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才剛剛入夏,已然開始了酷熱難當,可林誌北此時的心卻是拔涼拔涼的。


    每每想起他是如何說服那兩個小娘們的,縱使他現在逃出了營帳之後,隻一迴想都依舊感到了一陣心悸。


    這兩個娘們簡直不可理喻,無論何事都要將他扯進其中,百般地撕扯。


    反正林誌北是情願去拿把鋤頭,跑去一鋤頭一鋤頭刨開那益都府封閉的城牆,也不想在這營帳裏麵多待片刻了。


    隻是還不待他長籲短歎完,其身後就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師弟,我覺得奪下益都府一事,還需要從長計議為好。”


    “咦,申師兄你還在……咳咳。”


    林誌北話說出口了,似乎也覺不妥,忙作咳嗽來掩飾尷尬。


    申誌凡倒也沒去在意,依舊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林師弟,你可是我們全真教的希望和未來,豈能為了平息那兩個小女子的爭執,就許下了獨自一人拿下益都府的承諾,你怎能如此不顧及自己的安全呢!”


    言語落下,當有說不出的關切和期望。


    縱使林誌北與他已熟識良久,依稀可見有著說不出的陌生。


    謔,這還是當初那個心眼不大,脾氣不小的頭鐵娃嗎?


    “嗬嗬,申師兄說笑了,益都府內情況我實在是太過了解,更有我全真老人趙抱淵趙師伯坐鎮,雖看似龍潭虎穴,但對予我來說如履平地矣。”


    申誌凡見他如此說道,本不好再去繼續多言。


    隻是想起對方,剛剛在營帳之內那左右逢源的模樣,又不得不在臨行之前,反複又言語一番。


    “林師弟,師兄覺得,這女人還是不要招惹為好,想…想……”


    申誌凡話說一半,又突然頓住。


    待環顧四周見無人路過之時,這才貼近林誌北,做出小心翼翼地模樣說道:


    “林師弟,咱們家祖師的前車之鑒,你可不得不防啊!我看這兩個小女子,皆都性烈不好相與的。你當謹記師祖教訓,萬不可做出誤人誤己之事。”


    呃……


    林誌北呆愣住了,自己的情況,都已然這般明顯了嗎?


    隻是還不等他準備再去詢問之時,卻見申誌凡早已轉身上馬而去。


    其遠遠地,還可聽見他那尖銳的關切之聲。


    “師弟,一定要記住師兄的話,前車之…鑒。”


    待說到最後一個鑒字時,人馬俱都已消失在軍營之中了。不一會兒,更是徹底淹沒在那黑暗之中。


    “唉!這都叫個什麽事嘛!”


    林誌北一聲長歎後,就欲轉身朝那身後的營帳走去。可隻踏出了一步,林誌北情不自禁就是一巴掌,抽在了自己的後腦勺上。


    “嗨,你看這鬼記性,我還迴去幹鳥啊。”


    喃喃自語一番後,林誌北索性連放在營帳內的兩柄大錘也不去拿,就徑直一人空手,便朝那封閉的益都府而去了。


    相隔十來裏的路程,林誌北也就用了盞茶的時間,便就來到了益都府的城牆之下。


    其抬頭看去時,隻見益都府城牆之上的布置,果真如同申誌凡所描述的一般,一排排擺放整齊的軍弩、投石車,在這城牆上的火把、馬燈的映射下,亦發出陣陣刺眼的寒芒。


    而且這些守城的利器,林誌北竟然莫名地有點眼熟。


    待他悄然攀上城頭時,再去看時,一架架軍弩投石車,上麵還有修理的痕跡,更多的還是東拚西湊而組裝的。其分明就是當初東平府攻城時,潰逃後所遺留下來的破碎玩意。


    “嗬嗬,這術虎高琪,竟還知道廢物利用了。”


    林誌北嘲諷一笑,人也鬼魅地消失在這城牆之上,徑直朝著術虎高琪的府邸而去。


    本就是輕車熟路,更何況術虎高琪的府邸之內還是燈火通明,不一會兒,林誌北就來到了對方的庭院之中。


    人還未至,便聽見屋內一片鶯鶯燕燕不絕於耳,尤其是術虎高琪的大嗓門兒,更是相當的炸裂。


    “大人,快來抓我啊!”


    “小寶貝兒,大爺我來了。”


    好家夥,這三更半夜的,對方玩的還是挺花得嘛。


    林誌北隻是輕輕一推,房門便無聲無息的悄然打開。目光所及,隻見五個二十來歲的女子,正滿屋子裏溜著蒙眼的術虎高琪,開心地捉迷藏呢!


    隨著林誌北的突然闖入,幾女也頓時為之一愣,隻是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之時,術虎高琪卻是縱身一躍,已將其最近的女子一把摟入了懷裏。


    “嘻嘻,小寶貝兒,讓大爺親親。”


    話音落下,他都還來不及去掀開蒙眼的黑布,其滿臉的胡茬就湊了上去,猴急地胡亂啃了起來。


    “大人,不要……有外人在……”


    “哼,什麽外人,小寶貝兒竟還敢騙大人我。”


    術虎高琪猶不相信,又胡咧咧地親了對方幾口後,這才一把撕開了蒙在眼睛外麵的黑布。


    “咦……呃……哇哇……”


    “好女…好兄弟,你終於認得迴來的路了。嗚嗚嗚……你可想起我了。”


    話音落下,人也直接棄了幾女,就大吼大叫地直奔林誌北處而去。


    “咳咳……”


    林誌北見他猛衝而來,無奈之下隻得伸手按在他的腦袋上,以此阻擋他突然撲過來的身形。


    可就這麽一個空手而為的舉動,待落入對方的眼中,不由得又引發了一陣唏噓感歎之聲。


    “啊!好兄弟,你怎麽空手歸來了,你的兩柄大錘呢?”


    “忘記了,沒帶來。”


    林誌北近來因習慣使然,渾然不覺在對方麵前需要偽裝,竟脫口而出。


    然而,術虎高琪也並未察覺,竟還拉起對方激動地說道:


    “好兄弟,你看我這記性,竟然把你不能言語這事兒都給忘了。大錘沒了沒關係,明日哥哥我再幫你去城中尋覓最好的鐵匠,為你重新鑄造兩柄新的大錘出來。”


    隻是話說完後,他似乎也迴味到了些什麽,隨後便傻愣愣地盯著林誌北發起呆來。


    “好兄弟,我剛才是不是出現幻聽了,好像聽到你說話了……?”


    “嗬嗬,你是不是幻聽我可不知道,但我確實是說話了。”


    林誌北撲哧一笑,索性不再隱瞞,直接敞開了說。


    術虎高琪聽後先是一愣,隨即轉為大喜。至於所謂的懷疑和其他種種情緒,此刻似乎都已被他拋諸腦後。


    “哈哈,好兄弟你終於能說話了,我就說嘛,我家兄弟這麽大的本事,要是不能言語豈不……”


    然話剛說到一半,術虎高琪又猛地將林誌北趕緊朝門外拉去。


    “好…好兄弟,你看你現在都能言語了,那我家的那兩個小丫頭,你…你你……”


    林誌北聞言,當即大唿失策,早知道暴露出說話,會有如此麻煩的話,那他還不如繼續偽裝下去呢!


    隻是此番過來事出有因,故而他又不得不腆著麵子繼續而為。


    “術虎老哥,可否借一步說話。”


    隨著林誌北的半攙半就,兩人也是漸行漸遠,直至來到一偏僻的涼亭之處,這才歇了下來。


    “我說好兄弟,哥哥家裏何處說不得話,亮亮堂堂的軟香房裏不待,偏偏你要選擇來這偏僻的鳥地方。話說我家那兩個小丫頭,可是一直記掛著你呢!……”


    術虎高琪嘴上雖說是不滿,可真到了地方,卻也不見半分嫌棄,一屁股就是坐了上去後,侃侃而談。


    林誌北見狀,也不由笑而出聲。


    “我說術虎老哥,記得月初我剛離開這裏之時,這城門處不還好好滴,現如今才過月餘,你怎地將四方城門給堵住了呢?”


    林誌北不說還好,今說出口來,術虎高琪隻覺心中的苦楚一下就泛了出來。


    “好兄弟,你是不知道啊!最近這山東路出了一夥紅匪,著實是十分的了得。也不知道他們用了啥妖法,才沒多少日的光景就一連攻下了登州、萊州、寧海州、密州,再這樣下去,老哥我的益都府亦是不保啊!”


    術虎高琪說完,還左右環顧一圈,猶不自信般還悄悄壓低了一點聲音後,對著林誌北輕聲說道:


    “俱傳說,這登州、萊州、濰州,幾城城破之時,其城牆之下的城門,就猶如一堆碎木屑般。哥哥我也是害怕,這才讓人卸了城門,用熟糯米加雞蛋清以及高土磚石摻在一起,將那城門處堵得那叫一個嚴絲合縫。……”


    術虎高琪說到此處,不禁有點洋洋得意。可是落在林誌北的眼中,不免就如同看待智障一般,充滿了鄙視的意味。


    “我說術虎老哥,你這將城門封了,那咱們這益都府幾萬大軍和十幾萬的百姓,以後的生活該如何自理。你就不怕那紅襖軍,給咱們來個八門金鎖,讓咱們坐吃山空,自取滅亡。”


    “哈哈,若是如此,老哥兒我還求之不得呢!”


    術虎高琪聞言,當即便哈哈大笑出來。待見林誌北一臉不解模樣,又忙附耳低聲洋洋得意地說道:


    “好兄弟,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就益都府的存糧,縱使是敞開來吃,也足夠咱們益都府所有軍士和百姓們吃上十年的了。更別論,前一陣子剛收上來的新糧了。”


    呃……失策了。


    早知現在這般,當初是打死也不能放這術虎高琪迴來了。


    這真真就是一個鐵烏龜王八蛋,還屬不愁吃喝的玩意兒。


    林誌北隻是知道對方四處抄家,卻不知道他抄了個好大的家產。


    益都府本就是北方糧商聚集的地方,這下倒好,全都便宜了這個術虎高琪了。


    正所謂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


    既然術虎高琪乃自己扶植而上,林誌北其秉著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原則,亦是要想辦法不費一兵一卒就當拿下益都府,這才符合他的人生價值觀。


    故而,他這才直接找到了這術虎高琪之處。


    “我說術虎老哥,你就沒有想過,既然紅襖軍勢大,那咱們何不直接投降了事,最起碼還能踏踏實實地睡個囫圇覺。”


    林誌北話音落下,術虎高琪也是為之一怔,其目光中竟還隱約有了動搖之意。隻是還沒片刻,他又堅定的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兒出來。


    “我說好兄弟,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這紅匪比起老哥我來,還要不講道理。反正隻要是有錢人,他們全都給抄的家底翻天。也正應了他們的口號了,打田地,分土豪……”


    “咳咳……打土豪,分田地。”


    見對方說反,林誌北也連忙幫其糾正了過來。


    “對…對對,就是打土豪,分田地。老哥我如今可是益都府裏最富有的人,這真要投誠過去的話,別說是我這偌大的家產了,我怕到時候我這小命,還不知能不能夠留下來呢!……”


    這也是術虎高琪猶豫的原由,雖不知好日子能過幾時,可總比剛剛投誠,就變成一個窮光蛋要來的實在吧?更何況他還聽聞那恐怖的批鬥,簡直就是為他們這些為富不仁者們特意 準備的。


    正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


    不管能活多久,總比將腦袋伸出去給人現摘了強吧!


    然他話剛剛說完,一旁的林誌北卻莫名其妙地給他作了擔保。


    “術虎老哥何必害怕,你若真心投了,這益都府的一言堂老弟雖然再也給不了擔保,可這偌大的家產中,術虎老哥留下府邸女眷,做弟弟的還是能夠承諾做主的。”


    “……咦!”


    “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呢,有好兄弟你在坐鎮,咱們又何必猶猶豫豫還去做那投誠之人,別說哥哥這微薄的家產了,縱使那紅襖軍來了又如何,來一個我兄弟殺一個,來兩個,我兄弟能殺一雙……”


    術虎高琪瞬間有了主心骨,縱使覺得說話,亦也變得有底氣了許多。


    可還不等他去豪言一番之時,其對麵的林誌北,卻很是突兮地插了一嘴說道。


    “術虎老哥,你就沒有想過老弟我,說不定可能就是你口中所謂的紅匪呢!”


    “哈哈,好兄弟莫要如此玩笑。”


    術虎高琪看似不以為意的說笑道,可還沒有片刻,卻又猛地抬起頭來,怔怔地看向了對方。


    “好兄弟,好女……你…你,你莫不……真地是紅襖軍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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