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三年春。


    大地春迴。


    “賣報啦。”


    “賣報啦。”


    京城南區。


    淳化新城的街頭,賣報的孩子們,用著報社發的書袋,裝著最新的旬報,尋找著買報的客人。


    “叮鈴鈴。”


    用石磚鋪設的寬廣街道上,中間是兩條鐵軌,馬拉公車的車夫,搖晃著鈴鐺,提醒人們不要占道。


    以鐵軌為分界線,人們靠右行走,馬車以及騎著牲口的人們,大多數靠近鐵軌這邊,而行人們則靠兩旁。


    街頭修建的公用茅房,分為男女茅房,男左女右,隔牆不但寫了漢字標明,還用石灰畫了白色的裙子與褲子的圖案,哪怕不識字也能看得明白。


    此時。


    天色很早。


    最後一趟的糞車,糞車車夫從公用茅房裏收集完“農家肥”,趁著人還不多的時候,離開了新城區。


    猶如五年前的北平。


    隻是這裏的發展速度更快,因為前後調集了幾十萬工人,稱之為大明速度。


    “學者發現,天上許多星星其實是太陽啦,還有金木水火土之外,又有兩大星。”


    衙門的門口。


    報童喊道。


    每個地方的人們,喜歡看的內容不一樣,報童摸清楚了行情,根據每旬報紙的重點,去不同的地方,每日發給他的報紙,他都能賣完。


    “小孩。”


    兩名穿著工字裝的中年人,提著黃色的公文包,向報童招了招手。


    報童露出了笑容,提著自己的袋子,一袋子的報紙分量可不輕,小孩搖晃的跑了過去。


    “喲嗬。”


    “又發明了新機器。”


    中年人打開看了看,不顧報童著急的神色,遞給了他的身邊的同伴。


    “赤道儀定了坐標,提出了黃線赤線,以後可以用數字,就能明確具體的地方。”


    報童生怕他們看完了報紙的內容,不給錢就走了,又聽到中年人的交談,忍不住豎起耳朵。


    報紙上的內容他看了,許多字不認識,認識的字,合起來他又看不懂。


    報紙上寫的春秋戰國時期的先民,楚國的甘德與魏國的石申天文學家,寫的《甘石星經》,觀測了金木水火土的運行軌跡,發現了五個行星出沒的規律。


    還發現了木星的伴隨星,八百顆太陽的名字,測定了一百二十顆恆星的方位,創造了天文學。


    留下了赤道與黃道的軌跡,內外度數,也就是甘德理論,與石申理論。


    根據甘德理論與石申理論,一位姓黃的學者,提出了他的黃氏理論,定下天文宇宙觀,黃與赤線。


    在甘德與石申發明的赤道儀的幫助下,與馬蓬瀛夫人一起證明了大地是圓形,圍繞太陽轉的理論,稱為馬黃宇宙概念


    並且改進了牽星術,製定了新的牽星測量板,推動了大明的航海,天文,地理大發展。


    報童不明白有什麽作用。


    “你為什麽不上學。”另外一名中年人,嚴肅的看著報童,有些生氣的樣子。


    報童愣了愣。


    “家裏窮,上不起學。”


    “你父親呢。”


    “他在老家為別人種地,我是跟著村裏二伯來的。”


    “迴去老家,告訴你父親,去找一份工作。”中年人想當然的吩咐道。


    報童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正要開口要錢。


    “如今的世道,除了給別人當佃戶,已經有了更多的出路,如果實在找不到工作,可以按照這個地址來尋找我的幫助。”


    那名中年人掏出一張硬卡片。


    報童認得上麵的四個大字。


    糧票銀行


    因為新城區最大的建築,上麵最大的招牌就是這四個字。


    糧票銀行湖廣分部武昌行額度管事。


    原來是在糧票銀行上班的大人物,報童手裏傳來硬卡片舒適的手感,羨慕的看著對方。


    “上學不要錢,我看你很聰明,不要耽誤了自己。”


    報童內心感動。


    眼前陌生的人,的確在關心他,他已經不準備要錢了。


    “給你。”


    中年人掏出了一角錢。


    “啊,先生,我找不開。”


    “不需要,送給你的,好好生活。”


    報童一臉的錯愕。


    中年人把錢塞給了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他的同伴向報童擠了鬼臉,然後跟了上去。


    報童良久才反應過來,正要把錢還迴去,對方已經跨進了衙門口的門檻。


    報童立在外頭,著急的喊道:“先生叫什麽名。”


    “他叫周通。”


    中年人沒有說話,拐角處消失了身影,他的同伴迴頭笑道,然後也離開。


    報童摸著手裏的糧票,從來沒有如此直觀的感受到世界對他的善意,兩眼忍不住通紅。


    “你這個人吧,真是複雜。”


    周通和同伴在衙門遞交了名牌,等候衙門官員的召見,他的同伴感歎的說道。


    周通沒有搭理他。


    “說你心善吧,對你家裏的高麗女傭苛刻的很,任何敢占你家便宜的高麗女傭,都會被你無情趕走。”


    “如果說你心硬吧,你說你這一路都施舍了多少錢出去了,也就是你工錢高,一般人可學不來。”


    “走吧。”


    周通起身,沒有迴答。


    外麵的吏員進來,笑著打了招唿,雙方去了賬房,核算衙門年關季度新城區建設開支報表,與糧票銀行的賬目要一致。


    大明太大了。


    窮人仿佛無窮無盡。


    他雖然隻見過皇太孫兩次,第一次見皇太孫的時候,皇太孫還是燕世子。


    第二次在京城,作為湖廣銀行分部的中間層幹部,一起受皇太孫殿下召見過。


    隻有短短的兩次,他從對人和善的皇太孫殿下,學到了在族人的愛護精神。


    因為九年前,北平行省的他也是窮人。


    皇太孫殿下常說,先富帶動後富。


    他不富。


    但是他覺得自己力所能及的時候,向困苦的族人伸把手,何樂而不為呢。


    ……


    皇太孫殿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內閣的閣員們。


    他們每日都會與皇太孫殿下打交道,外麵常說皇太孫殿下嚴苛,製定了種種的嚴法,傷害了天下百姓的利益。


    內閣們卻不能這麽說。


    他們要是也這麽說,是沒有良心。


    謹身殿。


    朱元璋坐在高台上,太子坐在下麵的案幾後,皇太孫殿下與內閣閣員,六部尚書們立在殿內。


    朱棣親自要求眾人來此,往日隻需要到武英殿。


    聖人很久沒有處理過政事。


    “主要來自秦王長史府的幾名官員,他們聯絡了不少人,根據供狀,楚王殿下有參與其中。”


    錦衣衛李道信不說話,紀綱稟報道。


    一個人牽連一窩,一群人牽連一大片。


    最後不但廣東的朱允炆被指出來,連楚王也被點名。


    到底是為了自保而誣陷,又還是真有其事,錦衣衛目前沒有其他的證據。


    正因為涉及到了朱允炆,還有楚王,所以朱棣不敢擅自做主,請了父親出麵。


    “朱允炆和楚王之事,需要謹慎查明,其餘的人,一個不能放過,抄家滅族。”


    朱棣狠狠的說道。


    朱高熾猛然抬起頭,正要開口說話,看到了朱棣嚴厲的眼神,其中滿是警告的意味。


    有人要陰謀殺皇帝。


    而作為繼承人,需要做出他的表態,這就是朱棣的表態,政治立場罷了。


    “元兇無法饒恕,但其家人,應當以流放論處,如有查明無辜者,則不應該被牽連。”


    朱高熾仍然開口說道。


    殺人當然是個好辦法,可以解決問題,隻是現在牽連的態勢發展下去,難道殺個幾萬人?


    朱高熾不願意血流成河。


    為了免去錦衣衛的審問,多少人誣陷他人,更有極惡之人,自己死還要拉無辜者下水的,恐怕也不在少數。


    朱元璋打量著殿內大臣們的神情。


    恐怕不少人支持皇太孫,不過沒人敢開口。


    朱元璋的視線下,大臣們更加的沉默,皆是一副打定了不開口的模樣。


    “都散了吧。”


    朱元璋揮了揮手。


    今日的事情,有幾分是做給他看得,不願意掃兒子的孝心,但他也沒有興致。


    眾人告退。


    “是不是太心軟了。”朱棣立馬瞪起眼睛,質問起朱高熾。


    朱高熾低著頭。


    “別做給咱看。”


    朱元璋起身。


    朱棣連忙靠近,想要攙扶朱元璋,朱元璋抬起胳膊,避開了朱棣的手。


    時至今日。


    朱元璋很煩悶。


    楚王要不要召迴京城,秦王府怎麽處罰,要不要因為此事重懲罰秦王府。


    還有老六,又或者老大老二的孩子要害自己,朱元璋心裏更絕悲涼。


    如果不是,那麽朱元璋也不願意看到他們的下場,他製定的藩王製度,如今名存實亡。


    不算未就藩的,那些就藩的藩王,北邊的一個個被朱高熾這臭小子給收拾掉,南邊的就剩下楚王、蜀王、湘王。


    楚王是裏頭最能打仗的,不比朱棣的功勞小,如果去掉了楚王,直接取締藩王就國製度好了。


    有些事情不願意捅破,朱元璋一直沒有過問。


    朱棣看了眼兒子。


    朱高熾點了點頭,算是迴答了朱棣。


    對於如何安置弟弟們,朱棣與兒子早就商量過了。


    前麵的三個哥哥都死了,自己是活著的大哥,當然要做出兄長的表率。


    “父皇。”


    朱棣叫住了朱元璋,說起了藩王的事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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