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細草連綿,白沙細膩綿軟,花船一靠岸,便搭了上河堤的木板,幾個夥計如臨大敵地盯著王扶景離開。


    由於王扶景先被請下船,驢蛋便隻能由夥計們牽著下來,可因為暈船暈的厲害,整頭驢都僵在原地,任憑夥計怎麽拉都拉不動。


    還是王扶景又走上去,重新把它給抱了下來。


    “慢走不送!”王扶景笑著朝花船上的人揮揮手。


    船上之人繃著一張臉,都無人迴應她。


    “真是一群害羞的人啊,”王扶景酒足飯飽,滿意地看向驢蛋,“我們迴去吧!”


    卻見驢蛋四蹄在沙岸上晃了幾晃,猶如喝醉酒般,還未待王扶景爬上身,便“嘭”的一聲摔倒在地。


    “……”


    想到明月橋是鵲橋名地,來往的車馬定然很多,王扶景果斷地抱住驢蛋長脖,向大路跑了過去。


    喊了輛馬車,將驢蛋小心地放妥,這才匆匆趕路。


    好容易待馬車停下,又火急火燎地抱住驢蛋的肚子,將它小心地托抱著,一直跑到醫館裏麵方才將其放下,大聲喊起來:“大夫!大夫!快來看看我家驢蛋,它要不行了!”


    一個大夫急忙跑出來,“病人在哪裏?”


    “在這裏!”王扶景著急地拍著驢蛋的腦袋,黑色的鬃毛水滑無比,卻還是被王扶景弄得亂糟糟的。


    “……”


    雖然被醫館趕了出來,但還是傻笑著終於放下心來。


    這個大夫果然有兩把刷子,知道人暈船都沒事,驢也不會有事。


    想著又讓車夫拉著人和驢迴到柳樹巷家門口,付了一錢銀子,看車夫走遠了,這才又抱著驢翻過牆頭迴家。


    看來還是拿一把鑰匙比較方便,不然自己先迴家時,托著驢翻牆總歸有些不雅。


    平日徐仲臣接她接習慣了,所以總會忽視這些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小事……


    將驢蛋安置在樹下陰涼的地方休息,王扶景又打了桶水放在它嘴邊,看了一會兒睡覺的驢,自己也打了個哈欠,走迴屋中睡覺去了。


    夕陽西下,槐蔭暗淡,徐仲臣站在鐵匠鋪前照例接人迴家。


    “去明月橋賣鏡,許是還未迴來,”蔣重陽不知為何,心中有些忐忑地說道。


    徐仲臣扭頭便走,上了一輛馬車向明月橋趕了過去。


    蔣重陽突然覺得有些心慌,著急忙慌地上了門板,跑了到盛京府衙。


    花了好幾個子兒,費了一番口舌,終於弄清楚原來人還沒進大牢。


    那壁廂,打聽到王扶景跟人上了花船,徐仲臣不知從何處找了幾個善水的男女,劃著幾隻靈活的小船一隻花船一隻花船地在水上尋人。


    月上柳梢頭,正是花船上生意正好之時,尋歡作樂的客人被人打擾露麵總歸是不爽,好幾隻花船上的客人發起了酒瘋,嚷嚷著要讓這些不速之客吃不了兜著走。


    幾人身上都有功夫,船上的普通夥計攔不住他們,隻消在畫舫翻找一遍就能清楚有沒有藏人,找不到人便直接換下一個目標。


    直到有人摸上一艘看上去十分尋常,內裏卻奢華無比的畫舫,才隻闖到船艙門口便被人堵住去路,在船外打鬥起來。


    船上之人功夫很高,隻過了幾招便心知不敵,隻好跳入河中遊到深處跑掉了。


    徐仲臣此時已不在河岸,心中有所想,騎馬匆匆趕迴了家中,看到奄奄一息的驢蛋後方才鬆了口氣。


    見王扶景果然在屋內打唿,徐仲臣騎著馬又出門走了一遭,買了幾樣馬上能入口的吃食走迴了家中。


    不消片刻,水上四處亂竄的人幾乎是同時跳上船跑掉了,身後追出來的仆從、小廝很快便將他們跟丟了去……


    亂糟糟的河麵又響起好幾聲斥責聲,叫罵聲,女人的嬌軟聲音也夾雜在其中。很快,嘈雜的聲音也慢慢消失掉,隻剩下絲竹的樂聲,和幾聲輕輕的調笑。


    一隻看上去再尋常不過的花船中。


    錦衣公子笑眯眯看著對麵一臉鐵青的白瑾川說道:“你瞧!隻要人不在我們這裏,他們就定不會久留的。”


    隻是放出王扶景上了花船的消息,此子便露出了馬腳,還真是不禁逗啊……


    有弱點就好,他可以陪他好好玩玩。


    “……”看著白瑾川依然是那副臭臉,錦衣公子歎口氣,“這次算我欠你的,下次定幫你出這口惡氣!”


    “這可是你說的!”白瑾川瞪著美目說道。


    “一言九鼎。”


    ……


    “娘子,”徐仲臣站在王扶景床邊催促道:“晚飯要涼了,吃過飯再睡。”


    王扶景睜開眼,默默地盯著徐仲臣看了一會兒,便起身,下床,吃飯,又重新躺了迴去。


    途中半句話未說,隻是深深地盯著徐仲臣看,好像要把他的五髒也給看穿。


    徐仲臣也是沉默不言,最後隻說了句自己去沐浴了便迴到自己屋內。


    等了半日都等不到王扶景推門閑逛,隻好擦幹身體,穿衣入眠。


    輾轉反側,閉著眼睛聽蟬鳴,越聽越寂寥。


    心中仿佛蒙上一層陰鷙,王扶景好像對他沒有興致了……


    果然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是能心甘情願送上門便好了。


    想著,唇角便輕輕勾起,他竟然已經在想黃粱綺夢了。


    王扶景躺到半夜,終於直挺挺坐起來,脫了衣服跑到院中,見驢蛋還躺在地上睡,便把它用來喝水的水桶舉起來,嘩啦啦地全部倒在了自己身上。


    感覺還是不爽,便又在井中提一桶水,直接從頭上傾倒了下來。


    不夠!


    不夠!!


    還是不夠!!!


    看了眼徐仲臣睡覺的地方,想也不想扔下水桶便跑了過去。


    徐仲臣聽得“吱呀”一聲,門便被人推開了。


    隻見王扶景滑溜溜站在門口,漆黑的雙眸如野獸般閃著異樣的光彩,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徐仲臣震驚地看著王扶景,卻隻撐起了半個身子,並沒有出言。


    “我想找男人,”王扶景舔舔舌頭,喑啞地說道。


    “哦?”徐仲臣了然,聲音也刻意地低沉悅耳,聽上去就像一塊可口的小點心,“我不就是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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