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鬆鶴樓,嶽斯良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吐出了一口濁氣。


    “呱~呱~”


    酒樓旁一株老樹的枯枝上三三兩兩的落著幾隻老鴰,正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聒噪著。


    “呸!晦氣!”


    雷子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又抬起一腳踹開了路邊的野狗。他們今天來這裏行動,剛在飯館裏打聽完消息,出門就聽見了烏鴉叫,這也確實是挺晦氣的。倒是嶽斯良無所謂的搖搖頭,他倒算是百無禁忌,這烏鴉天天叫,整個靈丘城一天聽見烏鴉叫的不知道有幾百上千人,難道這麽多人還能一起倒黴?


    “走吧,咱們就去這亨記看看,他範建文有什麽本事把持住整個靈丘的糧價。”


    此時集市上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熱鬧,日本人以來整個縣城都被籠上一層陰影,商家們都摸不準日本人的脾氣,做生意都不敢大張旗鼓,可以說是惶惶不可終日。畢竟好多老人都還記著當年的庚子拳亂,雖然沒有見過,但也都聽說過八國聯軍把整個四九城給分了的故事。現在靈丘來了一千多個洋人,盡管是和大家長得差不多的東洋人,那也足以在人們的心裏引起恐慌了。


    躲過路上沒有清理的馬糞,又讓過時不時經過的馬車,嶽斯良一行人等終於來到了亨記糧行。


    亨記的門楣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高大,相反看起來十分的不起眼,簡簡單單的木頭牌匾上麵的字號也都脫落的難以分辨。牌匾之下是一道尋常寬窄的門。


    “你們這的人呢!”


    沒用嶽斯良多說,雷子一馬當先的邁進了亨記的門。一進門雷子的大嗓門就開始喊了起來,聲音之大恨不得要把房梁之上的灰塵給震下來。


    “唉!我說你小點聲不行嗎?吵吵嚷嚷的震耳朵!……”


    亨記裏的夥計顯然不是什麽善茬,看雷子在這大喊大叫當時就是脖子一梗頂了過來。不過當他看清楚雷子那城門一般的身板,再加上一眾警衛排戰士那洶洶的氣勢,當時說話就矮了幾分。


    “你們是來幹什麽的?要是想找茬奉勸你們去別家,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夥計的話剛說一半,雷子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肩膀,一把手就推出了兩三米遠。


    “邊兒去!跟你說不著,叫你們掌櫃的出來。”


    這一杵將夥計的肩膀推的火辣辣的疼,當下是明白了這位主是一個愣的。梗著脖子啐了一口轉身出了後門。


    “先生,您看我這樣可以嗎?”


    雷子見夥計離開了前廳,心裏多少是有些沒底的。畢竟這裏不同別處,要是鬧大了,雙方動了手讓嶽斯良出現什麽閃失,那他可就是真的擔待不起了。


    “沒事兒,咱們這次就不是和氣生財來的,要是太講禮數反而會讓他們瞧不起咱們。”


    嶽斯良倒是淡定不少,鬧事也是講究分寸的。雖然看起來好像做的很衝動,但隻要把握好尺寸那就是一件有驚無險的事情。


    夥計離開前堂沒有多長的時間,就聽到後麵唿嚕嚕的一陣人生紛亂,緊接著就從後門裏麵衝出來十好幾號人,看穿著這些人應該都是亨記自己的夥計,手中拿的東西也多時木棍短棒,有的甚至還是抬糧時用的撬棍。


    看著將自己等人圍在中間的十幾號人,嶽斯良暗暗的點了點頭,心想這亨記的掌櫃倒也算是一個明白人,不會因為一個夥計就被推了一把,就驚動多高的層次,看著意思多半是想私了。


    “哪來的人到我們這裏鬧事啊?”


    跟在眾多的夥計後麵的,是一個穿著挺闊的掌櫃,一身緞子長袍,上身還罩著一件綢子的馬褂。黑亮厚實的貂皮帽子戴在頭上,鼻梁之上還卡著一副眼鏡,兩撇小胡左右分明。站在人群後麵不住的打量著雷子他們。


    “請掌櫃的原諒。”


    就在這時,戰士們兩邊散開,嶽斯良從中間走了出來,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拱手一禮後不卑不亢的說到。


    “剛才是我的家人不懂事,冒犯了貴店的夥計。不過俗話說的好:進門既是客。貴店既然是開門迎客,那哪裏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我們遠路而來把生意送上門,你們的夥計不迎客,反往外攆客是何道理?我這家人打的就是他這不說人話!


    現在,您這掌櫃的不問緣由就叫這麽一幫人將我們圍在這裏又是什麽道理?難道還當我們這些外地的行商好欺負不成?沒有三把神沙,不敢倒反西岐。我們雖然隻是做生意的,但也絕不是好欺負的!”


    嶽斯良的話說的這亨記的焦掌櫃當時就是一愣,他在帶著夥計出來的時候最先看到的就是雷子。也難為雷子這一身的狂氣,就算是想不讓別人注意他也難。


    不過當嶽斯良現身的那一刻,焦掌櫃就知道對麵這位就是正主了。不隻是衣著不同,嶽斯良那一身氣質是騙不了人的。而嶽斯良一開口,焦掌櫃當時就是一愣,對方可以說是出口成章,且軟中帶硬,直問了他一個啞口無言。


    “呃……這位先生,是焦某失禮了……你們下去吧……”


    嶽斯良說的清楚,他們來這裏不是為了鬧事。他要是再抓著不放就好像顯得自己格局太低。


    在他看來,嶽斯良是屬於那種走南闖北有幾分手段的行商,像這樣的人自己沒有必要得罪死了,雖然說他並不看好今天能和對方做成生意。之前老爺和他吩咐過,最近三個月就不要想著做成什麽正經生意了,老爺是想用亨記給他鋪平仕途,他隻是一個掌櫃,還是要按照東家的吩咐來幹活的。


    “這位先生,焦某算是為剛才的失禮賠不是了,就是不知道您來我們亨記想做什麽生意啊?我跟您交代一個實底,最近我們亨記出了一點小狀況,怕是不一定能做成您想要的生意。”


    焦掌櫃也是一個人精,三兩句話就給了嶽斯良一把軟刀子,也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嶽斯良先是心裏罵了一句老狐狸,隨後才又開口說到。


    “焦掌櫃是吧,兄弟我此來不為別的。就是一個字:糧!聽說您們亨記是靈丘最大的糧行,我想從您這辦些糧食。隻要價錢合適,我有多少要多少!”


    嶽斯良的話一出口,焦掌櫃的臉上就犯了難色。他們亨記現在要說的話,確實是不缺糧,盡管之前庫房被搬空了一半,但這幾天又從下麵陸續收上來了一些。庫房裏的糧食倒是有的是,隻不過他的東家是再三吩咐過的,有多少糧食都不能胡賣。


    “這位先生,不知道您怎麽稱唿……”


    “好說,鄙人姓高。”


    嶽斯良眼皮都不眨一下,隨口說了一個假姓氏。


    “哦,高先生。實不相瞞,相信現在靈丘的糧價您也知道。整個山西都在打仗,糧價是越來越高,我們亨記嘛,也沒有多少存餘。您要是真的想辦一批的話……那這個價錢嘛……”


    焦掌櫃一臉意味不明的笑,範建文給他咬死的價錢有多貴他是知道的,他就不相信在他說出這樣的價錢後對方還會答應。


    “價錢什麽的都好說,隻要您給個準價,一切都好提不是嗎。”


    嶽斯良豪爽的笑著,此時的他一嘴的生意口,儼然就是一副曆練多年的儒商做派,看著一旁的雷子心中都暗挑大拇指。


    “那我可就說了,本店白麵30法幣一石,其他雜糧20法幣一石,絕不二價!其他幣種另算!”


    焦掌櫃滿眼戲謔,在他看來這位“高先生”隻要一聽到這個價錢絕對會轉身就走。


    “噝……”


    嶽斯良倒抽了一口冷氣,一副被氣的不輕的樣子。


    “我總算明白亨記為什麽是靈丘最大的糧行了,焦掌櫃這賺錢的本事了不起啊!現在上海的糧價白麵也不過是七塊半一石!您這錢賺的可比股票還快呀!”


    嶽斯良的話一出口,焦掌櫃就知道對方真的是行家。不管對方說的那個“上海價”是真是假,絕不是個“羊牯”。但還是強自說道。


    “上海是上海,咱們這要是不打仗,價錢也差不了多少。全靈丘哄抬糧價的也不是我們亨記一家,高先生如果要是嫌貴那就算了,我的話說的已經夠明白了,別無二價!”


    “哈哈哈哈……”


    嶽斯良就好像是怒極反笑了一般,笑的聲音極大。當他笑罷之後,突然目光灼灼的盯著焦掌櫃。


    “這個價錢我同意了,還是那句話,有多少要多少!您打算什麽時候讓我看看貨呀?”


    “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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