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空肯定很快就會發現她騙了他。但她以為胡小空會隨即拋開這件事,繼續當他的“大俠”,不想這孩子這麽執著,還是追了來……


    她現在躲也來不及了。胡小空剛剛唿嘯而過肯定是試探,不出她意料的話,現在他肯定正在前麵一個拐彎處等著她呢。


    她還是騎著馬慢悠悠地踱過去,果然,一轉過小樹林,就看到胡小空正抱著胳膊皺著眉頭,一臉不爽地等著她。


    “我去!你穿了男人衣衫比我還好看!以後小姑娘們都認你做哥哥了怎麽辦?”


    杜仲對著陽光露齒一笑,再無比瀟灑地打開那把風騷的扇子,開口問道:“所以,你確定你要跟我同路?”


    胡小空濃眉一皺,大眼睛一瞪,很沒好聲氣地道:“你不是邀我一起去剃人家小姑娘頭發的嗎?我技術那麽好,當然要去跟你比一比了!哼,你說你這人也太不地道了些,自己先出來了也不等我,害我以為你已經先去了!要不是打聽到你往這裏來了,我還準備直接去湖州把人小姑娘的頭發剃了再說——”


    杜仲坐在馬上的身子搖了一搖,很是無語地看著麵前這個頗為怨念的家夥:敢情就是她那一通玩笑話,就讓這個家夥給粘上了?


    不對,杜仲覺得暫時拋開那個誤會,好笑地看著胡小空,“你是剛從湖州城出來嗎?”


    胡小空聞言臉色就是一僵,但他是個誠實的好孩子,就扯著脖子紅著臉道:“是又怎麽樣?我知道你出來有一陣子了——哼,不就比我快幾天嗎,有什麽好得意的?!”


    杜仲忍著笑,不忍告訴他自己當天中午就非常順利地出城了,而是頗為真誠地問他道:“那你這些天都在湖州城裏幹什麽呢,怎麽這麽晚才出來?”


    這下胡小空哼哼哧哧話也說不清楚了,過了半天杜仲才聽明白,原來他當天就被識破,而最讓他鬱悶的是,孫家認為他是變了裝的杜仲,於是半個城的人馬都在追殺他,弄得他無比狼狽,躲躲藏藏了好幾天,最後還是直接用輕功爬的另外一邊的城門。


    然後歪打正著地碰到杜仲。


    杜仲聽完笑得差點從馬背上掉下去,但又不得不感歎這該死的緣分啊。


    笑完了杜仲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等一下!你既然是翻牆出來的,那有沒有人跟蹤你?”


    胡小空撓撓頭發,有一絲不確定地道,“應該是沒有——不過我也逃出來大半天了,也有可能他們已經知道了……”


    杜仲此刻除了翻白眼還真不知道能說些啥了。


    她雙腿一夾馬腹,衝那個沒心沒肺逃跑逃習慣了的家夥道:“趕緊走吧,說不好一會兒他們就追上來了!”


    其實這兩人都逃跑功夫了得,胡小空是不怕也無所謂,杜仲也不怕但她怕麻煩。於是進了洪州城他們就把馬給賣了,再弄了兩身灰不溜秋的衣服套上,找了家客棧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天才出門覓食。


    他們不敢往大的酒樓去,問了幾個當地人,找了一家有點偏僻的小飯館,一口氣點了十多隻大螃蟹,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慢慢吃。


    胡小空舒服地抖著二郎腿,拿著一條蟹腿慢慢地嚼,他身邊的空酒壇子已經放了好幾個。


    杜仲也在拿了個剪子慢慢地剪蟹腿吃,見對麵那人那樣,無語地搖了搖頭。


    他們吃的慢,旁邊的桌子已經換了好幾撥人了。於是他們也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了不少最近這洪州城裏的動態:孫家已經知道了他們來洪州,現在正到處貼了他們的畫像,委托洪州的官兵幫忙捉拿這兩個江洋大盜,而且這些還隻是明麵上的,實際上還有不少江湖好手在洪州城裏到處搜尋他們,他們就已經躲過兩三撥了。


    正吃著,突然旁邊的桌子上又坐下來三個人,杜仲瞄了一眼,就轉過眼睛不看了。那三人目中有精光,說話聲音壓抑了,而且四肢有力,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


    一個滿身橫肉的大胖子大刀金馬地往凳子上一坐,就衝裏麵大聲吼道:“老板,來六隻螃蟹,再來三壇燒酒!——媽的,累死爺爺了!——再弄兩斤肉來!”


    另一個瘦高個就勸道:“三壇就算了,我們還有事在身呢……”


    胖子抹了抹頭上的汗,渾不在意地道:“放心,誤不了事兒!這鳥天氣,熱死人了!哎,你看我都出了這麽多汗,這一壇酒還不夠我一個上午的汗呢!”


    旁邊那臉色跟門板似的人出聲嗬斥他們,但最後還是要了兩壇不那麽衝的黃酒。


    “哎你們說,那兩個毛賊之所以跑到洪州城來是不是也是為了吃螃蟹來的?”胖子一邊大嚼一邊問道,“要不幹嘛往洪州城跑?”說著他就來勁兒了,湊到另外那兩人的身前,悄聲說道,“會不會現在就在吃呢?”他掃了一眼周圍,“搞不好還就在這周圍呢!”


    杜仲不動聲色,繼續剪她的螃蟹腿,但對麵的胡小空卻突然嚼得更大聲了。她白了他一眼,他才恢複了原來的速度。


    他們都是練武之人,旁邊的那點兒動靜,自然逃不過他們的眼睛。不過他們都不急,因為這三人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什麽高明的人。


    瘦高個白了胖子一眼,“你當誰都跟你一樣這麽好吃哪!那兩人來頭都不小,這都什麽時候,躲都還來不及,怎麽可能還出來亂晃?”


    胡小空聞言二郎腿抖得更歡。


    這時杜仲就感到那個門板臉往他們這邊看了過來。她頓時一陣頭皮發麻,但手上不停,繼續慢悠悠地剪。剪著剪著還抬頭去看胡小空,然後好似才發現似的大吼了一聲,“哇,你怎麽嚼了那麽多了?!你是牛嗎,這個不能那麽嚼,要慢慢吃你懂不懂啊?!你個粗人,這麽多好的就被你給浪費了——”


    胡小空甚是配合,立即把剩下的一堆蟹腿也拔到了自己的麵前,大聲吼道:“老子付的錢,老子愛吃多少吃多少!有本事你再去買啊!”


    聽了這兩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那三人都停止了說話,“唰”地一下就看了過來。


    “你的錢還不是你家老頭子給的——哈,我看你家老頭子天天賣豬肉都缺斤少兩的,怎麽肯給你那麽多錢?你說,是不是你偷的?”


    胡小空有點傻眼,什麽時候他家多了一個老頭子,還是在殺豬的?不過餘光掃到那胖子已經把頭調迴去了,知道這招有用,隻好接著配合。


    “你管我的錢是怎麽來的,有的你吃就行!——嗬,總比你好吧,你天天跟著你老子賣包子,手上連十個大錢都沒有!要不是哥哥我大方,你連根螃蟹毛都吃不起!”


    那瘦子也調迴了頭:原來是兩個市井小兄弟,估計偷了家裏的錢上這兒打牙祭來了,沒什麽好看的。


    杜仲幹脆一腳過去,口裏罵道:“不就吃了你的幾根螃蟹毛嗎,小氣成這樣,至於嗎?”她這一腳全無章法,胡小空更是被她那一腳踢得差點坐到地上,兩人為此差點就要打起來,還是夥計出來招唿了幾聲,他們才又坐下繼續啃螃蟹腿。


    但看過這一幕,門板臉也調迴了頭。別的不說,連螃蟹腿都舍不得扔還在啃,肯定不是什麽有錢人,不必浪費時間了。


    而另一邊杜仲笑得腸子都快要打結了,而胡小空則是真正的一臉怒氣:為什麽不打聲招唿就突然踹他,害他為了做戲不得不狼狽些,差點真正摔倒!哼,想他胡小空出江湖以後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還是在三個小嘍囉的麵前!


    不過也不得不說,杜仲這人腦子實在是活,這法子也好使,不一會兒那三人胡亂嚼了一頓就走了。


    等他們一走,杜仲不等胡小空發火,就站起身來往外走,“好啦,該吃的也吃了不少啦,我們走吧!”


    胡小空隻好也起身往外走,這時他身後的夥計趕緊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客官,您還沒付錢呢!”


    “啊?”胡小空睜大了眼睛,很是不忿,“你幹嘛隻叫我一個人?”


    那夥計臉色就不好了,“剛剛不是你說要請那位小哥吃螃蟹的嗎?剛剛我們可是好多人都聽到了的!”


    另一個夥計見狀不對,也走了過來,而且,眼中還充滿了赤裸裸的鄙視。


    胡小空鬱卒了,隻好掏出一個亮麗的荷包來,從裏麵數了銀子來付了錢,然後啐了一口,拔足往那個走了老遠的人追去。


    還好他有偷好看姑娘們荷包的習慣,要不這下還真是要出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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