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人沒有多言。


    洛挽本身就有點社恐在,對於陌生人,如果對方不先開口,她一定不會想主動聊天。


    直到不知第幾個紅綠燈,車子停下,開車的人轉頭對她露出友好的笑容,問道:“太太是要直接去娘家嗎?”


    洛挽神情一滯,被他的話整得稍稍愣住。


    難道不是嗎?她不直接去娘家去哪?


    那人安靜地等待她的反應,迴過神的洛挽輕輕點了下頭。


    他才跟著點點頭轉迴去。


    洛挽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奇怪在哪裏。


    也許是她多想了。


    很快她將視線重新放到窗外,眼神放空地盯著快速劃過的景致。


    本來……她已經準備好讓時司予和洛億洲見麵了。


    可是他卻沒來。


    想著,她握著手機的指尖緊了緊,鬼使神差般又點開了屏幕。


    那條信息依舊安靜地躺在微信裏,沒有得到任何迴複。


    她將手機塞進外套口袋,腦袋向後一靠輕歎了口氣,緊跟著嘴角微勾起自嘲的弧度。


    她這是怎麽了?


    她在想時司予嗎?


    他忙起來沒空管消息很正常,倒是她,怎麽開始像個戀愛期間的小女生一樣期待起對方的迴複了。


    洛挽閉了閉眼收起這不該有的心思。


    像時司予這樣的人,根本不是她可以駕馭的,她隻要乖乖做好他的妻子就好,別的什麽都不要想。


    到家時,洛挽已經在後座上睡著,還是開車的人迴頭喊醒了她。


    進門前,洛挽又退了迴來詢問他:“你是要等我還是先走呢?”


    駕駛座上的人朝她淡笑:“自然是等太太。”


    “那你和我一起進去吧,坐外麵不好等,我可能吃完午飯還要待一會兒?”


    “沒關係,太太。”他笑著婉拒了。


    既然他不想,洛挽也沒再問。


    迴到家,還是一模一樣的陳設,玄關處屬於她的那雙拖鞋依舊安靜地躺在原來的位置上,洛挽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走到客廳,發現空無一人,便先將包放下。


    猶記得上一次迴來時,洛研卿裝神弄鬼嚇了她一大跳,現下雖然光天化日,她還是有些後怕的四周看了看。


    在沙發上靠了一會兒,樓梯口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她循聲望去。


    洛億洲手上拿著本書,似乎恰巧看見她,他邊下樓邊摘去眼鏡,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欣喜。


    “迴來了?”


    “嗯。”


    洛挽坐直了身子,沒等她起身,洛億洲已經在她對麵坐下。


    “過年有去哪裏玩嗎?”他頓了頓,找了個比較輕鬆的話題。


    “沒有。”卻被洛挽一下子聊死。


    他眼底閃過一絲異樣,麵上仍掛著笑容,自顧自說著:“你們趁年輕啊也要多出去玩玩,不要整天在家裏待著……像我隻要上了點年紀,再多的金錢和時間也不願意去外麵多走動了。”


    說著他又抬眸看她,“你哥哥也是,過年成天宅他自己那裏,前兩天倒是突然開竅了。”


    洛挽被他的話勾起了好奇,略抬了抬眼,卻沒有出聲。


    洛億洲搗鼓著茶幾上的水壺,繼續道:“他說要去m國,前天下午剛走,原因沒說,但好歹願意出去,年輕人就應該到處多走走,看看世界……”


    後麵的碎碎念被洛挽自動省略,她隻注意到了前半段。


    洛研卿出國了?


    她眸色沉了沉,心裏突然多了絲不安,應該……和她沒關係吧?


    但是他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出國了?


    洛挽全程沒說話,隻應了幾聲,洛億洲也司空見慣地將倒好的水推到她麵前的茶幾上。


    父女倆之間的話題少得可憐,洛挽沒接話他也很難再說下去。


    氣氛一直僵持到家裏阿姨的出現。


    兩人從客廳變換到餐桌上,卻依舊沒什麽交流。


    終於,還是洛億洲再次出聲問道:“你老公過年還在忙嗎?”


    “嗯。”


    這一聲是洛挽下意識的迴答。


    洛億洲接下來的話便讓她一愣,這才想起來他說的是靳澤。


    “小夥子挺不錯的,年紀輕輕很有上進心,踏實肯幹,這就已經勝過大部分人了。”他毫不吝嗇地讚道,顯然對這位‘女婿’很是滿意。


    洛挽手上停頓,目光突然遲疑了起來。


    她要不要現在就告訴他其實她嫁的不是他上次見到的……


    正醞釀著要說出實情,阿姨便端著一盤紅燒豬蹄靠近。


    濃鬱的氣味蔓延至整個餐廳,隻這一瞬間,一股難以忍受的惡心感從胃裏翻滾而出,洛挽連忙放下筷子捂上口鼻,在洛億洲詫異的目光下衝了出去。


    她沒來得及上樓,直接就近在樓下衛生間吐了個暢快。


    這些天除了早晨起來會有點幹嘔以外,她對食物的反感不再那麽強烈。


    原來是因為沒碰到重口味的。


    她迅速將現場處理幹淨,卻也沒有再迴到餐廳繼續用餐,因為整個室內都充滿了豬蹄的氣味。


    她在門口對洛億洲說了聲‘吃飽了’便往外走,留下桌前一頭霧水的男人。


    別墅外圍的花圃也是她上次看見的模樣,打理得井井有條。


    她漫無目的地逛著,最後還是挑了個地兒坐下。


    拿出手機看了眼消息,仍然沒有得到迴複。


    她蹙了蹙眉。


    難道是她沒有發送出去?


    她將手機從石桌上拿起,背著太陽光仔細觀察起屏幕。


    因為很久沒有跟人聊微信,她也不清楚怎樣算發送,不過憑她的記憶,沒發送成功的話應該會在轉圈圈或者顯示感歎號吧?


    她研究了半天也沒有找出破綻。


    最後她撅了噘嘴,賭氣般將手機重新塞進了外套裏。


    真不懂禮貌,好歹看見了要迴複一下。


    洛挽迴去時,洛億洲又坐迴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劇了。


    見她進來,他將電視聲音調小了些,偏頭問她:“剛才是怎麽迴事?”


    洛挽搖搖頭解釋:“胃有些不舒服。”


    “怎麽會不舒服?你亂吃東西了嗎?”


    “應該……吧,可能早飯吃太多了,壓的難受。”她隨便找了理由搪塞。


    於是收到了洛億洲更長的問候。


    什麽年紀輕輕的應該養好身體,胃病是最難好的一定不能沾染上。


    她隻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兩人安靜地坐一塊看了會兒電視,洛挽又上樓迴房間收拾了幾本小說出來。


    她房間裏別的沒有,各種書籍小說卻能堆滿整個架子。


    許多都是她童年的迴憶和已經下架的珍藏版,尤其是言情小說,她當初隻順了三本帶到聽海別苑,其中一本還被時司予看見了。


    迴憶起那件事,她耳根又泛起不自然的紅,這次挑了幾本書名起得比較正經唯美的。


    下樓後,洛億洲仍然坐在客廳。


    洛挽走近沙發處,正想說離開的話,便收到他的眼神示意。


    洛億洲讓她坐下,她沒推辭,卻也沒再坐下。


    “我們父女難得一見,就一定要搞得這麽生硬嗎?”他臉上恢複了平靜,抬眸問她。


    洛挽抿了抿嘴,沒有接話。


    她恨這個男人,替她媽媽恨。


    可是就算拋開恨不談,她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有些事從一開始就錯了。


    久而久之,再怎麽樣都已成了定局,很難再緩和到從前。


    她甚至快忘記了小時候是怎樣和爸爸相處的。


    可現如今,望著沙發上男人落寞的身影,內心深處又隱隱有股情緒在拉扯她。


    她動了動步伐,卻在視線無意識接觸到牆麵上掛著的合照時生生止住。


    這是她高中時候被洛億洲強製要求照的一張全家合影。


    上麵有她,有洛億洲,有範曉妍,有洛研卿。


    沒有她的媽媽。


    她眼角一酸,停留幾秒立刻收迴了視線。


    “我要迴去了。”


    說完,她不再等洛億洲的反應便轉身離開。


    出了大門,早上那輛白色轎車停在不遠處。


    洛挽到時,裏麵的人正靠在駕駛座上淺寐,她象征性地用指關節敲了敲車窗提醒他。


    他很快睜開眼,衝她禮貌微笑並下車替她開了後車門。


    “太太,現在是直接迴去嗎?”


    “嗯。”洛挽一口應下,後又突地想起什麽,忙改口:“等會兒路邊我讓你停的時候停一下,我要買東西。”


    “好的。”


    不知道為什麽,洛挽對他不太信任,也不好像和靳澤一樣什麽都說。


    於是她就粗略的講了一句,示意他開車。


    路上她開了手機導航,找到了一家聽上去比較有名的藥店。


    “等過了這個路口,右轉停一下。”她盯著導航路線對前麵的人說道。


    “好的。”


    車子停穩後,她下車迴頭看了眼駕駛座上的人,轉身走了一小段路再繞進那條不太深的巷子裏。


    畢竟是私事,她不太好讓他看見,所以特意讓停遠了一點。


    這似乎是一家全國連鎖的藥店,名字也是那種耳熟能詳的,洛挽在電視上沒少聽過廣告。


    據說這種東西也是有假貨的,還是去正規藥店買讓人放心。


    她仰頭看向裝飾古樸的店鋪,上麵的匾額寫著xx大藥房。


    沒再猶豫,推門進去。


    伴隨門推進的聲音,裏邊站著的人迎麵抬起頭。


    看上去是個年過六旬的老人。


    洛挽臉色明顯一變,扶著門的手僵住。


    一股不自然和羞愧感從內心底生出。


    正當她躊躇是進還是退時,恰巧一個年輕女孩走出,對老人不知耳語了什麽,他點點頭往裏麵走去。


    “你好啊,歡迎光臨!”老人走後,她轉頭朝這邊打招唿。


    洛挽內心跟著鬆了口氣,才邁開步子走近藥櫃。


    年輕女孩十分熱情,臉上洋溢著笑容客氣地問她:“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洛挽悄悄抬眸打量了她一眼。


    這小女孩看上去年紀好像又很小,問她會不會也不方便?


    想了想洛挽還是搖搖頭,自己用眼神尋了會兒。


    年輕女孩也沒有因洛挽不迴答而放棄,反倒注意到她的動作,充滿友好地繼續問她:“姐姐,你是在找什麽東西嗎?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拿。”


    洛挽找不到想要的東西,最終也隻能無奈地對她說:“我想要……能測懷孕的那個東西。”


    誰知話落,那年輕女孩立刻恍然大悟,轉身從另一排藥櫃中找出兩樣東西,攤開到她麵前。


    “這裏有驗孕棒和驗孕試紙……”


    “就這個好了。”洛挽不等她說完就隨便拿起其中比較小的一盒,迅速塞迴到包裏。


    其實她這個年齡如果懷孕也是很正常的事,但她還是會覺得害臊,尤其是在外人麵前。


    年輕女孩微笑著給她結賬。


    洛挽尷尬地朝她一笑,點頭致謝,轉身離開。


    沒想到她這麽大人了,臉皮比一個小女生都還要薄。


    她將藥店門帶上,恨不能迅速逃離這個地方。


    就在沒走幾步路時,突然有人從背後叫住她。


    “等一下!”


    洛挽嚇得一激靈,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因那聲叫喊直起了身子停在原地。


    沒等她轉身,身後的人已經快步走近她將她身子扳了迴來。


    緊接著,是一道充滿狂喜的溫潤男聲。


    “洛洛?真的是你!”


    他不等她反應便將她整個身軀抱住。


    他的力道很大,人長得又高,此刻密不透風地將她摟緊,讓她無法掙脫。


    洛挽剛開始一臉懵,還以為認錯人了,等反應過來那聲‘洛洛’,心裏頓時明白。


    她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推他。


    男人根本不管不顧她的抗拒,將她死死地抱緊在懷裏。


    他低下頭,側臉貼上她的發絲,仿佛重獲至寶般,不願放手。


    “你放開……”


    洛挽騰不出手到麵前,隻能用力捶他後背,可他就像感受不到痛似的怎麽也不鬆手。


    “洛洛,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耳邊傳來他喃喃自語般的聲音,亦如以往一般和煦如春風,“這是真的嗎?我真的見到你了……我不是在做夢!”


    這些話如果放在幾年前,哪怕是在薑玥第一次出現在她生活裏那天。


    洛挽都一定會狠狠觸動,可是現在……除了波瀾不驚,她甚至覺得惡心。


    “傅森晗……放手!”她被迫貼在他胸口,咬牙切齒地命令他。


    “我不放!”


    沒想到他強硬地拒絕,且將她抱得更加緊了些,嘴裏說著發瘋的話,“我不會放手了,洛洛,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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