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屋子的程家兒郎可不同於姚陸明,人均從三品,最低品階的也是探花郎。齊管事磕磕絆絆地想去找大郎商量商量,要避著地上的碎陶片、閃身避過暗器、蹲下避開火器呲出來的火星子、拉住被鍘刀切去一半的衣擺,小心被二郎父子倆踩個正著。


    “大郎,大郎,我呀,雲天啊!”


    “呦,我看了半天,原來是熟人!”大舅父手裏的大刀還在飛,沒有放下來。


    “歇會兒,歇會兒吧!大郎,你看,荔逴娘子自打來了,我可是一直很照顧的!你讓大家都歇歇,我好茶好菜地伺候各位,好不?”


    “一進城,就聽說我家小六破相了,我這個傷心呦!”大舅父哭出聲,手裏的刀飛得更快了。


    “六妹妹,我對不起你啊!”四叔父也跟著哭!


    “六妹妹!”“姑姑!”頓時程家人哭成了一片。


    “歇著呢,養著呢!真的,真的,別哭了,怪嚇人的!都是自己人,咱們好好說話!”


    荔逴聽見動靜,被吵醒了。屋子裏東西都收拾好了堆放著,她披上衣服,抬高了腳插空走到門口,在廊上憑欄往下看,好家夥,程家兒郎是把教坊當練武場了吧?這比街上的雜耍還精彩。


    “六妹妹!”正翻飛著的仲霖停下,抱著一根梁大喊!


    所有人頓時目光望過來。


    “六姑奶奶!你可算醒了,你快來看看吧!我這兒要被掀翻天了!”


    “舅父!哥哥!”荔逴已經能看見多一些,隻是眼前還是霧氣縈繞,看不真切。


    大家這才放下手中的東西,翻騰跳躍到了二樓荔逴身邊。


    “沒一個走樓梯的!這要是程六娘子在我這兒住久了,非得給我這兒拆了不可!”齊管事搖著頭,找人來收拾東西,程家的東西都要歸置到一處,好好擺著,弄壞了還不知會不會連他也拆了。隻是門口的機巧,沒人敢碰,都怕切了手指頭,就那麽掛著。


    一屋子兒郎坐在荔逴的小屋子裏,擠擠插插,下不開腳。


    “嘿嘿,我不知道你們會一起來接我,我收拾了東西又怕有變,還沒把東西送出去。”


    “子年!”仲霖喊了一聲,子年就出現在了門口,滿眼含淚地探進頭來,隻看荔逴。


    “把東西都分了,我看著礙眼!上麵都寫著名字呢,不認識的就問問,別嚇著他們!”


    一隊人進來一下就把屋裏搬空了,隻剩下荔逴手裏捧著的果匣子。


    “怎麽瘦成這樣?是連油烙餅都吃不上了?”四舅父滿眼擔心愧疚。


    大舅父狠拍桌子一下,被瑙霙墊著接住。


    “別嚇著小六……大叔父你啊!”


    荔逴捧著果匣子,吃著果脯,“吃的好著呢,齊管事對我很是照拂,桑羽和葉棲總給我送好吃的,我什麽都不缺。”荔逴笑笑,好久沒見家人,她無數次想著的久別重逢的場麵都沒用到,隻剩滿心的歡喜。


    “臉上的傷怎麽還不見好?會不會落疤?家裏還有藥的,迴去就抹上吧!”冠霏的眼神中都是憐惜,他受過傷,怕荔逴留疤會傷心。


    “大哥哥自己先用起來吧!”


    “早知道應該把你師父師哥一起帶來,讓他們迴府等著真是太大意了!”仲霖斜倚著床尾,斜眼看著荔逴。


    “師父師哥跟你們去了西北?難怪都找不到他們!我還以為他們還躲在地道裏呢。”


    仲霖這才被逗笑了,開始四處打量。這屋子很小,但畢竟是荔逴住過的,布置的倒也別致。


    話題打開,幾位舅父看荔逴並不生分,都跟荔逴有說不完的話,一屋子十個人,想插話還得搶著。


    皇宮裏,官家先見了文婭公主。慶國公和覃嵐就在殿外候著。一直等到了午時,總管已經傳了午膳,送菜的宮女黃門都排隊候著。一會兒總管進去又急匆匆地快步出來。


    “慶國公、厲候,官家傳二位一起用午膳,二位請隨老奴這邊請!”


    殿內,已經擺好了午膳,慶國公和覃嵐行了禮,坐在官家的右手邊,對麵坐著文婭公主。文婭滿臉歡喜和得意。


    “兩位愛卿,辛苦了!朕敬你們一杯!”


    官家舉杯,兩人卻沒有動。


    “陛下既然不定老臣的謀反之罪,臣的孫女,還得在教坊裏給人端酒到幾時?”


    官家舉杯的手頓了頓,失去的笑容又升迴來,“自然是即刻,即刻,來人啊!去教坊傳朕旨意,即刻送程六娘子歸家!賞珠寶十箱,聊表慰藉。”


    “是,奴這就去辦!”總管躬身走了出去,出了殿門就開始瘋跑,這是爭取時間的時候,早一刻將旨意傳到程六娘子,危險就少一分。


    “朕敬二位一杯!”官家賠著笑。


    慶國公這才端起酒杯,喝下了!


    厲覃嵐不喝酒,跪到殿中央,“被罰沒為官妓的程六娘子,是臣未過門的妻,臣請陛下賜婚,免得閑言碎語,壞了程娘子的名聲!”


    “覃嵐啊,朕正想與你說啊,你和程娘子的婚事就此作罷吧。西夜國君送來文婭公主,是與我朝止戰交好,文婭是西夜唯一的公主,她有意嫁你為妻,朕就為你們賜婚,可好?”


    “臣此前不願娶瑤禾長公主,如今更不願娶文婭公主!”覃嵐情緒不見波瀾,慶國公也端坐看著他的表現。


    官家忍著怒火,文婭也忍著委屈。


    “嵐哥哥,你與我的婚事,是國事!我作為一國公主,是不能為妾的,與你和親,是父王和陛下的意思,你不要推辭了,忤逆國君可是大罪。”文婭嬌滴滴地說。


    “雖然是朕的不對,但是畢竟程娘子已經壞了身子,壞了名聲,如何能與你為妻啊?”官家此話一出,便覺不妙。


    “我也很美啊,你喜歡的我願意學,我都說了,你娶了我,還是可以娶程六娘子做妾室,貴妾!”文婭轉頭看慶國公。官家也順著文婭目光看向慶國公。


    “公主是想說,我程家嫡女,與人為妾?”慶國公飲下一杯酒,“這可是陛下的意思?”


    “貴妾!我知程家家風,世代兒郎不納妾,可是這不是逼不得已嘛!還望國公顧及兩國永好。”


    “厲覃嵐那我問你,我將小六與你為妾,你敢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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