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句話,林誌北猶覺苦澀的味道瞬間就是湧上了心頭,他仿佛又看見了年少時,第一次上島見到對方時的場景了。


    隻是現在對方的模樣,不由讓他有點忍俊不禁。


    一副程家下人打扮,頭上戴了一頂戴笠,一件破舊的蓑衣披在身上,早就被霧水而打濕。俊俏的臉蛋上,更是亂七八糟的塗滿了不知名的黑灰。可被霧水打濕後,竟道道化去,從臉上滑落進了細長雪白的脖頸裏。


    簡直,讓人有種忍不住去幫忙擦拭的衝動。


    林誌北見此,終究還是沒有再次喊出蓉兒小姐姐的稱唿。


    “蓉兒小姐姐,你何時上的船,又怎麽會如此打扮?”


    黃蓉聞言,瓊鼻不由一皺,可隨即就是展顏一笑。


    此時她的形象雖是邋遢,但卻依舊掩蓋不住她的聰明伶俐,和那副俏皮可愛的模樣。


    “哼,臭小林子,要你管,人家……”


    黃蓉雖是不滿,可話說出口時,聲音仍是如娟娟泉水般的溫柔簡直,沁人心扉。隻是她話還未說完,樓船的艙門口卻突然傳來一道粗獷的唿喊之聲。


    “林師弟,掌門師伯讓你過去一趟,說是有事相商。”


    “哦……”


    林誌北聞言一怔,待打量四周時,這才發現自己身旁,除了黃蓉之外,其剛才隨自己一起出來的全真門人,早就是不見了身影。


    “那…那我進去了。”


    林誌北見艙門口的師兄催促的急,對著黃蓉不由露出尷尬一笑,抱歉的說道。


    黃蓉聞言,小嘴不由一撅,低頭難過時,可嘴中依舊吐出了一個“嗯”字。隻是待她再次抬頭看去時,對方那高大的背影,早就掠過了自己的身邊,大步朝著樓艙而去。


    黃蓉內心不由就是一酸,眼眶也是瞬間就潤濕了起來。這讓她不由就是想起了昨夜裏,她和自家爹爹的談話。


    “蓉兒,聽爹爹一句勸,那小牛鼻子就是第二個王重陽,你就不要再去招惹他了。”


    “我不聽,我不聽……我隻把小林子當成弟弟的,爹爹你想哪裏去了。”


    “唉,傻丫頭,其實,如果可以的話,那姓郭的傻小子也……”


    可憐天下父母心,縱使自認為天下第一灑脫的黃藥師,此時也是操碎了心。隻可惜,終究還是拗不過自己的寶貝女兒。


    ……


    話分兩頭,各表一方。


    當林誌北七拐八拐,一腳踏進馬鈺的樓船艙房之時,隻見全真七子早就正襟危坐於那等著自己了。


    至於三代弟子,則是一個也沒有。


    林誌北見此,心中不由就是一凜,一種古怪的想法不禁油然而生,終南全真創業集團高層會議。


    嗯,終於帶我玩了。


    他心中雖是有古怪想法,可麵上卻是一臉的肅然。


    “弟子誌北,見過師父,掌門師伯…譚…”


    林誌北好一陣恭敬過後,馬鈺也是忙滿臉堆笑的招唿道。


    “好誌北,都是自家人,莫得如此規矩了,快快找位坐下吧,此次招你前來,也是大家難得團圓,正好在上岸之前,大家一起閑聊閑聊。”


    “福生無量,聆聽大師伯教導。”


    林誌北雙手掐了個太極印,待合抱作揖後,這才在最未尾靠近孫不二處的位置,找了個小矮凳盤腿坐了下來。


    林誌北這邊也才剛剛坐下,屁股還未落穩,就聽首位上傳來馬鈺一聲長長的歎息之聲。


    “唉!……”


    “這次登島之前,門中弟子就有書信過來,言及有自稱五通大仙之人借我全真名頭,在華山大修道觀,甚還蠱惑當地百姓舉辦淫祀祭天,不知哪位師弟願往華山走一趟。”


    淫祀?


    本還正襟危坐的林誌北,隻一聽這兩字,雙眼瞬間就是迸發出了道道綠色的光芒。


    祭祀告天,他可見多了。可這淫祀他可是見所未見,以往隻聽某某師兄談及,這次可是讓他逮了個正著。


    於是乎,林誌北“騰”的一聲站了起身,隨即立馬躬身行禮,義正言辭說道:


    “大師伯,此賊人實乃抹黑我全真門楣,弟子願走一趟,當是效仿師父當年,行破山伐廟之壯舉。”


    “善。”


    林誌北話音才剛落下,其上位坐著的譚處端,不由就是擊掌相慶,雙眼望來之時,更是透出滿滿的欣慰和鼓勵。


    隻是不待林誌北跟著附和,就被一聲咳嗽聲打斷。


    “咳咳……”


    林誌北定睛一看,正是馬鈺所為,也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誌北莫急,你先坐下,當另有大事落於你頭上。至於這種小小邪道,就交由我們幾個老骨頭即可。誌北功力通玄,實不該為此小事浪費時間,更何況歐陽老先生去我全真拜門,誌北豈有不陪的道理。”


    歐陽鋒上山,在場七人可不敢掉以輕心。現在整個全真教,除卻林誌北,還真找不出一個可以壓製對方的人。


    林誌北聞言,心裏也是涼了半截,頓時就覺希望渺茫起來。


    此間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交頭接耳,當中還是郝大通最為觀顏察色,他見自家徒兒露出一副便秘的模樣,忙也跟著安慰起來。


    “老道我久坐山中,實是無聊的緊。我的好徒兒,這等破山伐廟之舉,你可不能跟為師去爭啊!”


    “哈哈,此大善也。師兄我也本想接下,沒想到讓師弟先行一步。要不,做個伴一起如何。”


    “哈哈,師弟路上正覺寂寞,有師兄作伴,豈不是正好。”


    譚處端向來和他配合久了,他見郝大通開口接過了活兒,也忙跟著附和了起來。


    眼見華山之行落實,林誌北不由歎息一聲。


    唉,淫祀啊!


    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呢!


    “誌北…誌北。”


    眼看林誌北發起呆來,馬鈺還認為是對方好不容易主動申請門派任務而被拒絕,這才露出一副詛喪的表情。


    殊不知,實是對方好奇心在那蠢蠢作祟呢!


    “呃,大師伯有何吩咐?”


    林誌北莫名一個激靈,忙是拱手迴應。


    “沒事就坐下吧,無需太過規矩。”


    馬鈺也是不以為意,隨壓了壓手隻是讓他坐下,就不再討論此事,反而是將目光看向了下首的丘處機處。


    正待眾人不解準備詢問之時,馬鈺才緩緩開口說道:


    “昨夜我與丘師弟一夜坐談未眠,隻覺此生就如同大夢一般,渾渾噩噩的。雖我出家身著道袍,可依舊難放心中芥蒂。尤其北行大漠,誌北每每舉動,更讓老道我羞愧難當。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此話乃誌北大漠所言,我轉而贈予諸位師弟,望我等共勉之。”


    “好…好好,好一個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誌北每每言語,當真是令人振聾發聵 。”


    丘處機雙眼一亮,隨即拍掌高唿,其神情當有說不出的激動和興奮。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丘處機至今都不曾敢忘啊!


    誌北師侄能說出此話,定是被大師兄入道淡然的性子給刺激到了。


    丘處機激動過後,不免就是唏噓不已。


    馬鈺苦笑搖了搖頭,沒有接過話茬,又繼續說道:


    “想我等久坐觀中,隻知受信眾香火、受愛徒愛戴,實不知此等繁華猶如鏡花水月,到頭來皆是空夢罷了。想當年龍虎大醮,隻覺這江南之地雖是風雨飄搖,可也算半個安居之地。可這次南行,雖才幾年轉瞬,爾如今……”


    見馬鈺一副如鯁在喉的模樣,其次座的丘處機立即就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哼,都怪那趙家小兒向來無能,隻知任用奸人當政……。”


    “福生無量天尊,師弟謹言,切不可妄語。”


    馬鈺亦不好過分嗬斥,隻得苦澀一笑。


    丘處機也不以為然,繼續豪言說道:


    “哼哼,如今朝廷腐敗,朝堂權貴隻知道爭權奪利、貪汙受賄,渾然不顧老百姓的死活。而金兵入侵,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們的鐵蹄所過,無數百姓更是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尤其江淮一帶,更是為甚之。想我等雖在金地,可血液尚溫,每每如此,貧道恨不得告印上天,行累累雷霆。縱使血海沐身,孽債纏身,貧道亦是無怨無悔。”


    丘處機話音落下,眾人無不穆然,其一時更是安靜無比,唯聽見坐於未席的孫不二,口中連連在直唿著無量壽福。


    馬鈺見眾人不語,繼續搖頭說道:


    “丘師弟所言亦是我想,我等雖為出家人,可若真任其自然,終究是難過道心。當年師父他老人家雖說是心灰意冷,這才出家創下了全真教,可縱使如此,凡是金國有任何的風吹草動,莫不是趕緊傳迴南方。現如今我全真較之當初,其門人信眾更是不可同日而語。若是如此,還在畏畏縮縮,豈不是有負恩師教誨,有負熟讀道藏。隻是……”


    馬鈺話說一半,立即又是停了下來。待掃視四周一圈,眼見眾人不解都在盯著自己,這才麵露苦澀繼續說道:


    “唉,隻…隻是奈何我等皆有官籙在身,金庭上下更是熟悉我等。正所謂牽一而動全身,若我等稍有異動,迎接的就是金人的雷霆暴露,老道我死則死矣,可終南畢竟是我全真祖庭,若因我等而毀,百年後又該如何去麵對恩師。可若歸山隻管靜誦黃庭,又與哪些佛廟裏的菩薩有何區別。更何況我全真門中的哪些外門弟子,少不得更受牽連。如同康兒他們,縱使是去了這身富貴躲避深山,也是連累了他……”


    沉默了。寂靜了,整個艙房內顯得一片壓抑,眾人除卻歎息外,皆是一副垂氣模樣。


    林誌北倒也不以為意,拜入全真這麽多年,他也深知這七位為人,心係漢室有之,行俠仗義有之,暗中維護忠良者更有之,可若要讓他們下定決心反金者,這就略顯氣魄不足了。縱使性烈如火的丘處機,也不敢顯於明麵之上。


    不過冥冥中,他好像是抓住了什麽似的。


    對了,楊康,富貴……


    “咳咳,諸位師伯師叔,誌北有個不完善的想法,不知……”


    “誌北師侄,快快道來。”


    林誌北話還未說完,丘處機就立馬催促起來。冥冥中,林誌北莫名的感覺到,對方好像就在等待自己開口一般。


    他站起身來,略一整理下道袍,待稍緩和下思緒後,半帶猶豫道:


    “丘師伯門下弟子楊康,雖為金國郡王,可實為我漢家苗裔。”


    “好,好,我等怎麽沒有想到呢,好一個李代桃僵之計。”


    這次林誌北同樣話未說完,艙房內立馬就傳來一道大笑聲來。


    待眾人看去,隻見丘處機已經站立起身,直接走到林誌北身邊狂笑起來。


    “哈哈,誌北師侄果真是大智慧之人,隻略一開口,就讓我等茅塞頓開。”


    艙房眾人聞言,瞬間七嘴八舌的恭維讚同起來。


    不,不是,林誌北已經徹底的懵逼了。


    自己說啥了,自己好像還沒說完吧?


    不過隻一迴想,林誌北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看來扶持楊康上位的想法,這些老登子們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


    說不定,當初丘師伯執意收徒,卻不偷偷帶出來……不敢想,不敢想。


    隻不過,為什麽非得借自己嘴巴說出來呢?


    唉,誰說古人智慧不如咱們的,你看這套下的。


    “哈哈,誌北此議大善,既然如此,此事就由誌北負責吧,期間如果需要我等如何,誌北隻管開口便是。諸位師弟可有何異議。”


    馬鈺也不顧林誌北如何表情,趕緊就將此事落實了下來。


    “不,不是,大師伯,我不行的,若是打打殺殺,縱使你要金國皇帝小兒腦袋,我都能給你擰下來,可這負責如此大事,我…我不會啊!”


    吃多少飯,幹多大事,林誌北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也立馬擺手拒絕,可此時哪還容得他來反抗。


    頓時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起來,刹那間艙房裏就如同早上的鬧市一般,熱鬧極了。尤其是他的師父郝大通,更是一口就幫他應了下來。迷迷糊糊間,他隻覺冥冥中充斥著無盡的惡意,正在撲麵而來。待他踏出艙門時,隻覺腦袋還在嗡嗡作響著。


    “啪……”


    情不自禁間,林誌北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尼瑪,我怎麽就答應了呢!……”


    “臥槽……還有,俺啥時候就成了全真副掌教了,這全真教有這個職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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