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仇昭然的心性陰暗,有道是落難時最看人心人性,平日裏那些弟子們由於害怕這個二師兄,雖然不願意過多搭理,但也不敢貿然得罪他,畢竟整個茅家裏,除了師父師伯,一旦大師兄外出,就數他最大,可是現如今仇昭然斷了右臂,已經與殘廢無異,就跟那沒牙沒爪的老虎一樣,再也嚇唬不了人了。


    整整三天,除了茅丘青和南伯萬,還有那幾個被師父安排來給他換藥的弟子以外,竟無一人來看他,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也令這個本就孤僻的仇昭然,心裏越來越篤信那份陰暗。


    茅政雖然不怎麽喜歡他,可畢竟師徒情分還在,盲三爺手快,出劍斬斷了仇昭然的右臂,救了這個弟子,可卻廢了他的道法,一個茅家弟子,如果殘缺了一隻手,那許多厲害的道法都無法再施展了。


    仇昭然的心死了,理想與抱負也被人一刀斬斷,整個人的精神也跟著垮了。


    茅政看過他幾次,但是仇昭然麵對師父,卻始終沉默不語,他的內心裏也許從來就沒有看得起這個師父,茅政也隻是例行公事,噓寒幾句,隨便給其他弟子吩咐些事情也就走了,也不願意多看這個人一眼。


    直到有一天傍晚,仇昭然從床上爬起來,他在冰窖裏取迴了那根被砍掉的斷肢,仇昭然來到後山,將自己那根已經發黑的斷肢埋進了土裏,並且給這隻胳膊用木板立了一座墓碑,他咬破手指在墓碑上寫下自己的姓名,這隻斷手被埋在黃土之下,還有他那爭心與豪恨,也跟著被那一抹黃土覆蓋。


    仇昭然哭著哭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然而等他猛然間驚醒,已經是後半夜,夜色朦朧,透著股寒涼,仇昭然隱約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他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師伯盲三爺。


    隻見盲三爺拄著木杖,步伐穩健的走在那半坡下的小路上,盲三爺雖然是個瞎子,但是他走起路來絲毫不受任何影響,不管道路如何艱難,也不管路上有多少亂石坑窪,盲三爺總能順利避開,他就好像是開了天眼一般,雖然沒有了眼睛,但是卻比有眼睛的人走的更順暢。


    仇昭然看著師伯的身影,不由得再想,盲三爺當年毀了一雙眼睛,依舊修煉出一身無敵的茅家道法,也從來沒有放棄過,更沒有抱怨過,反而比以前更有狠勁,反觀自己,不過是少了一條胳膊,但是耳聰目明,能跑能走,更何況還有一隻左手能堪用,依舊能驅符念咒,更能夠舞動桃木劍。


    他知道師伯的耳朵極其靈敏,因此不敢尾隨,雖然不知道大半夜師伯一個人跑到後山來做什麽?但是仇昭然的好奇心已經被勾了起來,他隻是遠遠的望著,觀察著師伯行走的方向,順著山坡上的小路跟在後麵。


    仇昭然很聰明,他知道盲三爺的謹慎與警覺,這麽多年來,盲三爺早就練就了一雙法耳,數十米以內的一片樹葉飄落,他都能夠精準無誤的默定方位,更別說有什麽尾隨的腳步聲。


    好在盲三爺一直走在山坡下,而仇昭然站在山坡上居高臨下,兩人隔得遠,但是仇昭然卻看得清楚師伯的行蹤軌跡,盲三爺每拐一個彎,仇昭然就上一處山坡,直到發現師伯盲三爺的腳步停下。


    看到盲三爺走到了一處寶城寶頂的陵寢處停下,仇昭然的心裏也跟著開始犯疑,不由得喃喃自語道:“這不是三茅祖師的衣冠塚嗎?這不過是一座空墳,師伯來這裏做什麽?”


    帶著滿心的疑問,仇昭然站在半山坡上遙遙相望,他看到師伯推開那地宮的石門走了進去,仇昭然心裏的第一反應是,莫非這裏麵藏有什麽秘密?


    身為茅家弟子,三茅真君留下的衣冠塚他們都知道,這衣冠塚裏不過是後世族人為了紀念三茅真君而設立的,其中根本就沒有什麽稀罕的物件,平日裏若非茅家的弟子供奉香火,這裏可是連鬼都不願意過來的荒涼地。


    仇昭然聽師父說過,原先這裏並非是禁地,隻是二十多年前那場大戰之後,盲三爺就將這裏設為了禁地,不許任何人在這裏驚擾茅家的先祖神靈。


    仇昭然始終覺得有古怪,但是卻沒法隻身前往,因為盲三爺在這衣冠塚外追加了禁咒,若有人敢貿然踏入,將會被逐出師門趕出鹹陽,仇昭然犯不著為這無聊的好奇心,惹得師伯大怒,因此也就從來沒有動過進入衣冠塚的念頭。


    可是今天,仇昭然堅信這衣冠塚裏有秘密,否則師伯大半夜的偷偷跑來做什麽?難不成是為了焚香頂禮祭奠先祖?簡直是一派胡言,哪有人會夜半三更來悼念祖先的?


    仇昭然蟄伏在山坡上,靜靜的觀望著,這裏的秘密令他好奇,也令他抓心撓肺,因為仇昭然聽說過三茅真君給茅家的後人留下過一本茅山秘法陰術,這可是曆代掌門的嫡傳之物,隻傳宗族,不傳外姓,若是能一睹這秘法陰術,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夜裏冷風一吹,仇昭然的斷肢就隱隱的脹疼,殘肢上用棉紗布緊緊纏繞,不斷的有殷紅色的血絲滲出,仇昭然的額頭上已然是冷汗直冒,隻見他用嘴咬住布條,用力一勒,將傷口緊緊箍住,那股劇烈的抽疼鑽心難受,可是仇昭然就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一個能對自己狠下心的人,絕不會在傷痛麵前屈服。


    等了很久,天都快亮了,仇昭然靠在樹上都快睡著了,突然他打了個激靈,猛然間睜開眼睛,隻見不遠處山坡下那處禁地的石門被人推開,盲三爺從那衣冠塚裏走了出來,盲三爺三步一迴頭,看上去有些戀戀不舍的樣子。


    仇昭然越發的好奇了,心中暗想,這衣冠塚裏必然是有什麽秘密,他下定決心,一定要進去一探究竟。


    盲三爺臨走前,依舊在衣冠塚的大門口追加了禁咒,他將八卦鏡懸掛在衣冠塚對麵那棵老槐樹上,隨後將兩張三角形的敕符用棺材釘頂在們進門口的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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