉吟片刻。


    “辦法倒是有的。”


    “是什麽?”


    樂喜道:“雖然你事先不知情,但他現在這樣子,也和你脫不開關係。”


    紀青梧明知裏邊有詐,還是跳了進去。


    “......要我做什麽。”


    *


    殿中人,全部都退了出去。


    朱門合上,李渝宗把樂喜送到門口,猶豫地道:“樂神醫,您老說的法子,真的行嗎?”


    樂喜點頭道:“行,沒有比這更行的了。”


    他想到了什麽似的,吩咐道:“你去準備點兒溫補的湯藥,還有那個藥膏來。”


    李渝宗沒反應過來:“什麽藥膏?”


    樂喜道:“什麽藥膏,還要我來說,小宗子,你行不行啊,溫存後,給娘娘們要備下的。”


    “你們皇上那般龍精虎猛,現在身體裏還有極衝的藥性,那姑娘細皮嫩肉的,能受得住?”


    李渝宗的老臉頭一迴臊得慌:“可昭陽殿沒有留宿過別的娘娘小主們。”


    在旁的事情都能舉一反三的李大總管,在這事兒上還是個生手。


    這也不能怪他,他跟在武肅帝身邊這般久,何曾見過這陣仗,宮裏的綠頭牌都生了鏽。


    李渝宗哪裏曉得事後要備下何物。


    樂喜道:“娘娘們沒留宿過?”


    李渝宗重重點頭。


    樂喜默然良久,心有不忍地道:“這姑娘是個可憐的,還是我親自寫張藥膏的方子,你們按照這個去備下。”


    外邊還是青天白日,殿內一片昏暗。


    殿門關得緊緊的,外頭都是層層的黑甲衛在看守,連一絲風聲都透不進來,殿中靜的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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