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連舟、傅溫都給秦恬行了禮。


    連舟還道,“姑娘迴來了,公子在房中等姑娘。”


    說完,替秦恬打了簾子。


    秦恬道謝,低頭進了房中,便瞧見秦慎站在書案前看輿圖。


    看見她迴來,才抬頭看了一眼。


    他神態溫和,眸中帶著淡淡的笑意,從輿圖上抬頭看了小姑娘一眼。


    “兄長安好。”她正正經經行了個禮。


    她今日穿了件柳黃色的比甲,襯得小臉在昏黃的燈光下,似也散著柔和的光亮。


    秦慎有些日子沒見她如此規矩地給他行禮了,當下瞧了一眼便道。


    “看來有事相求。”


    他一下道破了秦恬心中所想,秦恬驚得張大了嘴巴。


    男人笑著輕瞥了她一眼,“吃了旁人家的飯,果然要替旁人做事的。”


    秦恬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走上前仰著頭看他。


    “所以,可以嗎?”


    她這樣看著誰問,恐怕誰都要經不住的。


    秦慎歎氣。


    “你說吧,隻要我辦得到。”


    這話秦恬沒聽出什麽異常來,倒是門外的連舟和傅溫,相互對了個眼神,尤其是傅溫,驚訝得差點被自己懷裏的劍削了手——


    公子的許諾,竟這麽輕易就給了出來?!


    然而房中人不知門外人心中所想。


    秦恬隻覺高興不已,當下就把今日在沈家聽到的事情,俱都告訴了秦慎。


    她沒有任何擔心秦慎說出去的想法,隻是仰著頭問他。


    “兄長能給阿瀟找一處練功的地方嗎?”


    阿瀟......果真在旁人家吃了飯,就同人家熟絡親近得不行了。


    隻是與他吃了好幾日的飯,沒聽見她改口叫自己“大哥”......


    秦慎瞧了她一眼,順著她的意思想了想。


    “沈家軍以刀法著稱,為將領者更擅長騎乘刀法,我想沈姑娘會願意有個能練騎乘刀法的地方。”


    秦恬一聽連連點頭,“那大哥知道哪裏有這麽個去處嗎?莫要太遠才好。”


    “如此這般,便把我一處練武場借給她好了。”秦慎說著,抬手指了指後山,“就在這座山後。”


    獵風山房距離沈家別院,馬車不過兩刻鍾的路程,那簡直是再好不過的去處了。


    秦恬立刻就應下了。


    “那太好了,正好兄長不用練功了,阿瀟也能有個好去處。”


    她這主張做得看似兩廂得宜,秦慎特特看了她一眼。


    “就隻顧著沈瀟?”


    他難道不是需要練功的人?


    但小姑娘睜著一雙大眼睛。


    “兄長病養得不如阿瀟快,還是在家多休歇的好。”


    秦慎:“......”


    他的病養得還不如一個姑娘家快?


    秦慎從沒在別人口中聽見這樣說他的話。


    偏她又說了一句。


    “兄長不知道,阿瀟真的下了苦功夫,手上的繭子都比兄長要厚。”


    秦慎:“.......”


    他徹底失了語。


    門外的連舟剛才就癟了笑,這下差點笑出聲來。


    而傅溫不可思議,“姑娘這麽一說,怎麽說得公子好像很嬌氣一樣?”


    連舟趕緊捂了他的嘴。


    他用了氣音說話,秦恬自然是聽不見的,但秦慎卻捕捉到了幾個字眼。


    目光掃向門外。


    門外的傅溫脖頸一涼。


    秦慎連著清了兩聲嗓子,他不知道秦恬這種認知如何才能稍微改變一下。


    不過她更著意明日的安排。


    “那我明日能帶阿瀟過來嗎?讓她看看兄長的練武場合不合她的意。”


    秦慎還能說些什麽,隻能道了好。


    秦恬得了確切的消息,便高高興興地走了。


    房中一些奇怪的氣氛還沒有散,連舟前來上茶的時候,不免想到了方才姑娘的話和傅溫那兩個字。


    他看了一眼“嬌氣”的公子,不知怎地,恰遇到公子的目光不善地落過來。


    連舟一驚,萬不敢再亂看亂想,放下茶快快離開了去。


    茶氣嫋嫋升騰,秦慎無奈地靜坐了一陣,思緒才落定了下來。


    肩頭的傷還有些隱隱作疼。


    倒也不隻是一兩句玩笑,他亦認為自己該快些好起來了。


    沈瀟尚且夜夜練功不敢懈怠等待時機,他雖然不知道自己能等到什麽時機,可天下紛亂已始,他不可能一直安於青州安於這裏。


    可他略一動,箭矢穿透半邊肩膀的傷口又疼了起來。


    *


    翌日,秦恬午間陪著沈瀟去了周山長的書房。


    她留在外麵的樹蔭下等候。


    天漸漸熱了起來,樹蔭下還投著片片陰涼。


    秦恬雖然說得信誓旦旦,但也擔心萬一周山長也如沈瀟母親所想一樣,不同意沈瀟又迴到舞刀弄槍的日子。


    她等到有些焦灼,隻覺額頭細汗冒個不停。


    一刻又一刻,眼見著快要到了下晌開課的時候,沈瀟終於出來了。


    “怎麽說?”秦恬急問。


    沈瀟向她看了過來,突然笑了起來。


    她極少去笑,連秦恬都愣了一下。


    沈瀟開了口,“山長答應了!”


    話音落地,秦恬大鬆了口氣。


    “我就說會是如此,那麽下晌放學,你跟我去相看練武場吧!”


    “好。”


    *


    一下學,秦恬就請了沈瀟到了獵風山房的後山。


    那一片山脈連接處地帶開闊,又不乏山石坡道的設置,十八般武器齊備,更有戰馬披甲而待。


    沈瀟到了那處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去看那些磨得精光的刀劍槍棍,又去撫摸那些皮毛油亮的高頭大馬。


    秦恬陪著她將整個場地走了一遍,才看見沈瀟眼睛紅了起來。


    “和我小的時候,爹抱著我去的沈家軍的校場,幾乎一樣......”


    而在沈家軍散落之後,沈瀟再也沒有去過這樣的地方了。


    “那你就安心在這裏練功,行嗎?”


    沈瀟沒有迴答,忽然叫了秦恬一聲。


    “恬恬,謝謝你。”


    她來了書院這麽久,實在沒有虔誠向學的心,認識她的,不敢靠近,不認識的,隻當她是個怪人。


    自從父兄走後,她再沒有什麽朋友了。


    但這個自顧不暇的秦姑娘,主動向伸了手。


    沈瀟第一次主動上前,握了秦恬的手,“我想去謝謝你兄長,這一定是他的地方吧。”


    沈瀟說著,想了一下,“我占了秦大公子的練武場,大公子會否不便?”


    “不會不會,”秦恬擺手笑道,“其實我兄長也......咳,也還有很多地方。”


    秦慎受傷的事情,並沒有外傳出去,秦恬差點說漏了嘴。


    她想嫡兄約莫是不會見沈瀟的,但沈瀟是真心想要道謝,秦恬便著人去問了一下,沒先到嫡兄真的答應了,請了沈瀟去獵風山房的花廳吃茶。


    她們到花廳門口,秦恬便看到了立在廳中的青年。


    他穿了一身深棕色素麵錦袍,腰間係著那隻白玉玦,就這麽站在那處,完全看不出身上有傷。


    秦恬眨著眼睛請了沈瀟進來。


    雙方見了麵,沈瀟便正正經經跟秦慎行了一禮。


    “多謝秦大公子此番襄助,沈瀟銘記於心。”


    秦慎無意居功。


    “順著小妹的意思罷了。”


    說完低頭看了秦恬一眼。


    秦恬眯著眼睛笑。


    盡管如此,沈瀟還是認認真真道了謝。


    秦恬自然也留了沈瀟吃飯,隻不過秦慎有傷在身,多有不便,道還有事在身先行離開了。


    但用過飯沈瀟要走的時候,單獨叫了秦恬一聲。


    她放低了聲音,從袖中拿出一隻白瓷瓶來,遞給了秦恬。


    “這是什麽?”


    “是從前沈家軍中的秘藥。”


    “受傷隻能用此藥,能加速筋骨皮肉愈合,比一些宮中秘藥還要還用,隻是上藥需要極其小心,隻塗薄薄一層即可。”


    沈瀟說著瞧了秦恬一眼。


    “我想你們用得上。”


    她說完,外麵已經夜幕四合,沈瀟沒有多留離開了。


    秦恬拿著藥直接去了闊山堂。


    秦慎也有些意外,沒想到被沈瀟看了出來。


    “沈家姑娘能有這樣的眼力,以她來領兵重振沈家軍昔日榮光,也許隻是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


    秦恬亦是如此想。


    但沈瀟的路還得慢慢摸索前行。


    秦恬更著意秦慎的傷,“兄長今日不是正要換藥,不若用這個試試?我方才拾取一些細細看了看,確是良藥。”


    藥沒什麽不放心的,秦慎也叫了連舟過來換藥。


    隻是連舟手腳利落地將一切都準備妥當了,秦慎發現房中還有一隻呆兔子,就坐在那遲遲沒走。


    她還囑咐連舟,“薄薄一層即可。”


    一邊說一邊走到了他身邊,那架勢,好似要全程看他換藥一般。


    連舟也被姑娘這架勢搞的有些懵,有點不知道要不要幫公子退掉半邊衣衫了。


    反倒是姑娘眨著眼睛看他,一臉疑問他為何還不開始。


    還是秦慎終於看不下去了,清了一下嗓子,溫聲問她。


    “還有旁的事嗎?”


    秦恬被這一問才迴過神來。


    她不是醫者,哪有妹妹看哥哥脫衣的道理?


    小姑娘瞬間漲紅了臉,“我沒事了,我、我走了!”


    話音落地,紅著臉跑了出去。


    連舟終於鬆了口氣,抬頭看見公子半低著頭,臉上笑意濃重,半晌未收。


    ......


    待到半個時辰之後,秦恬才端了水果又來了闊山堂。


    秦慎已經上好藥,整整齊齊穿好衣裳了。


    秦恬還為自己剛才的表現感到尷尬,她偷看了嫡兄一眼,見嫡兄似乎已忘掉了她方才做的尷尬事,小小鬆了口氣。


    “兄長吃桃子,周叔今日剛買迴來的。”


    秦慎眼角早瞧到了她的尷尬模樣,暗暗好笑了一下,但也沒戳破。


    不過秦恬也確實另有事情。


    “......魏家姑娘給我的花箋,再過五日就是魏家花宴了,我不曉得要不要去?”


    秦恬對魏緲的感覺很是一般,對魏家也著實沒什麽興趣,唯一一點興趣,是想去瞻仰一下考中了會元的魏大公子,到底是何等風華模樣。


    但她沒參加過花宴,心裏很是打鼓。


    秦慎看了一眼她手裏的花箋,比魏雲策給自己遞的請帖還要精致一些。


    “去看看也好,母親應該是要去的,若是母親去,你便與母親同去,萬事由母親做主便是。”


    若能有秦夫人帶著她去,那可就太好了,秦恬也想見識見識,這青州府第一大世家的花宴,會是怎樣氣象。


    沒兩日,秦夫人就派人送了消息過來,還讓針線房送了幾套新衣給秦恬,道三日後一同前往魏氏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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