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狽仍想要勸她三思,然而葉楚紅卻迴頭冷冷一笑,這一笑,多了些沉穩,少了些暴戾,隻聽葉楚紅意味深長的迴應道:“阿狽哥,我不是同你商議,我是在命令你,在我離開雪狐嶺的這段時間,這裏的事務,由你和師父操持,僅此而已。”


    阿狽微微一怔。“老成沉穩,不是靠說話,而是靠處事的能力與態度。”


    葉楚紅背過身去,推開門,愣了愣。“阿婆昏迷,我便是代理族長,這個家,由我葉楚紅來當,硬撐也好,適應也罷,萬般不由我,皆是命。”


    話音一落,葉楚紅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阿狽依稀記得,以前這個紅丫頭說完話離開,總是喜歡嬉皮笑臉的迴頭衝她笑,可是今天,全都變了,隻有冷冷的背影,再也沒有那自由不羈的笑魘。


    恍惚間,阿狽軍師的思緒迴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個夜晚,他依稀記得,與茅家開戰的前夕,也是在這間屋子裏,他曾經在這裏跟自己最心儀的胡天玉表達了潛藏在心底的愛意,然而胡天玉也隻是冷冷一笑,淡淡的說了句。“我隻當你是弟弟。”


    那一瞬間,時空流轉,畫麵重疊,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葉楚紅一瞬間的身影,也與當年的胡天玉有幾分相似。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燈盞輕晃,阿狽軍師從思緒中迴過神來,他冷不丁嚇了一跳,忽地看到馬靖坤就站在自己身後。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馬靖坤漫不經心的問。


    阿狽疑惑的望著馬道長。“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馬靖坤慕然一笑,指著沙盤桌上的油燈悻悻的說:“一刻鍾以前,我就見你發呆愣神,怕你在思考戰術,所以就沒打擾你,愣是不動聲色的站在這裏等了你一盞茶的功夫,你到底想什麽呢?居然這麽入神?”


    阿狽笑了笑,隨即搖頭。“我想起了以前,天玉還在的時候,剛剛紅丫頭出門的那一恍惚間,我有些遊離,彷徨若失,隱約將紅丫頭的身影看成了天玉,不知道為什麽,有那麽一瞬間,感覺這紅丫頭和天玉真有幾分神似。”


    馬靖坤苦笑道:“不像吧?紅丫頭喜歡自由,生性不羈,嬉笑怒罵全憑喜好,脾氣乖張暴戾,那麽衝動,哪裏像天玉了?”


    “是啊?哪裏像了?”阿狽也跟著苦笑一聲。“天玉喜歡講規矩,處事冷靜,凡是顧大局識大體,從不任性,跟紅丫頭真的不一樣。”


    隨後阿狽軍師頗有些嫉妒的望著馬道長,言語間多有些夾槍帶棒的酸味。“真想不明白,那麽好的胡天玉,怎麽偏偏就愛上了你這個牛鼻子臭道士?天玉看人的眼光還是差了些啊?”


    眼見四下無人,馬靖坤也不忍讓,隨即不動聲色的迴懟道:“嗯嗯嗯,是啊,跟我這個臭道士在一起,也好過跟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殘廢在一起強吧?”


    “一個殘廢,一個臭道士,哈哈哈哈哈....”阿狽軍師苦笑道,隨即轉過身望著馬靖坤說道:“要是天玉還活著,就衝你這個臭道士,和我這個殘廢,也能夠喝一壺的!”


    “那還等什麽,你我可能也沒機會了,現在不喝,更待何時,我去拿酒去,咱們好好喝一壺。”


    馬道長轉身去拿酒,兩人端起酒杯共飲,談笑間,恍若當年。


    他們彼此都明白,惡戰在即,也許這都是最後一頓酒了,權當為彼此送行。


    觥籌交錯,嬉笑怒罵,往事如塵煙,杯酒話當年,當年豪情依舊在,今日情在人卻空,生死皆拋舍,都付笑談中。


    畫麵一轉..........


    秦嶺深處,一陣煙火氣彌散在周圍,嫋嫋濃煙升騰而起,在樹林的一片空地上,貓爺渾身是血的躺在草堆上,顯得極為虛弱,但仍舊不忘舔舐自己的爪子和毛發,隻是少了平日裏那罵罵咧咧的驕橫之氣。


    李長生圍坐在火堆前,用竹子串著一大塊牛肉,在火堆上炙烤,牛肉被烈火熏烤的吱吱冒油,一股香氣撲鼻而來,然而李長生的臉也被火堆裏的煙霧熏的烏黑,遠看就跟那盛唐時進貢給廢都城皇宮裏的昆侖奴一樣。


    苗采緹拔出腰刀,嫻熟的將牛身上的皮肉一塊一塊割下來,一邊割肉,她還不忘嘴裏嘟囔道:“是誰口口聲聲說,腹罨之法能夠救活大黑貓的命,並且還能保全牛的性命?這前腳剛說過的話,現在就迫不及待的要把牛給烤了吃了?”


    李長生擦了擦臉上的黑灰,頗有些不服氣的迴應道:“這不賴我,按理說這老黃牛本不會死,可能是它自己不爭氣,沒撐過來,最後咽氣了,這也不能怪我吧?”


    苗采緹瞥了李長生一眼,微微一笑。“生哥,你這話可就不厚道了,大黑貓在牛肚子裏腹罨的時候,已經恢複了知覺與意識,既然大黑貓活過來了,你不是應該幫那老黃牛縫合傷口嗎?可是我怎麽看到有些人故意遲遲不給老黃牛縫合傷口,故意等老黃牛咽氣,哼,想吃牛肉就直說,我跟我哥哥嫂嫂在苗疆也學過醫術,你休想蒙我,別以為我不懂。”


    李長生壞笑著撕下一片牛肉塞入口中,大快朵頤之時,仍不忘為自己開脫。“不不不,我沒有,醫者仁心,我不會為了一口牛肉枉送了那老黃牛的性命。”說罷,李長生又咬下一口牛肉,吃的滿嘴冒油,別提多香了。


    “他媽的,你們兩個賤人有完沒完,吵來吵去貓爺我頭都快被你們兩個吵爆了,眼睛瞎啊,看不到貓爺我大病初愈,需要休息嗎?真是老貓不發威,真當你貓爺我是病貓啊!”大黑貓躺在草堆裏,仍舊不忘對二人一頓劈頭蓋臉的咆哮。


    李長生索性閉上嘴,不再說話,反正吵架也吵不過大黑貓,加之它大病初愈,也不跟這暴脾氣的大黑貓一般見識。


    但是苗采緹不信邪,非要逞口舌之快,觸一觸黴頭。“死貓,你嘴巴別那麽臭行嗎?要不是我和生哥救你,你現在都進母貓肚子裏投胎去了,經曆過生死線走一圈你還沒有大徹大悟啊?嘴巴總是那麽毒,少罵人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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