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茅丘青的後背,卻本人硬生生的紋了一道壓身符,當時他就覺得古怪,可是茅丘青畢竟是女子,赤身裸背的對著他,李長生也不好意思詢問,因此也就不了了之,但是聽了這赤衣鬼母的話,李長生開始犯疑。


    他覺得茅丘青的身世一定有問題,一般人何須將壓身符紋在身上,並且是後背這種自己也無法看到的位置,壓身符是專門用來掩蓋妖氣的,莫非.......


    李長生不敢深想,也不敢妄加揣測,這可是比毀掉一個女子名節還要可怕的事情,自己不清楚這其中到底有什麽糾葛和陰謀,除非弄清楚真相,否則絕對不能妄言,要不然茅丘青身在茅家,要真是有什麽流言蜚語,那可就害了她。


    赤衣鬼母接著說:“盲三爺心思重,但他非常疼愛自己的女兒,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為了給女兒養屍,他到處尋找殍地和養屍泥,不惜利用我們,以屍養屍,但我相信,隻要盲三爺能複活自己的女兒,他就一定能複活我的孩子!我雖然恨這個瞎子,但我卻從不懷疑他的本事。”


    苗采緹越聽越糊塗,自己知道的和這個赤衣鬼母講述的,完全是兩個概念。“不可能啊?盲三爺對青兒姐姐的態度很冷漠,絲毫看不出有什麽疼愛的地方,你肯定是在騙人!”


    李長生感歎道:“人死如燈滅,生死更替,循環不息,這是萬物之規律,也是天道,天道昭昭周而複始,各行其道,死去的人不經輪迴,又怎麽可能複生呢?”


    赤衣鬼母有些激動,似乎是聽到了什麽不願意聽到的逆耳之言。“你胡說!茅家的那群人雖然可惡,但是他們畢竟是三茅真君的族人,自然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造化,三茅真君能夠羽化升仙,將區區一個死人複生,又有什麽做不到呢?”


    李長生搖了搖頭,但他的內心也不願意用真相,來破滅一個母親對孩子複生的虛妄期待,但是如果不告訴她真相,這個赤衣鬼母就會一直被茅家和盲三爺利用下去,直到兔死狗烹的那一天。


    “我們醫家祝由,雖不敢說自己精通天地造化,但是以醫道來為人驅疾紓困,通曉司命,倒不是什麽誇大其詞,連我們祝由一派作為歧黃之最,都隻能以醫術救治人之將死而未死,都不曾敢說能讓人死而複生的空話,他們茅家又怎麽能做的到呢?”


    赤衣鬼母眼神裏透著一股憤怒。“你胡說,你們祝由術不過是江湖郎中的把戲,又怎麽能跟茅家比?”


    大黑貓一聽,捂著嘴一陣偷笑。


    “若人死可以複生?要人間律法還有何用?若人死可以複生,要醫術有何用?若死者都能活過來,那還要那陰司森羅殿和十八層地獄有何用?這簡直是癡人說夢,擾亂陰陽規則的事情,怎麽可能會成功!”李長生說的信誓旦旦斬釘截鐵,由不得那赤衣鬼母質疑。


    大黑貓點著頭。“說得對!森羅殿掌生死,除非入了輪迴,否則誰能擅自還陽?崔府君一根朱砂筆專門勾決人間夭壽,他的生死簿注定人世存亡,想讓人死而複生,乖乖,你把冥界的判官和陰帥陰差們當成什麽了?”


    “不!盲三爺說能成就一定能成!你們不許胡說八道!不許質疑他!”赤衣鬼母歇斯底裏的咆哮,顯得有些慌亂,她認同李長生所說的常識和道理,但是內心依舊堅信自己的孩子可以複生。


    這就和那些從未見過廟裏神佛的信徒一樣,是一種期待,一種信念,一種不容置疑的信仰。


    李長生無奈的搖了搖頭。“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你走吧!”


    赤衣鬼母微微一愣,呆呆的望著李長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黑貓冷不丁的插話道:“就這麽放她走,你就不怕縱虎歸山?”


    李長生望著那赤衣鬼母,閉上眼睛轉頭離開,似乎也不願意再多言,他一個人走到一棵大樹跟前坐下,斜倚在樹上休息,李長生很疲憊,此刻他隻想好好的睡一覺。


    赤衣鬼母有些懷疑,仍擔心李長生是在欺騙她,於是便試探性的追問他:“你為什麽要放我走?現在一把火燒了我,豈不是更好?”


    李長生沒說話,隻是低著頭默默地流眼淚,他的心裏有一種莫名的難受,赤衣鬼母的遭遇令他想起了一個人,每次想起這個素未謀麵的人,李長生都會忍不住掉眼淚。


    苗采緹看穿了李長生此刻的心思,也明白他為何心中產生了這一絲惻隱,於是走到那赤衣鬼母跟前小聲說道:“生哥的母親是在棺材裏生的他,她的母親難產而死,可最後仍舊把生的希望留給了他,生哥放你走,是因為他不願意傷害一個母親,你明白嗎?”


    這句話就像是一根刺,紮進了赤衣鬼母的心坎,令她產生了共鳴,此時無需再多言,李長生心裏的那股思念與難受,她感受得到。


    赤衣鬼母走到李長生跟前,拉起他的手,對準剛剛被她咬傷的手腕,含在口中一陣吮吸,苗采緹嚇了一跳,連忙想要跑來製止。“唉!你幹什麽!怎麽還恩將仇報啊?”


    赤衣鬼母脖子被木條固定無法迴頭,隻能背對著苗采緹說道:“剛剛咬他的那一口裏有屍毒,我現在幫他吸出來,這小夥子是個好孩子,你有一身醫術,又有一身本事,你娘如果還活著,她一定以你為榮。”


    李長生的情緒驟然崩潰,眼淚順頰而下,哽咽著低頭痛苦,赤衣鬼母輕撫著李長生的後背,關切地望著他。“你娘知道你想她,她也一定會想你的。”


    李長生哽咽著不敢抬頭,他對母親唯一的記憶,隻有出生那一刻周遭的血腥味和那臍帶上的溫度,此刻這赤衣鬼母身上的味道,令李長生這個孤兒,越發迴憶起母親在棺材裏那一刻的惶恐與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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