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隱匿符對木盒也是有效果的。


    第一個闖進來的是個高壯的中年男人,約莫四十歲,修為還停留在練氣中期——澹台淩風很佩服他的膽量,也不知道他這麽低的修為到底是怎麽敢闖進這裏的,就不怕有機關嗎?


    “艸!被人捷足先登了。”


    高壯的中年男人一眼就看到了位於正中心蒲團前方那個新鮮的洞口,泥土還散落在一旁,而洞裏的東西早已經不翼而飛。


    糟糕!


    澹台淩風跟隨著中年男人也看到了自己留下的那個洞,頓時有些懊惱。


    他怎麽就沒把坑填上?


    “怎麽可能?我們明明是一起進來的?”


    在場的所有人確實都是一起進來的,幾乎每個人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不可能提前溜出來。


    可是,東西被挖又是事實,他們就算再長幾個腦袋估計也想不明白,世界上還有澹台淩風這樣特殊體質的人,能輕易穿過結界,大概也不會想到,他不僅沒有第一時間逃走,而是混在人群裏看戲。


    “我看大家還是再仔細找找看吧,萬一這隻是一個障眼法,真正的東西可能還在某個角落,我們要是現在就離開,說不定就是中了計,絕對不能便宜了幕後之人。”


    有了第一個人開口,剩下的一些人也紛紛附和,開始在妖冥殿內到處敲敲打打。


    澹台淩風也趁著澹台明見的隊伍進入大殿後混進了隊末,絲毫都沒有幫忙的意思,一邊劃水,一邊看著這群人像無頭蒼蠅似的尋寶。


    卻不想異變陡生。


    不知道是從誰開始的,突然掏出匕首,二話不說就割開了其中一人的脖子,血線瞬間飆射而出,噴灑在牆壁和地麵,而那人也睜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轟然倒地。


    世界刹那間進入無聲。


    “啊——”


    有膽小些本就隻是來湊個數的修士見此情景竟直接尖叫起來, 然後眼睛一翻,昏死過去。


    澹台淩風不慌不忙地側身躲過從一旁斜刺過來的匕首,抬手就抓住了這個莫名其妙攻擊他的男人,然而卻對上了一雙殺紅了的血眼,以及糾纏在他眼底的濃濃霧氣,氤氳著不詳的黑色。


    而且不僅僅是這個男人,在這裏的大部分人的身上,竟然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這種血煞之氣。


    而煞氣的源頭……


    澹台淩風順著煞氣最濃鬱的地方看去,終於找到了它的源頭——一個和他剛剛挖出來的木盒一般大小的黑色匣子。


    這是什麽?


    所有人都在搶這個盒子,所有人都陷進了煞氣產生的幻覺中。


    真是該死!


    澹台淩風本不想多管閑事,帶著盒子遠遠地離開,然而,他不可能看著人類自相殘殺而無動於衷。


    最重要的是,這裏是清越的道場。


    隻是,若他出手就會暴露自己的實力,在普遍修為隻有築基期的這些人中,他即便壓製了修為也到達元嬰期就顯得格外紮眼。


    但是沒辦法了,再不阻止,這些人恐怕就死絕了。


    “我的寶貝——”


    高亢的聲音此起彼伏,澹台淩風不得不用刀背將這些不僅沒有幫上忙,還盡拖後腿的人敲暈,接住了掉落的木匣子,在黑霧發難前已經用靈力裹住了全身,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木匣上畫出一道隔絕符文。


    在符文打入木匣的刹那,所有黑霧頃刻間消散。


    “我……我怎麽了?”


    不過片刻,被黑霧影響神智的人都陸續清醒過來,呆滯地看著躺了一地的死人,滿殿都是他們發瘋留下的血跡和刀痕,隻有……神像完好無損地矗立著,它微微垂眸,仿佛正睥睨著這些無知的人類。


    “他,他是不是在看我們?”


    有膽子小的人不經意看見神像的眼神,心肝猛地一跳,下意識躲到了身邊人的背後,顫抖著手指指著它,說出的話卻讓在場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的人都是一驚,下意識朝神像看去,卻分明什麽也沒看見。


    “艸!你個膽小鬼,不過就是一個石像,怕什麽?”


    男人說著就將靈力凝聚於掌心,狠狠地朝神像拍去。


    “滾開!”


    沒有人反應過來,男人已經被狠狠擊飛了出去,又重重地落地,當下就嘔出了一大口血,眼看著人都快不行了。


    “誰?”


    澹台淩風直到收迴手還心有餘悸地撫摸著神像,確認它沒有被傷到一分一毫才鬆了口氣,冷眼看著所有下意識拔出武器對準他的人,包括他所謂的家族。


    “你發什麽瘋?”


    澹台明見也被澹台淩風突然爆發出的巨大靈力嚇了一跳,自以為是他的長輩,第一個站出來喝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眼底卻閃過一絲意味不明。


    這個他從來不放在眼裏的孫子,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擁有這麽強大的靈力?難不成他的身上有什麽能夠加速修煉的寶物?


    “石像有靈,勸你們動手前先想想清楚。”


    “你是誰?”


    “你竟然動手傷人?”


    這些人似乎忘了,真正動手傷人的,就是他們自己。


    隻是他們好像選擇性遺忘了自己神誌不清時對身邊人的痛下殺手,此時卻紛紛開始討伐澹台淩風。


    “放心,沒死。”


    就算死了,也死不足惜。


    “你到底是誰?”


    “澹台淩風,你一直阻止我們接近神像究竟是為什麽?是不是神像裏有什麽東西,你想獨吞?”


    如果可以,澹台淩風很想一巴掌把澹台婉瑩扇飛出去。


    這個女人可真是攪渾水的一把好手。


    “什麽?神像裏有東西?”


    果然,澹台婉瑩隨口說的一句話成功讓所有人躁動起來,竟是不管不顧衝向神像,他們的眼底隻剩下炙熱和瘋狂。


    隻要拿到了鑰匙,就能開啟妖月穀秘境,那裏有數不清的寶藏和功法,隻要得到任何一樣,他們的修為就能夠日行千裏,再也不用仰人鼻息,可以成為一方主宰。


    “澹台婉瑩你踏馬去死!”


    澹台淩風快要氣瘋了,掌心醞釀出靈力就朝她劈了過去,卻被澹台明見眼疾手快地擋了下來。


    “淩風,你當真要殺你堂妹?”


    “她該死!”


    任何想要傷害盛清越的人,都該死!


    “噗!”


    “噗!”


    澹台淩風很強,但是他忘了,他隻有一個人,麵對幾十個人的車輪戰,他也是會累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走為上策。


    他打不過他們難道還跑不過嗎?


    就在澹台淩風虛晃一槍,整個人已經飛出了妖冥殿,手裏的木盒也徹底暴露在所有人的麵前。


    “是秘鑰,他拿到了鑰匙——”


    隨著這人的一聲驚唿,所有人都把重心轉移到了澹台淩風的手上。


    眼看著最重要的寶貝就要飛了,誰還能忍得住?紛紛朝澹台淩風飛身而去。


    要不是手裏的這個盒子就是個定時炸彈,澹台淩風早就扔給他們了,可是偏偏不行。


    真是一幫蠢貨。


    澹台淩風在靈力的加持下飛快地在林間狂奔。


    他不能在這裏和他們動手,他們中有不少於三個的火係靈元師。


    隻是這座山……是不是太過年輕了?怎麽就沒有一處什麽都沒有的荒地嗎?


    啊,有了。


    眼前突兀地出現了一個缺口,怪石嶙峋,沒有任何一種植物。


    隻是澹台淩風還能夠遵守森林防護守則,其他人卻沒有這個自覺,什麽風火雷電全都往他身上招唿。


    “嘭!”


    澹台淩風的腳步一頓,動作迅速地側過身,將將躲過一道冰涼的水刃,瞬間粉碎了不遠處的一塊巨石。


    “錚——”


    還沒等他從對方的突然發難中反應過來,第二道攻擊已經迎麵而至,是一柄長劍,帶著淩厲的殺意。


    澹台淩風腳步往一旁微移,身形以不可置信地程度向後彎曲,順勢一腳踹在男人握劍的手腕,就算不能踹飛男人的武器,也能躲開大部分的傷害。隻是這些人當中有一個使鞭子的遠程攻擊,幾次出手都限製了他的行動範圍,讓他的反攻非常被動。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被車輪戰耗死。


    看來得想個辦法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了。


    而轉移注意力最好的東西就是——


    澹台淩風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木盒,微微皺起眉,看起來有些猶豫。


    他並非是想要秘鑰,也不想要這個透著古怪的木盒,木盒對他而言隻是一個籌碼,但是他現在不得不利用這個籌碼,為自己討一線生機。


    但是在這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澹台淩風利用赤月刀打開一次次攻擊,另一隻手卻迅速的吸收起木盒裏的煞氣。


    隻有煞氣消弭,才不會讓這些人重新失去神智,自相殘殺。


    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但是澹台淩風沒有想到的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嗡嗡嗡——”


    一個個散發著靈光的東西似乎突破了某種禁製,突兀地出現在澹台淩風的麵前,非常強勢地阻止了他繼續吸收煞氣的行為。


    手裏人人爭搶的木盒,就這麽落在堅硬的岩石上,最終四分五裂,原本被封印的煞氣頃刻間再次兇湧而來,像是一條陰毒的蛇,張牙舞爪地衝向澹台淩風,卻被突然出現的屏障擋住了攻擊,不僅如此,澹台淩風還看到那道靈光裹挾著的東西一點一點將所有的煞氣盡數吸收,最終仿佛是吃飽了一般,搖搖晃晃地往下墜,被他用雙手接住。


    直到此時,澹台淩風才認出手裏的是什麽東西。


    清越曾經給他看過的,最終被交給澹台明見的——妖月令。


    是了,他曾經也是清越的徒弟,自然是有妖月令的,隻是他一直不記得自己的妖月令在什麽地方。不過現在看來,妖月令肯定原本就在他身上,或者說,是在他的空間裏——也怪他知道空間的存在後並沒有仔細查看過,以至於錯過了發現妖月令的機會。


    不過現在發現似乎也不晚。


    但有些棘手。


    妖月令出現的真不是時候。


    澹台淩風身體向後一仰,準確躲過了澹台明見的一掌,不想他的目標並非是攻擊他,而是他手上的妖月令。


    果然。


    這老頭的目標已經變了。


    那麽,他剛剛想到的利用木盒轉移這些人的注意的計劃,似乎已經沒用了。


    既然如此,那就給你們吧。


    澹台淩風狠狠地將木盒朝澹台明見以及他身後的幾名澹台家的人拋擲過去,趁著所有人都衝向澹台明見的刹那飛身遠離,隻要離開這裏,還不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啊。


    “給我去死吧——”


    腰間忽然傳來一股巨力,在澹台淩風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已經飛了出去,而他的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艸!”


    澹台淩風從來都知道澹台婉瑩和他們一家不對付,但是卻從來不知,她這麽恨他,竟然不惜親自動手把他踹下懸崖?


    為什麽?


    隻是這個問題,似乎永遠也得不到答案了。


    在短短下墜的幾秒鍾內,澹台淩風已經想過無數種自救的辦法,然而,所有辦法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下——靈力。


    艸!


    剛才雖然被妖月令阻止,但他還是吸收了不少煞氣在身體裏,現在身體裏兩股力量正在彼此爭奪地盤,讓他一時間竟然連一分靈力都用不出來,更別說禦風而行了。


    他難不成真要死在這裏?


    這死的也太窩囊了點。


    “撲通——”


    溫熱的液體一瞬間將澹台淩風吞沒,讓他猝不及防間連續嗆了好幾口水,這才終於反應過來,撲騰著雙手雙腳往上遊。


    然後,他就驚愕地呆住了。


    一身黑衣的盛清越正灼灼地看著他,他的手邊還有一根用來垂釣的魚竿,一旁的竹簍裏,隻有一兩條手指長的小魚。


    “看起來收獲一般?”


    澹台淩風在這之前甚至都沒想過再次見到盛清越時應該說些什麽,直到重逢突然降臨,他卻一張嘴就是調侃。


    “你……”


    盛清越明顯也是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盯著他仿佛要確定他是真實存在的。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然而迴答他的是澹台淩風迎麵而來的拳頭,而且專挑要害,讓他不得不極速後退,躲避著澹台淩風明顯有備而來的攻擊。


    “嘭!”


    “嘭!”


    “嘭!”


    拳拳到肉的攻擊已經表明了澹台淩風的態度——他非常生氣,甚至忘了自己還有一身的靈力可以使用。


    “小心——”


    澹台淩風一擊落空,腳下一個踉蹌就要往地上摔去,盛清越見狀連忙伸手,不想澹台淩風的嘴角驀地勾起,在他反應過來要撤退的時候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將人狠狠往地上摔。


    盛清越當然不可能就這麽讓他得逞了,手臂一拐,直接和澹台淩風交換了位置,卻在他即將撞擊在地麵的刹那,伸手護住了他的頭。


    “你?”


    盛清越離他很近,近到他甚至能夠聽到他的每一道唿吸。


    溫熱的氣息糾纏,差點讓澹台淩風以為他下一秒就要吻他。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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