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啟聽後一陣默然,對於這些人心的把握,他確實差了朱元璋不少。


    朱元啟也是從那個困難時候過來的人,他也清楚,絕大部分百姓,並沒有那麽多的野心與大誌,他們關心的,是有沒有吃食,糧食收成如何等等。


    他們在乎的是與自己息息相關的,而且當這些全部都給他們準備好了之後,隨著時日越來越長,難保不會有人因此懈怠。


    朱元啟搖搖頭,不再去想,這個事,他也隻是提出來,至於能不能適用,最終還得是朱元璋來決定。


    朱元啟自己也知道,未來適合的,未必就適應當下,畢竟環境與人的思想,是完全不同的。


    而尤其是思想,想要去改變太難太難,一個人的認知已經成型之時,除非自身遇到重大困難,不然,幾乎不可能改變,更何況,有的人即便遇到重大困難,也會死性不改。


    “哥,這個事你看著做就行了,我也就是提議一番,畢竟他們是為我們流血拚命,不能讓他們寒心,不然,以後誰還會替我們拚命啊。”


    朱元璋笑著點點頭。


    “臭小子,這些話還用你來說?咱心裏都明白著呢,除了待遇,包括職位上升,咱都想過了,不過一下子變得太多,會使人心不穩。


    咱們一步一步來,這些事,不著急,隻要咱們在有生之年,將這些問題都解決,也能放心的交給標兒和義兒。


    對了,咱跟你說個事,關於錦衣衛的,咱想了許久,以往錦衣衛的重心都是對外,如今雖然還是這般,但對內監察,同樣也得開始安排了。


    像之前鳳陽之事,咱不想發生了這麽重大的事,咱們仍舊被蒙在鼓裏,但一旦對內監察,必然會有緝拿捉人,以及審訊,咱準備讓張樺負責對外情報,以及對內監察,但不能拿人以及審訊。


    然後讓毛驤負責拿人以及審訊,相當於張樺負責情報,毛驤負責落實,但不管是張樺還是毛驤,都得有咱們的命令才能行事。


    另外設置左右指揮使,張樺為左,毛驤為右,但彼此之間,不能指揮對方。


    這樣也不至於將來錦衣衛做大,脫離了掌控,咱這個法子怎麽樣?”


    朱元啟聽後,也是非常讚成,畢竟從曆史上來說,錦衣衛的權柄,是真的太大了,權力集中在指揮使之上,從情報到緝拿、審訊、以及最後的處理,實在太過集中。


    錦衣衛要想針對人,簡直不要太容易,罪名與證據,幾乎可以做到隨手拈來,底下官員人心惶惶,哪個不怕?


    如今職能分開,間接性的將錦衣衛的權力分散,不再集中在一人,這樣上下都能安心不少。


    另外朱元啟也是為張樺高興,現在他對外情報,對內監察,可以說安全了不少,反而是毛驤,很容易成為被集火的對象。


    相當於張樺在暗中,毛驤在明麵之上,雖然明麵上的人看著威風,但也最為危險,一旦錦衣衛遭受所有人的厭惡,首當其衝的就是毛驤。


    除了來自下麵的危險,也有來自上麵的啊。


    “哥,這個法子好啊,錦衣衛本就是眼睛,若是權力集中,說不得我們的眼睛,反而會來蒙蔽我們自己呢。”


    對於朱元啟的話,朱元璋很是認同,他就是想到了這點,才會如此安排,而且,這也是兩人現在做的事,正好不衝突。


    朱元璋點點頭,兩人又對酌一杯熱酒,一陣有說有笑。


    沒一會,朱元啟又說起了京營之事。


    “哥,等北伐過後,就組建京營吧,到時從各軍抽調精銳,以步兵、騎兵、火器、水師為基礎組建,搭配協同作戰,以拱衛都城,震懾宵小。


    若是對外大規模出兵,也可讓京營大軍直出,同時組建之後也能操練相互協同作戰,相信戰力也會更加一步提升。”


    這些大軍的組建,除了對標朱棣組建的三大營,最重要的,京師必須得有一支震懾一切的大軍,以防枝強幹弱。


    同時也是為了日後的征戰,朱元啟很清楚,他的目光一直是在大洋彼岸,征戰之時擁有一支強有力的大軍是多麽重要。


    至於加入水師編入京營,這是應天的地理位置決定的。


    如今應天為首都,在南方諸地,沒有一支強橫的水軍,也震懾不了別人,同時,沒有一支強大的水師,也支撐不了他將來的出征。


    朱元璋聽後同樣很是認同,京營大軍他是必定要組建的,如今聽得朱元啟所說,他的思路也瞬間清晰不少。


    尤其是拱衛都城,震懾宵小,朱元璋極為心動,在他尚在之時,他相信沒有任何人敢造反威脅都城,但以後呢?子孫後代呢?


    朱元璋不得不承認自己想得很多,但他又忍不住的去想,這些問題在他看來,都是需要他來提前製定的。


    另外他認同的就是,朱元啟曾經跟他說過的,天下很大,還有偌大的疆土,需要大軍前去攻取,這也是他很是心動的。


    但是,朱元璋也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弟,你說的,咱也認同,但是,若是將天下強軍全部集結於應天,邊防又該如何?總不能每一次大戰,都從應天調兵吧,若是從應天調兵前往,這每一次出動,所用的錢糧與人力,可是不少。


    必須得想個法子,邊防同樣必須得是強軍,隻有敵人大規模侵入,或是咱們主動出戰之時,可調動京營大軍。”


    朱元啟看著朱元璋凝重又憂神的神情,忍不住笑了,這讓朱元璋瞬間瞪了過來,朱元啟隻好趕緊說出。


    “哥,組建京營不是集結天下強軍啊,如今各軍,可以說都是精銳之兵,組建京營之時,隻是抽調各軍部分精銳,同時還得再行招募一批。


    難道我們還能將天下大軍全部集結在應天不成,不會影響到邊防的,而且,組建京營也不是現在就進行,接下來勢必會是北伐,等北伐結束,再行組建。


    組建之後,我們再帶兵前往草原,狠狠的將那些草原部落打服,以免他們一心想著進入中原。”


    朱元璋沒有說話,心中卻是已經默認,京營的組建,勢必要進行的。


    朱元啟看著朱元璋這個樣子,也沒有再說著這個話題,卻是直接換了一個方向。


    “哥,除了北伐,西南山地,也得要攻取吧?”


    朱元璋聽完一愣,實在是朱元啟這跨度有些大了,而且,這些事他也知道的,如今還來問,又讓朱元璋有些好奇起來。


    “這事你不也知道?西南諸地,肯定要攻取的,又想到什麽主意了?快給咱說說,咱給你參詳參詳。”


    看著朱元璋這滿是好奇的樣子,朱元啟心頭無語,什麽叫說出來讓他參詳?不就明擺著想要快點知道嗎。


    “肯定有主意啊,我先問一下,哥你想好讓誰帶兵去攻取那些地方了嗎?”


    朱元啟同樣好奇的看著沉思中的朱元璋,如今沐英,不,朱英,現在又還小,又被他收為養子,定然不可能是派他去了。


    隻能從其他人裏麵挑,朱元啟很想知道,朱元璋會挑哪些人去。


    “咱準備讓馮國用過去,再將費聚、陳兆先、歐普祥這些人也一起調過去,應是沒有問題。”


    朱元啟想著馮國用這人,這人用兵倒是多變,沒有固定章法,會根據當前形勢而改變,且自己本身也有謀略,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而且西南邊陲,他同樣也是有想法的。


    “馮國用是挺合適的,但哥有沒有想過,西南乃山地,地形複雜,騎兵與水師基本用不上,若是不能合理應對,即便派出數十萬軍也是枉然。


    既然已經決定好用馮國用他們了,不妨讓他們先行過去,到了那裏好好看一看,再根據那裏的地形,單獨訓練一支山地軍來,以作應對。


    那邊的情況哥也知道,能披甲的,幾乎都是將軍,普通軍士,要麽是藤甲,要麽是什麽都沒有,兵器同樣稀少。


    但他們的特點就是靈活,懂得利用山地,所以山地軍的組建是重中之重。


    同時那裏的民眾情況也有很大不同,攻下之後,還得根據當下來製定發展之機,我覺得可以再調一兩個處理政務民生的人過去,攻取下來之後盡快穩定。”


    朱元璋頓時有些詫異,隻因為朱元啟對那邊的了解,似乎很深,足見是上了心的。


    本身朱元璋沒有很是重視那邊,但現在既然知道朱元啟這樣重視,他心中也重新開始思量起來,得再添一點人手過去了。


    而朱元啟所說的山地軍,朱元璋同樣認為很有必要,因地製宜還是很重要的。


    “咱知道了,定然會安排妥當的,現在可以說說,你自己的事了吧。”


    朱元璋笑著看向朱元啟,其他的事,在他眼裏都不是主要因素,最重要的,還是他眼前的朱元啟。


    朱元啟渾然不在意,笑著說道:


    “哥伱急什麽,我又不是不說,等你明年稱帝了,到時候把吳王讓給我就成,行了吧,另外,就在皇宮外,給我修繕一個王府吧。”


    朱元啟說完,正準備倒酒,卻是直接被朱元璋給推開了。


    “胡鬧!咱不許!別的先不說,到時在宮外給你修繕王府,你要準備做什麽?咱不是不想給你修建王府,但當初咱們都說好的,一起住在宮內,怎麽,這就想變卦了?


    咱看你就是欠抽,王府咱可以修建,就建在旁邊,但你必須得住在宮內,這是咱們兄弟當初的約定,你忘了嗎?”


    朱元璋越說越柔和,朱元啟聽後卻是沒有迴應,滿是冷靜,臉上依舊帶有笑意。


    對於朱元璋的反應,朱元啟已是有了預料,更是早有準備。


    朱元啟重新倒好酒,看向朱元璋。


    “哥,喝口酒,消消氣,這事吧,我也是仔細想過了,稱帝之後啊,不能再與現在一般了,我住進宮內,不符合禮製。


    哥你先別急,等我說完,以前我們還能任性,以後不行了,我們得為後麵的小崽子們做好榜樣,而且現在底下人多了起來,不能讓他們有太多想法。


    不管是為了將來的安穩以及以後,我住宮內,都不合適,這一點相信哥你也知道,隻是不想去承認罷了。


    這事,得聽我的,而且,我們就住在旁邊,我隨時可以進宮來,哥你們也隨時可以過來坐嘛,沒有影響的。


    更何況我們兄弟間的感情,不是這些可以衡量的,哪怕哥你當了皇帝,不高興了我不是照樣說你,嘿嘿。


    你還以為我會怕你呐,我隻能告訴你,想多了,到時候你看我來不來蹭飯,把宮內當自己家就完事了。”


    朱元璋看著洋溢著笑容的朱元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朱元啟說得對,但是,這樣做了之後,他又感覺無比虧欠朱元啟。


    這一路走來,兩人相互扶持,在朱元璋看來,離了誰都不行,他不知道自己曆史是洪武大帝,大明的開創者,但就這一路走來,他知道,沒有朱元啟,他自己還是一個小卒,甚至可能是死在哪了都不知道。


    這些年的經曆,加上血液中流淌的血脈,兩人早已是無法分割。


    但如今,理智告訴他,做了皇帝,不僅要為後代做榜樣,還要為天下人做出表率,不能像現在以及之前,兩兄弟任性胡來了,一切都得開始講規矩了。


    朱元啟看著滿是憂鬱的朱元璋,他知道朱元璋心中的想法,以及現在的折磨,便是走到身後,雙手靠在朱元璋雙肩。


    “哥,想這麽多做什麽,難道你當了皇帝我就不是你弟了?隻要我們自己明白就好了,而且,你當了皇帝之後,我要是惹出什麽禍事來,你可得給我擺平啊。”


    朱元璋轉頭看向朱元啟,突然笑了,似乎已經不再糾結一般。


    “臭小子,還要咱來給你擺平?放眼過去,誰敢惹你啊,想做什麽盡管去做,咱都支持你,誰要是敢惹你,咱就砍了他!”


    朱元啟知道,這是朱元璋給自己的承諾了,心中既是感動,又是好笑,這些話,朱元璋都說過很多次,但不管說了多少次,朱元啟心中,依舊相信。


    即便是現在,他都可以拍著胸脯說,朱元璋要是想要做某一件事,馬秀英與朱標去阻攔都不一定能成的,他去攔就能成,即便馬秀英與朱標對朱元璋來說,如同朱元啟一般同樣重要。


    朱元啟也是笑得更加開懷,朱元璋同樣如此,隻是心中已經是想著,過後去找李善長他們商量一下,如何安排朱元啟。


    這吳王之位,在朱元璋看來,還是有些不夠,分量還是不足。


    兩兄弟這一聊,就去了半天時間,在朱元璋那裏吃過飯之後,朱元啟便直奔火器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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