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世受皇恩,所住的宅子自然是皇帝賜下的,不光位置好而且大。


    陳小樂跟在青流的後麵進了楊府,迎麵是一道影牆,上麵是一副猛虎下山圖,一頭吊睛白額虎站在山路上,正俯視著進門的人,不怒而威,初進楊府要是沒有準備肯定會嚇一跳。


    過了影牆是一方天井,一邊立著武器架,上麵放著各種兵器,另一邊放著大大小小的石鎖。


    陳小樂沒有見過那麽多兵器,經過武器架時免不了多看幾眼,走在他旁邊的楊風定道。


    “要不要挑一件練練?剛才和你比了拳腳,現在正好比兵器。”


    他就是這樣的人,打完架不記仇,走在前麵的楊風輕嬌嗔道。


    “哥,皮癢了是吧,等下我來好好和你練練。”


    楊風定一縮脖子沒了聲音,沒辦法,他打不過妹妹。


    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陳小樂心中多了絲羨慕,這種兄妹間處理關係的方式,是他不曾了解的。


    眾人出了天井,就進入大堂,堂中間已經擺了張圓桌,上麵擺滿了菜,楊世明拉著青流坐上主位,自己陪坐後,餘下的人就隨意了,陳小樂一邊陪著楊風定,一邊坐著嚴昌榮。


    “不瞞國師,曉槍已經到了蘆陽城。”


    “蘆陽城?”


    青流雖然對於軍事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蘆陽城是豫州門戶,打下來的話等於半個豫州到手。


    “豫州富庶,大德朝三分之一的賦稅都來自於它,能夠得到它,陛下一定很高興吧。”


    楊世明卻搖了搖頭。


    “恰恰相反,陛下今天已經在內閣商量退兵之事,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天就會實行。”


    青流不解的問道。


    “這是為什麽?”


    楊世明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將原因說出來,他知道青流太過於超脫世外,在朝中的影響力還不如幾位師兄弟。


    “陛下的想法神鬼莫測,又豈是我能猜到的,來,國師,喝酒。”


    楊府一向不喜歡吃飯的時候有人伺候,想吃什麽,想喝什麽都是自己動手,楊世明拿起酒壺給青流倒上一杯。


    “這酒藏了十年,平時我都舍不得喝。”


    青流笑道。


    “那貧道就不客氣了。”


    說罷舉杯和楊世明幹了一杯,這就等於是給出了吃飯的信號,楊風定嗬嗬一笑,倒了杯酒後問陳小樂道。


    “你喝酒嗎?”


    “哥。”


    楊風輕實在是忍不住了,伸手打了他一下道。


    “哪有這樣問客人的,先倒上再說。”


    “他不喝不就浪費了嗎?”


    “浪費就浪費了,他不喝是他的事,你不倒就顯得我楊家小氣。”


    “這可是爺爺藏的好酒,浪費就可惜了。”


    陳小樂見楊世明隻顧著和青流說話,一點都沒有勸架的意思,看來已經習慣了兄妹的鬥嘴,剩下的兩人更是將頭扭到一邊,不打算摻和進去,他隻能用手蓋住杯子道。


    “我不喝酒。”


    “哈,我就說他不喝吧。”


    楊風定喜滋滋的端起碗喝了個幹淨,好像剛才打贏了一場大勝仗,楊風輕隻得搖了搖頭,略帶歉意的看向陳小樂道。


    “實在不好意思,弄了半天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楊風輕,這是我哥楊風定,那邊兩位,一位是嚴昌榮,一位是肖友盛。”


    嚴昌榮見介紹到自己,笑著舉起酒杯道。


    “叫我昌榮吧,不知道兄台怎麽稱唿?”


    “是啊,是啊,你也可以叫我友盛。”


    肖友盛連忙在一旁插話道,陳小樂心知他們現在這麽熱情,都是因為知道他是國師的徒弟所至,也不客氣的倒了杯茶舉起來道。


    “我姓陳,陳小樂,以茶代酒敬幾位一杯。”


    “好說,好說。”


    眾人喝了一杯,剛放下酒杯就聽到青流道。


    “我記得當初力舉戰事的除了楊將軍,還有神勇無敵大將軍,他知道要退兵的事嗎?”


    聽到那個長長的名號,楊世明冷笑一聲。


    “你又不是不知道,風將軍上朝全看興趣,哪天高興了就去見見皇帝,不高興了人都找不到,不巧的是這些天他不怎麽高興。”


    青流聽出話外之音,勸道。


    “風將軍雖然掛了個大將軍的名號,但是從來不幹預軍中之事,而且在很多事情上都站在你們一邊,你又何必對他耿耿於懷。”


    “唉,你的也對,喝酒。”


    楊世明本來多說兩句,看到有外人在場,隻得咽了下去,見到桌上冷清下來,陳小樂說道。


    “楊老將軍,我冒昧問一句,如果退兵的話,那些征募來的兵丁會怎麽辦?”


    “活的自然是迴去,死的嘛燒成灰也迴去。”


    楊風定在一旁搶著說道,這會的功夫他已經連喝了三杯酒,更加管不住自己的嘴,想到什麽說什麽。


    楊風輕對她哥一點辦法沒有,隻能瞪了一眼後柔聲道。


    “我哥的意思是朝廷有規定,各州各縣所征募的兵丁,戰事完了之後,如果有繼續為國效命的想法,在得到將官的肯定後,可以和京城的常備軍一起調迴,其它的人就地解散,給予盤纏路引後直接迴家。”


    吳全德隻是護送人員,這時候應該已經在迴家的路上了,陳小樂謝過後陷入了沉思,肖友盛眼珠一轉,猜到他有親朋好友在部隊中,抱著拉關係的想法道。


    “陳兄,你是需要找人嗎?不瞞你說,軍中我還認識幾個人。”


    話說的點到即止,他自認為還算高明,即挑明了陳小樂的目的,又說明自己能夠幫上忙。


    隻可惜楊風定一開口就讓他吃了個癟。


    “你在軍中認識幾個人?有我家的多嗎?”


    陳小樂眼前一亮,對啊,論軍中勢力,誰還會比楊家大,吳全德不管在不在軍中,找他們打聽肯定不會錯。


    陳小樂正想開口,青流在一旁道。


    “小樂,有什麽事飯後再說。”


    一句話讓陳小樂冷靜下來,他才想起這些人和自己才沒認識多久,而且認識的過程說不上友好,這時候找他們幫忙還早了點。


    陳小樂不說話,桌上冷了下來,就聽見楊風定喝酒吃菜的聲音,楊風輕在桌下踢了他哥一腳,用眼睛示意了下。


    楊風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抬起一張紅臉對嚴昌榮道。


    “嚴兄,聽說持戟郎有空缺,不知道能否在宮中幫我說上幾句。”


    嚴昌榮一臉為難的放下筷子道。


    “楊兄,不是我不想幫忙,隻是你也知道,楊老太爺在世時說過,楊家子弟不得在宮中任職。”


    楊世明適時的接口道。


    “那是他老人家酒後隨口一說,作不得數的。”


    “隻是宮中當了真,我們也沒辦法。”


    “即沒有明文規定,又有沒有樹碑立傳,當什麽真。”


    嚴昌榮閉上嘴不說話,肖友盛在一旁道。


    “這些話楊老將軍和我們說沒用,要上麵同意才行。”


    楊風定又灌了一杯酒,猛的一拍桌子道。


    “平時稱兄道弟,到了這個時候給我打馬虎眼?要不是我爹不讓我參軍,我用的著求你們?”


    這話說的有點重,嚴昌榮和肖友盛立刻變了臉色,站起來就想走,楊世明伸手製止道。


    “二位不要誤會,隻是希望二位有機會的話提點一二,不論能不能成功,老朽都感激不盡。”


    嚴昌榮和肖友盛還是沒有留下來,口中答應後走了出去,楊風輕眼中含著眼花捶了他哥一下,跑到後麵去了。


    剩下四人坐在桌上,沉默的空氣讓青流和陳小樂有此尷尬,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正要告辭,楊世明歎了口氣道。


    “不怕二位笑話,在旁人看來我楊家世受皇恩,位極人臣,一定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他們又哪裏知道,為報皇恩,我們又付出了多少。遠的不說,就說他爹,五個兄弟從戰場就下來了一個,他們的娘就是心疼死的。”


    老人家吸了吸鼻子,拿起杯子喝了個精光,抹了把臉後接著道。


    “說實話,死怕了,所以他爹有了他後,做了個決定,不讓他參軍。但是不參軍吧,這小子又讀不進書,成天隻知道為非作歹,眼看著就廢了,我也心急,心想不能參軍在宮中謀個差事也好,所以設下宴席請那兩個小子過來,想讓他們先傳個口信,到時候我再出麵說說,問題應該不大。”


    “爺爺,你別說了,我不到宮裏去,我要去參軍,楊家人軍中生,軍中死。”


    楊風定不耐煩的打斷了楊世明的話,拍著桌子道。


    “楊曉槍憑什麽不讓我參軍,要是他同意的話,我現在怎麽說也應該是個校尉,哪輪得到求那兩個小子。”


    “放肆!”


    楊世明一瞪眼,抄起酒壺就要砸過去,青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道。


    “行了,別演了。”


    陳小樂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他本來已經感到鼻子在微微發酸了,被青流這樣一說,隻剩下了驚訝。


    隻見楊世明咧嘴一笑,哪裏還看得出悲傷的樣子,他倒轉酒壺給青流倒了一杯酒道。


    “就知道瞞不過你,哪裏被看來的?”


    青流苦笑著端起酒杯道。


    “我本來也看不出來,但是一看到你真情流露就覺得不舒服,楊家雖有鐵血柔情不假,但是哪那麽容易展現,更何況是我這個外人麵前,所以答案隻有一個,你是想借我的手,去做什麽事吧。”


    楊世明豎起大拇指道。


    “國師說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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