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樓聽完,早已經泣不成聲,他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等到他抬起頭的時候,奶奶和那陰差已經消失了,四周彌漫著霧氣與鬼火,靜悄悄的,仿佛沒有人來過一樣。


    秀姑遲遲見不到丈夫迴來,挑著燈又走到了後院,看到王錦樓一個人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秀姑也嚇壞了,趕忙上前去安慰。


    王錦樓把秀姑摟在懷裏,哭的稀裏嘩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秀姑也隻能默默地掉眼淚,聯想起剛剛的一幕,身為女人的秀姑,先前就已經感到有些不對勁,也就猜出了個大概。


    因為她的祖母當年去世時,和王老夫人的情況極為相似。


    聽完了家丁的講述,趙管家急忙就要往迴趕,李長生也陷入了沉思,望著茅家三神觀裏的那些貓,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唉,老夫人,是我們害了你啊!”


    長者為先,死者為大,老夫人把貓借給李長生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大限將至。


    李長生對著身後的眾人說道:“王老夫人深明大義,今日她老人家離世,我得去給她老人家上炷香磕個頭,這裏的事情,就有勞大家了。”


    眾人紛紛點頭,也知道李長生和王錦樓是朋友一場,這個葬禮,他非去不可。


    “我陪你一起去吧?”苗采緹望著李長生說道。


    見李長生有些猶豫,一旁的戚施便對著李長生勸道:“讓采緹陪你一起,權當我們苗家人為她老人家的一點敬意。”


    王老夫人借貓的事情,在眾人看來,無疑是舍己為人的大義,於情於理,也都對她老人家充滿了尊重。


    茅政也點了點頭。“就讓仇昭然陪二位一路,代表茅家給王老夫人上柱香。”


    然而茅政的話音一落,身為二弟子的仇昭然卻沒有接話,在仇昭然心裏,認為師父是有意要支開他,任何無關緊要的事情總是想著讓自己去辦,把所有能夠曆練和立威的重任,一股腦的全讓給大師兄南伯萬。


    仇昭然心裏不平衡,冷冷的瞥了師父茅政一眼,也不吱聲。


    眼見局麵有些尷尬,茅政的臉上也掛不住,於是他再度質問道:“昭然,你就代表我們茅家,給老夫人上柱香吧?”


    仇昭然冷冷一笑道:“師父還真瞧得起我,隻要是給死人燒香,出去給人超度念經的事情都能想起我來,大師兄有手有腳,跟那王家也有過一麵之緣,他不去,您反倒支棱起我來了,我就知道,但凡真的有好事情,您也想不起我來。”


    茅政臉上的難堪實在是遮都遮不住,身為一派掌門,當眾被自己的徒弟奚落,茅政也算是開天辟地獨一份了。


    茅丘青隨即上前解圍道:“四叔,我去吧,我是茅家族人,代表咱們茅家去給那王老夫人上柱香,也是名正言順,既然代表茅家,叫個外姓弟子去了,也不像話。”


    說完,茅丘青白了那二師兄一眼,話裏話外也意有所指的揶揄起那二師兄來,茅丘青給自己的四叔拾了麵子,也明擺著告訴那仇昭然,他隻是外姓弟子,想要代表茅家,他還沒資格。


    茅政隨即點了點頭:“嗯,那好,那你路上小心。”


    李長生,苗采緹和茅丘青三人坐上馬車,連同那趙管家一起返迴了秦渡鎮。


    等幾人一路車馬勞頓,趕迴去時也已經疲憊不堪。


    王家的宅院門外昨天還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十裏鋪滿紅氈毯,然而今天則懸掛白幡,遍地灑滿了紙錢,整個宅院都充滿了悲痛的情緒,家中的家丁婢女全都披麻戴孝,哭成了一團。


    老夫人生前仁慈,大家夥都念著她老人家的好,哭兩聲,也是人之常情。


    走到門口,家丁就給趙管家遞來了麻衣和孝布,趙管家身為王家的下人,為老夫人戴孝也是天經地義,隻不過李長生等人是客人,因此並沒有這些要求。


    正廳的靈堂裏停放著王老夫人的棺槨,王錦樓和秀姑跪在靈位前黯然神傷。


    李長生和苗采緹茅丘青等人,上前跪下,對著王老夫人的靈位磕了一個頭,隨後給她老人家拈香鞠躬。


    見王錦樓發呆不說話,李長生知道他心裏不痛快,然而秀姑還是識大體的,隨即給三人磕頭還禮。


    “王公子,我也是不知道這些貓對老夫人這麽重要,如果早知道如此,我絕不敢動這個念想。”李長生解釋道。


    王錦樓心裏清楚,這件事也怨不了李長生,祖母的大限早都到了,這些貓兒隻是在幫祖母拖時間,他心裏不痛快的,是因為祖母走的太過突然,讓他一時間心裏有些接受不了,因此也就把這份情緒,轉移到了李長生身上。


    走出靈堂,苗采緹有些好奇,於是小聲詢問道:“生哥,這些貓跟王老夫人的死有什麽關係?”


    李長生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茅丘青隨即便解釋道:“俗話說,養狗看家能防賊,養貓鎮宅能驅鬼,王老夫人一年前就陽壽盡了,之所以還能多活這一年半載的,就是因為家裏的貓幫她擋了災,陰差來拿人,這一百隻貓守著屋子,陰差不敢靠近。”


    “哦,原來是這樣啊?”苗采緹恍然大悟。


    然而苗采緹卻道出了另外一個傳說。“我聽四叔說過,冥界的那對勾魂使者黑白無常已經消失很久了,現如今來往於陰陽兩界的陰差都是些不入流的尖頭小鬼兒,若是那二位陰帥在,這些貓也攔不住,可惜世道變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沒有了黑白無常,這些尖頭小鬼兒也就成了當差的。”


    “黑白無常?是不是就是你們漢人常說的那對勾死鬼兒?”苗采緹問道。


    茅丘青點了點頭。“沒錯,黑白無常是冥界陰司判官崔府君麾下的得力幹將,但是為什麽會突然消失了,原因不得而知,畢竟那都是陰間的事情,我們茅家常給人做法會,時不時要與陰陽兩界打交道,也聽到過一些傳言,但是也都傳的十分離譜,可信度不高。”


    就在這時,大門外突然走進來一群人,這群人提溜著許多大箱子,一個個油頭粉麵的,趙管家急匆匆的跑過去對著王錦樓說道:“少爺,這戲班主說要來家裏唱戲,叫我把他們領到後園的戲台去。”


    按理說,在當地,若家中有老人離世,是有請戲班子唱戲的講究的,但也因人而異,一般都放在三周年忌日時才唱的,王家雖然家大業大,請個戲班子倒也沒什麽。


    可怪就怪在,王錦樓壓根就不知道有這麽一迴事,祖母剛剛離世,他還沉浸在親人分別的悲痛之中,哪裏還有心思去找人唱戲?


    一想到這裏,王錦樓心火一下子就上來了,抬手就抽了那趙管家一記耳光,隻聽啪的一聲,整個靈堂四周頓時是鴉雀無聲,全都嚇得不敢言語。


    “少爺,您打我幹什麽?”趙管家捂著臉,滿眼委屈的望著王錦樓。


    “狗東西!老夫人剛剛離世,你就反了天了!居然敢背著我私自去請戲班子,你是覺得我還有這閑心聽人唱戲嗎!混蛋!”王錦樓怒不可遏,對著趙管家又是一陣猛踹,嚇得那些披麻戴孝的婢女家丁全都一個勁的往後退。


    王家少爺一直以來風度翩翩,還從來沒見過他發這麽大的火。


    “少爺!哎呦...少爺!您別生氣啊,這事兒真不賴我,小的我就是喝一缸子豬油蒙了心,也不敢在老夫人大喪期間造次啊,您可冤枉小的了。”


    趙管家哭喪著臉,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迴話,試圖平息王錦樓心中的怒火,不過也是,他身為管家,說破大天也不過就是奴才的頭兒,麵對主子的責難,就是受了委屈,那也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眼瞅著王錦樓的怒火無法平息,那戲班主一看,隨即上前製止,然後掏出了一封書信和一枚戒指,交給了一臉慍色的王錦樓。


    王錦樓接過那書信一看,上麵居然是祖母的親筆,內容是與戲班子約好了日子,一旦自己倒頭西去,戲班子就要如約而至,那瑪瑙戒指也是祖母生前的信物,王錦樓看了,也是一臉的茫然。


    戲班主連忙解釋道:“前陣子是老夫人托人給我們戲班去了書信,也交了定錢,說是她老人家若是不在了,就讓我們來拿著這些東西找你,讓我們戲班子在她的葬禮上好好唱一出,書信裏全都交代清楚了,老夫人連這些戲都點好了,我們戲班也早都準備妥當,就看東家您怎麽安排了?”


    王錦樓有些發懵,迴頭看了一眼鼻青臉腫的趙管家,趙管家一臉委屈的望著王錦樓。


    “少爺,您錯怪我了,小的哪敢不經您同意,就自作主張幹這犯忌諱的事情呢?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犯不著啊?我就是想找死,買一根麻繩也不過兩文錢,小的我犯得著嗎?”


    王錦樓拿著書信和戒指,一臉的猶豫,他望著那戲班主追問道:“這些事情,老夫人是讓誰去辦的?我府上怎麽沒有人通報過?”


    戲班主望了一眼王錦樓身邊的秀姑,隨即解釋道:“東家,您不妨問問您夫人,這些事情是她替老夫人辦的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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