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濟給張奉添了點茶水:“張大人的變法之策是好策,隻是變法不是一日之功,如此急功近利,觸犯了朝中重臣的利益,隻怕不好收場。”


    “張大人學富五車,應當聽過商鞅的變法吧?商鞅變法,改革農商,的確帶來了國富民強,可商鞅最後是何下場?”沈成濟眯了眯眼,突出四個字,“五馬分屍。”


    張奉接過沈成濟的茶仰頭大笑起來:“沈大人原來是怕我跟商鞅一樣,不得好死?多謝沈大人關心了,奉,可不是商鞅。”


    沈成濟默認地看著他:“你是什麽下場我不太關心,但你變法推行的過激,必要招人怨恨,如今你在眾人麵前逼死李儒,你覺得是立威之舉?隻怕你現在已是很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隻想除之而後快。”


    張奉抿嘴一笑,眼底狷狂無比,毫無畏懼:“抱團為羽翼乃朝中常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種道理沈將軍難道不懂?他阻我的路,我隻能除了他,殺雞儆猴。朝堂之中,原本就是你殺我,我害你,就能誰能活到最後全憑本事,我畏畏縮縮的當烏龜,他們就能放得過我?”


    沈成濟沒想到張奉一夕之間竟變了這麽多,他眼底的無所畏懼令人膽寒,世人最怕的便是不畏生死之人,他敢拿命去搏,就已經勝過了許多人。


    沈成濟半是警告語氣:“可如今朝堂之上默認你與竇府同氣連枝,你的一舉一動都牽連這竇府,你是五馬分屍還是千刀萬剮,與我無關,可朝堂之事,你最好把握分寸,不要牽扯到華容。”


    張奉眼底瞬間凝成冰霜:“這才是沈將軍找我的原因吧,我就說,我跟將軍私交一般,怎麽突然找上我,這般地關心我,對我千叮嚀萬囑咐,原來是怕我不得好死,會牽連華容遭殃。”


    張奉低笑了兩聲,笑意未達眼底:“沈將軍放心,我做的事,我一人承擔,不會牽連竇府,更不會牽連華容。”


    張奉看著沈成濟的眼睛,像是看仇敵,一字一句地跟他說:“我比你,更在乎她。”


    他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華容的事,雖然他的力量微薄,可他一直保護她幫她,而華容之所以變成如今心死的模樣,都是因為沈成濟傷她!


    華容本可以被人好好愛著的,是沈成濟讓她吃盡了苦楚。


    張奉兀地一笑,說出一句誅心之話:“你是華容的什麽人?有什麽立場來警告我?”


    張奉說完這句話,兩人對視了半天,再沒有下文,各自意思著吃了一點東西離去。沈成濟一日都食不下咽,他的確沒有立場,如果他不是失去後才懂得珍惜,華容就不會被傷害,事情也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沈成濟心裏難過,張奉心中也不痛快,張奉把話說得像刺蝟一樣紮人,就是因為他嫉妒,嫉妒這個男人哪怕那麽深的傷害過華容,華容還是對他念念不忘,嫉妒這個男人跟華容有個聽話懂事的女兒,讓他跟華容之間有永遠切不斷的聯係。


    他把自己武裝成一隻刺蝟,就是因為他什麽也沒有,能讓華容把他當成弟弟,已經是上天的恩賜。


    當天,張奉又去了竇府,名義便是去探望姐姐。


    去的時候正好是晌午,華容還在小睡,他便沒讓小茹如打攪她。正好安策在房中讀書,遇到幾句詩文不知其解,拿著書本看了看張奉,安策聽舅舅說過,張奉幹舅是很有才學的,雖然他不喜歡幹舅對娘親總是過分親密,可先生說過,要不恥下問。


    安策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還是拿著書本過去找張奉:“張奉舅舅,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張奉見他拿著《治國策》,略微笑了笑點頭:“當然可以。”


    安策先以老師禮拜了拜張奉,張奉點點頭受了他的禮,安策才給他指了一篇詩文,問他:“請問張先生,何謂治國安邦?什麽樣才叫國治呢?”


    張奉沒有去看他手中的書本,《治國策》他早就倒背如流,看一眼題目就知道安策問的是哪一篇,張奉告訴他:“國治,就是百姓富足,不愁吃喝,安居樂業,手有餘錢。”


    安策若有所思:“百姓富足,安居樂業……可為何我覺得,農民伯伯努力地耕種,卻過得貧苦呢?”


    張奉說:“因為山路不通。”


    安策又問:“那既然通商可以致富,為什麽沒有人開辟商路?”


    張奉說:“因為難。打破原有的體製,必定會觸動原有體製中大富翁的利益,就會遇到很多很多的阻力,所以沒有人敢去開先河,做第一個辟路人。”


    安策看向張奉:“那先生敢開辟先河嗎?”


    張奉笑了笑,說:“我敢。”


    安策聽說最近張奉舅舅提出了許多策略,他在書房裏看到過,雖然他不比朝中大臣學富五車,可他卻覺得,這些策略很有道理。不免對張奉有了些崇敬。


    竇子桓曾經說過,做開路人是最難,也是最危險的,非有大才之人不可勝任。


    安策又問:“那何謂安邦呢?”


    張奉說:“邦交和樂,四海升平。戰事,是最勞民傷財的事。”


    “那如何才能四海升平?”


    張奉垂了垂眼瞼:“這個問題,你爹爹跟舅舅更能迴答你,他們是武將,這邊守國,豁出性命,是為了王朝的安康,百姓的和樂,是大功之人,如今的四海升平,有你爹一份大功。”


    朝堂上私下裏再怎麽針鋒相對,張奉都不會把這份敵對帶給安策,此刻安策來問學於他,他的身份便是老師,老師授人詩書,不可偏頗。平心而論,如今能夠免於戰事,四國投降求和,是沈成濟的功勞,他不可抹殺。


    安策小聲地重複了一遍:“是爹爹的功勞……”


    安策的嘴角忍不住笑起來,心裏樂開了花:“我爹爹是大英雄!”


    張奉心酸苦澀,卻讚同了安策的話:“對,他是英雄。”


    “策兒今日這麽好學,問學於幹舅舅?”竇華容撩簾出來,雖是剛睡醒,卻還有疲憊之態。沈成濟把安策抱起來:“嗯?”


    安策揪沈成濟的耳朵:“你動作要快一點啊,平日裏像個大英雄,一見了娘親,就變成了大狗熊!話也不敢說,事也不敢做,什麽時候才能把娘親追到手啊!你簡直笨死了,奉舅舅都把禮物送到娘親跟前了。”


    安策煞有其事地教育沈成濟,樂得沈成濟噗嗤笑出來,抓住了好長一句話裏最重要的重點:“爹爹像大英雄?”


    安策:“……”


    沈成濟在心裏高興地開出牡丹花,在他兒子心裏,他居然是個大英雄。這難道不是所有父親的夢想嗎。


    安策哼得一聲:“別美了,再美我就要叫後爹了。”


    安策一語中的,沈成濟的笑容瞬時收斂了起來:“你可不能管別人叫爹,我的好大兒。”


    安策督促沈成濟說:“那你好好努力啊。”


    “好!”沈成濟答應了一聲,“張奉又給你娘送什麽東西哄她開心了?”


    安策想了想,說:“我隱約聽著,好像是頭油。娘親晚上總是睡不好,奉舅舅細心發現了,特地給娘親送了一瓶頭油去,說什麽可以安神,安心,有助於睡眠的。還給娘親梳頭了!”


    沈成濟噘噘嘴:“他還給娘親梳頭了?”


    安策重重地點點頭:“我躲在牆根,好像還聽見娘親說奉舅舅的手很輕巧,比小茹姑姑伺候得還要舒服!你看看人家,不僅近水樓台先得月,而且又細心,又貼心,你這個大老粗,笨死了。”


    沈成濟掐安策的臉蛋:“你從哪兒學的這麽多俏皮話。”


    沈成濟想了想,說:“不就是頭油嗎,爹也可以給娘送啊。”


    說著,沈成濟把安策放到地上,拉著他的手進了胭脂水粉鋪,讓掌櫃把所有頭油都拿出來,挨個挑了挑:“娘親喜歡什麽味道?”


    安策打開一瓶聞了聞,不由皺起眉頭:“這個太香了,娘親不喜歡這麽濃的香味,像是秦樓楚館裏攬客的姑娘用的。”


    沈成濟簡直對沈安策刮目相看:“臭小子,你怎麽懂那麽多啊,秦樓楚館你也懂?”


    安策對他吐了吐舌頭:“這一家不好,我們去下一家。”


    “行——聽我兒子的。”沈成濟跟安策把整條街的頭油逛了一遍,沈成濟一下子買了十瓶。


    送頭油嘛,誰還不會了,張奉送一個,他就送十個!


    沈成濟拿著一兜頭油:“不能這麽送,我還要往頭油裏加些東西。”


    安策疑惑:“嗯?”


    送禮比的不光是數量,還有用心,他要跟張奉競爭,就要比張奉更用心。隻是十瓶頭油送去,太沒有誠意。


    沈成濟帶安策去了後山,漫山遍野地尋一味草藥。


    沈成濟踩在陡坡上,看得安策手裏直冒汗:“爹,你小心一些,這裏掉下去很危險的!”


    “沒事!”他很快就采到了,沈成濟伸著手去夠陡坡上長在峭壁裏的一株安神草,這草隻挑著峭壁長,但安神的功效奇好。


    沈成濟用力斜了斜身子,拔下了那株安神草,腳下的石塊突然鬆散掉落,沈成濟半邊身子呈下墜之勢,安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抓住沈成濟的手腕:“爹!”


    沈成濟穩住了身形:“沒事,鬆手兒子。”


    安策嚇壞了,抓著他的手不肯鬆:“不行……你會掉下去……”


    安策嚇出了眼淚,沈成濟看他這副委屈又擔心的淚眼,心疼又想笑,溫聲細語說:“好兒子,爹不會掉下去,你抓著我,我一會借力的時候會把你拽下去。”


    安策半信半疑:“真的嗎……”


    “真的,你往後退一退,爹很快就上去了。爹什麽都行的。”沈成濟哄著安策,安策才慢慢地鬆了手,發現爹爹真的沒掉下去,才按照他說的往後退了兩步。


    沈成濟抓著石壁借力翻上去,腳下踩著的土塊瞬間塌落,安策看到爹爹沒騙他,好好地上來了,才吞迴了眼淚。


    沈成濟蹲到安策身邊親了親他的臉:“嚇到了?”


    安策鼓著嘴不肯承認:“你以後不能做這麽危險的事。”


    “行——”沈成濟拍拍安策的小屁股,“我會好好地陪著策兒長大,看策兒娶媳婦。”


    安策粘人精似地抱住沈成濟:“你以前也這麽說,說要陪著我跟娘親,可是你都沒有履行承諾,一走就好多年,我都以為你不會迴來了。”


    “是爹爹的不對,爹爹錯了。”沈成濟一隻手抱起安策,抱著他迴府裏,“爹現在不是都陪著策兒麽。”


    “嗯。”安策委屈巴巴地點點頭,“我想爹爹跟娘親住到一起。”


    沈成濟親了一下安策:“爹會好好努力。”


    沈成濟抱著自己兒子往家走,看到他秀氣的眉眼,已經初具美男子的模樣。怎麽辦,他這個兒子,怎麽比女孩還要會撒嬌討巧,讓他這個當爹的連句重話都不想跟他說,沈成濟都覺得,他兒子,大概是生錯了性別,該是個小情人女兒才對。


    沈成濟抱著安策迴了自己的將軍府,他特地在將軍府裏弄了一間屋子當藥房,他帶著安策進去,把采摘下來的安神草放進石碾裏研磨,磨出草汁來加到了他買的豆油裏。


    但是除了安神草,他還加了一點其他的香料進去,然後交給了安策。


    安策手裏提著十瓶頭油,鄭重其事地說:“我走了。”


    沈成濟點點頭:“去吧,多給爹說幾句好話。”


    安策點點頭,跟著仆從迴竇府,心裏想了好多說辭給爹爹美言,可真的見了娘親,又不知道先說哪一句:“娘親,這個是爹爹讓我給你的。”


    竇華容接過他手裏的包裹,裏麵擺著十瓶豆油,竇華容不禁失笑,點了點安策的額頭:“你這個小家夥,又去給你爹通風報信了?”


    安策嘟嘟嘴:“娘,奉舅舅能給你的,爹也能給,而且爹爹為了摘安神草,差點掉懸崖底下去了!爹爹對娘親,還是很上心的。”


    就算憑著他冒險給她摘草藥和安慰的麵子,竇華容也要打開看一看。她打開了一瓶湊到鼻尖,除了草藥,卻還聞到了另一種香料的味道——相思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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