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甫一過完,全真教的事宜也算是圓滿落幕,即便曾與古墓派的十年之約,如今亦已畫上了句號。


    林誌北本可以是無事一身輕了,可丘處機的一番部署,又不得不讓他全身緊繃了起來。


    行程已是越來越近,直至拖到了出發之日。


    看著眼前數百個年輕的麵孔,林誌北的喉嚨也不禁吞咽了幾下。這次全真教雖說不是舉派東行,可也謂是半教之數了,縱使全真七子也是來了最為舉足輕重的兩人。


    可這些人此時的生死,就仿佛係在了他的身上一般,扯都扯不下來。


    眼看分別在即,馬鈺卻是依舊拉著自己的衣袖死死不願鬆手時,他便感到身上的責任重了幾分。


    一向性急的丘處機,難得心細解圍。


    “誌北,走了,風雪大,莫要耽擱了時辰住店……”


    馬鈺也知他們去意已定,已是不可挽留,當下唯有拉著林誌北千叮嚀萬囑咐道:


    “誌北,若見事不可為,定要將你的師兄弟們一個不少的帶迴來啊!”


    說真的,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真的不想帶著這群全真教的弟子們下山去。畢竟當初三家約定,他們這些弟子們也隻要負責城中、朝堂的一些情報即可。可如今……唉!


    “大師伯,您且放寬心吧,我一定會保護好師兄弟們,定不辜負您的囑咐。”林誌北終是硬著頭皮迴應道。


    馬鈺聞言,模樣竟有幾分哽咽。幾次欲要開口,終究都化成了抬起手來,最後隻是拍在了林誌北的肩膀之上,發出一聲重重的歎息來。


    “走吧…走吧,切不要太過逞強。”


    “大師伯保重。”林誌北說完,轉身便走。好似隻要一迴頭,就再也忍不住留下來一般。


    看著天上紛紛飄落起的雪花,更使終南山上平添了幾分蕭瑟。


    而眾弟子更是早已收拾妥當,待看見林誌北走過來之時,其排在首位的甄誌丙等人,已是邁開了腿,開始便往山下而去了。


    當隨著前方傳來的一陣詠誦聲,餘下眾人也是紛紛跟著附和了起來。


    道士下山意昂揚,匡扶社稷奔前方。紅塵紛擾心不改,救度蒼生道義長。重陽道士誌高遠,抗金衛國心不改。心懷大義赴沙場,英雄豪氣傳千載。


    此時馬鈺早已淚眼婆娑了起來,仿佛一股說不出的無奈和無力,又通通地湧上了他的心頭。


    其心中也不止無數次,唿喚起了自家師父王重陽,隻望保佑林誌北以及一眾弟子們,能夠早日平安歸來。


    而在山頂的藏經閣中,亦是如此。


    “尹師兄,你就放我下去吧,我就真想不通了,為啥師父就非要留我在山上?”


    可任憑宋德方如何苦苦哀求,尹誌平都仿佛無動於衷一般,更別說讓他去送行一眾師兄弟了。


    直至過了許久,他才長長歎了一聲出來。


    “師弟,你可知師父他們為何下山?”


    “驅除外族金狗,複我漢室河山。”宋德方斬釘截鐵,沒有半點猶豫。


    而尹誌平卻是沉默了良久後,才搖了搖頭。


    “是,也不全是。”


    好似看到宋德方沒懂,尹誌平又苦笑的問道。


    “如今真一師兄仙去,你說咱們全真下一代誰最有機會接觸哪個位置?”


    宋德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我家誌北師弟。”


    尹誌平聞言,麵色反而更苦了幾分。


    “然也,可誌北師弟他不會,也不能去做那個位置。”


    “為什麽?”


    “若誌北師弟執掌全真,龍虎、神霄又豈能甘心否?他們六年之多的用心良苦,所求不過是有一個公正的護道之人罷了。故而,站在幾派角度來說,誌北以後在我全真的地位,當等同於,或者可以勝於周師叔祖也,可萬萬不能是第二個重陽祖師。


    其實誌北師弟也是早就看透,若不然為何三年多前,他會讓我去那龍虎一行。若不然,龍虎又豈能讓我進山,觀那經文兩年半之久。”


    除了林誌北以及自家師父丘處機外,尹誌平也難得與他人交心。此次一開先河,又為了打消師弟心中之疑惑,不由就是多說了幾句。


    “師弟,師父他們終有老去的一天,若真一師兄還在,我三代弟子當是心悅誠服。若誌北師弟也能夠執掌全真,以他的武功聲望,我全真更是上下一心,獨斷武林無人能及。可他終究不過是我一派的護道之人,有些事有些人也都不能做盡做絕。故而,當我等要挑起全真大梁之時,又有何人能夠站出?又有何人能夠讓眾師兄弟誠服?又有誰人能夠守住重陽祖師的基業?將我全真道義廣布天下?”


    宋德方一時默然無語,直到抬頭看到眼前之人時,不免雙眼又是一亮。


    “尹師兄,汝可也。”


    這次尹誌平倒也沒有搖頭了,反而卻是淡定的點了點頭。


    “真一師兄去了後,師父、大師伯他們也是多次找我談話,我也願意擔著這份重責。可我終究不是真一師兄以及誌北師弟他們,除卻長春一脈,又有何人願意服我。若真有那一天來臨,我全真當四分五裂,各自擇地而去。”


    宋德方一時也是陷入沉思,久久都是無語,可終究還是不願相信說道:


    “誌北師弟定不讓全真如此的。”


    也不知從何時起,小小年紀的林誌北,在一眾師兄弟的心中,早就如同那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


    尹誌平也沒有繼續與他爭辯,反而伸手解開了他又被封起的穴道。


    “德方師弟,師父他們下山,也正是因為不願看到幾十年後全真四散而去,這才不得已而為之。若我長春一脈執掌全真,其他六脈又豈能甘心否?畢竟我們之間的感情,又豈如師父他們七人來的深厚。如今山上皆為年輕爾,其心才可取,才會一致向道也。”


    “可…可,縱使拖到了三代,那四代五代還不是要……”宋德方也不是笨人,隻幾句話便將事情原委看得通透。


    尹誌平見之,也是不禁感到一陣欣慰。


    “哈哈,師兄弟皆言師弟乃是全真之恥,可師弟卻遠遠比他人看的通透。”


    “尹師兄,你……”宋德方不禁一陣惱羞。


    尹誌平見狀,也趕緊擺了擺手示意。


    “好了,不與你來說笑了。四代之事當有我們來解決,我自相信再過幾十年,我全真當如南方的龍虎山一般,縱使是遍地開花,可卻都行正一道義之舉。這才是我們全真以後所行之路,而不像現在一般,眾人隻是看我全真勢大,而故意攀附,全無半點全真行徑之意。君不見,家修道也敢直唿全真也!”


    尹誌平頓了頓,其雙手不由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之上。


    “師弟,我等任重而道遠,隻有完善我全真道義,遍布各地分觀之中,縱使以後我等不能聚在一起,反而卻是我全真大道更加昌隆不衰之時……而師父他們下山之時,也正是我全真教布局天下之時。”


    看著尹誌平侃侃而談之模樣,宋德方頓感一陣不明覺厲傳來。好半晌後,他才使勁的搖了搖腦袋,擺去了腦中的靡靡之音。


    “不是啊!縱使師父下山事出有因,可我就想不明白了,為何就偏偏留下我,我心真無大誌啊!”


    “你…”


    尹誌平麵色一正,舉起來的手指最終還是放了下來。


    “唉!你啊你,到了現在還是看不出來嗎?試問全真教三代弟子之中,除了誌北師弟外,誰與七脈弟子都能和睦相處之?誰又在七脈師兄弟中朋友最多,整日裏稱兄道弟。無他人,唯你宋德方也,全真之恥又豈是浪得虛名之輩,縱使師兄我,有時也是羨慕你的人緣也……”


    呃,有這麽誇人的嗎?


    宋德方一陣臉黑,他終是因為平日兒不拘一格“害了”自己。若早知如此這般,他也學這尹師兄如此高冷了。


    死心了,真的死心了。他可算是看透了,自己就是師父留給尹師兄的手中之拂塵,若尹誌平真能執掌全真,他就是那個和事佬傳話人唄!


    呃,怎麽自己好像有點形似那宮中的中貴人了?


    “嗬嗬,讓我留山可以,這經文我還就不抄了。”


    “你……”


    “我什麽我,隨便抓點文道來就可以辦的事,我宋德方豈能為之。”


    明白自己的重要性,宋德方可算是支楞起來了。


    “好你個全真之恥,師父之命你也膽敢違抗?”尹誌平聞言大怒,其舉起的手指,不由也是跟著顫抖了起來。


    “嗬嗬,我就不和你多扯了,我現在還得去下二師伯和六師叔那裏,畢竟他們多日不在山上,眾師弟也是無人督促,我當勤勉之。”


    看著對方揚長而去,還有如同以前那趾高氣揚的模樣兒,縱使尹誌平也不得不退讓其三分。


    好似是想到了什麽,尹誌平又立馬來到窗前,對著遠去的宋德方大聲嚷道:


    “德方……你…你萬不可再帶他們去禍害後山了,山中真沒多少野雞了……”


    ……


    時值大雪封天,可全真一行幾百人,毅然而然的踏上了他們的征途。雖一道道年輕的身影在那風雪之中搖曳,可步伐卻依舊是那麽的堅定不移。


    風卷殘雲天地昏,繼續唿嘯擾乾坤。刮起寒芒侵骨冷,雪飄萬裏覆千村。繼往銀裝添素色,續來冰凍鎖寒門。下落蒼茫遮望眼,茫茫一片淨無痕。


    任憑大雪肆虐,他們此時已然忘記害怕,心中之信念卻猶如熊熊烈火,燃燒不息。


    他們深知,前進的道路崎嶇艱難。可待看到最前方那道高大的身影時,其心中不自覺又平添了幾分勇氣來。


    “你們看那前方便是嶗山了,大家再走快點,到了那裏我等便也再不用去受這風雪之苦了。”


    這一路,可謂是林誌北走過最為艱巨的路。倒也不是大雪封天緣由,皆乃心中之重擔壓得他,片刻不敢喘氣。


    眾人這邊聞言,也是攥足了氣。起初還是急行,可走著走著,又紛紛小跑了起來。


    而就在此時,其遠遠的,又有一支百來人的隊伍,也正在岔路口朝著這邊奔來。不多時,兩支隊伍便已迎麵撞上。


    對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更是身著五花八門,有似種地的農夫,有似唱戲的戲子,有似進京趕考的書生,有似救世濟人的醫師。


    可突然間,卻見這群人好似激動歡唿著,繼而他們的領頭之人,更是帶頭朝著全真一行人跑了過來。


    “敢問前方可是全真否!”


    “咦…”


    林誌北八脈俱通,目光更勝往昔。可觀對麵皆是不識。


    “兩位師伯,小心提防……”


    其話音剛落,對方領頭之人又振臂高唿道:


    “敢問我家掌門林公誌北可在隊中。”


    打臉如此之快,林誌北也不禁打了一個趔趄。而且對方如此之稱唿,更讓他是一頭霧水。


    隨即他趕緊出列,搶先迎接了過去。


    “不知諸位如何稱唿,為何言語貧道乃為汝家掌門也?”


    來人眼淚盈眶,見麵便是跪地就拜。


    “掌門在上,請受我等一拜。”


    餘者見之,皆紛紛效仿。


    不光林誌北傻眼了,就連一眾全真門人也是跟著傻眼了。


    自家師兄(師弟),怎麽搖身一變,就成了別家的掌門,自己等人又找何處說理去。


    “諸位到底何人,我好像與爾等也是第一次見麵吧?”林誌北也趁機趕緊將眾人一一勸起身來。


    “嗯,是第一次見麵,不過神交已久。”


    來人隨著林誌北的攙扶,也是順勢而起。待聽到林誌北發問後,更忙不迭的湊了過來。


    “掌門,七寶指環可曾帶著?”


    啊!……


    林誌北恍然大悟,忙伸手向懷裏探去。其不多時,隻見掌心攤開,竟是一枚寬約三厘、形似七星、狀如七寶的指環。


    指環乃是不知名銀色金屬為底,澆以金銀紋,內圈裏鑲嵌碧玉翠心髓,玉髓外鑲著水晶、珊瑚、琥珀、硨磲、瑪瑙、璆琳、和田七顆寶石,此時在雪地映襯之中,更覺刺眼奪目、華麗至極。


    “掌門,套在右手大拇指上,看看粗細適合不?”


    來人雙眼激動,言語間也是期待連連。


    林誌北終是受不了他的目光祈求,不得已下,終將那指環套在了自己右手大拇指上。


    更是將大拇指湊到了對方臉前,好讓他看得明白。


    頓時,其原本剛剛站起身來的領頭之人,又撲地一下跪倒在地。


    “逍遙派第六代不肖弟子,謝墨雲,拜見本派新任掌門。”


    其身後眾人見之,也有樣學樣,皆整齊劃一的跪倒在了雪地之中,口中更是齊聲高唿。


    “我等逍遙派不肖弟子,拜見本派新任掌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射雕:全真教有個道士使錘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逐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逐牧並收藏射雕:全真教有個道士使錘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