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湧動的風突然停歇下來。


    溫暖的光點還在空中飄蕩,照亮了整個儲藏室裏的成千上萬個培養皿。


    在場的人都目力極好,很輕易就看到最深處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一直頂到天花板的培養皿,直徑足有十米,依舊是渾濁一片,看不清楚。


    但他們都知道,那裏,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拉斐爾……”沒有讓人恐懼的威壓,加百列好半天才緩過頭暈目眩的感覺。


    “別過來……”拉斐爾製止了他們,“我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隻是抱歉殿下了……他可能,也要醒來了。”


    拉斐爾稍微側了側身子,露出沉睡的小人魚,原本光潔幹淨的眉心出現了一瓣蓮花的青色印跡,顯得格外吸引人。


    “死亡的惡靈即將爬出地獄的深淵,水中的月色還未醒來。一定要保護好他度過覺醒期。”


    加百列還是想要說什麽,但拉斐爾卻衝她搖搖頭。


    “我很愛殿下,我的靈魂也將永生永世追隨他。這份錦囊,在你們最絕望的時候可以打開,或許會幫到你們。”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從衣擺開始逐漸變得透明,整個人的麵容也漸漸模糊,不過唿吸之間就已經消散在光裏,連帶著他懷裏的小人魚,也倏忽之間化作一道光點,在青蓮的虛影包裹中,向著儲藏室深處飄去。


    宋既明蒼白的手指從地上撿起一個銀色的錦囊,絲綢的質感,上麵繡著一朵朵半開的蓮花。


    一股久遠的氣息從最深處傳來。


    遠處,神明之巔的地心深處,黑霧突然開始劇烈地顫動,像是收到了某種重擊。


    “真是兩個廢物,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黑霧罵了一句,然後重新靠近中心那顆瑩白的珍珠。


    此刻珍珠的光芒已經非常暗淡了,但黑霧仍然不放過他,將他像個球一樣拋來拋去,看著珍珠因為害怕而滲出淚水,然後惡劣地說:“你死都死了,幹嘛還擺個哭喪臉,誰會理你啊。”


    正說著,一道熟悉的氣息從地麵上傳來,帶著久遠的力量。


    珍珠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劇烈地震動起來,左右極速衝突想要突出黑霧的包圍,黑霧狠狠地將他裹住,用力攥緊:“嗬,你那該死的父親又迴來了?我還真是小看了那隻畜生。”


    頓了一會兒,黑霧又沙啞地發出笑聲:“來了也好,嗬嗬,這一次正好一網打盡。”


    他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


    積蓄了千百年的力量在這一刻猛然爆發,烏雲在天際嘶鳴著,雷電劃破陰沉的天空,血紅色的腥味彌漫在死寂的神明之巔。


    突然間火光一閃,一道刺目的電光撕裂雲層,雷電在低低的雲層中轟響著,整個蒼穹似乎都要碎裂。


    鋪天蓋地的黑影從神明之巔的地下湧動了上來,一隻猩紅的眼球在空中極速轉動,看著這個久違的世界。


    “不對勁!快保護殿下!”雷米爾的尾尖突然急促有力地開始顫動,蛇瞳縮到了極致,他感知到正有某種東西在快速靠近。


    三個人顧不上自己,抬腳就奔向了深處的培養皿。


    靠近了培養皿,才看出這個培養艙花費了研究院多少心血。


    所有的材質用的都是市麵上根本沒有的,其精密程度就算是廢棄成這個樣子,裏麵的機器依舊在獨立運作保證裏麵生物的安全和生存。


    宋既明伸手在培養艙上蹭了一下,一層厚厚的灰塵被撥開,露出了裏麵清澈的液體。


    宋既明一愣,隨機伸手使勁擦了幾下,即使很小的一個窗口,也夠他看見裏麵的東西了。


    巨大的缸體中央,懸浮著一道修長的身影,周圍有數個管道連接著他的身體,不斷輸送著營養物質。秀美的麵龐勻稱流暢,金色的紋路在月光一般的魚尾上流動,銀色的長發如同海藻一般在水中散開,眉間隱隱約約有一瓣蓮花印跡,如同心髒搏動一般一下一下閃著光。


    他的容貌在發絲遮掩下看不真切,但宋既明知道,那是如同白雲般柔滑的皮膚,宛若經過琢磨的玉石。魚尾修長有力,身材高挑,若隱若現的魚鰭如同透明的薄紗,分布在他柔和的手臂、修長的腰部和靈動的尾巴。


    這是一個充滿了神秘與美麗的種族,他們掌控大海,在閃爍的海光中展現出獨特的魅力,仿佛是水之精靈的存在。


    “他來了。”


    宋既明的目光繾綣又溫柔,他伸手在玻璃外壁上輕輕撫摸,仿佛能夠透過培養艙輕輕撫上人魚的長發。


    而當他重新轉過身來的時候,暗紅色的眼眸中有宇宙星辰在流轉,他的眸冷若冰霜,似有火光稍縱即逝,威壓全部展開,如同來自修羅場的厲鬼。


    不……


    不是宛如……


    他就是厲鬼。


    宋既明握著業火刀,周圍的光點已經盡數落進塵埃裏,四周重新恢複了黑暗。


    突然間,大地開始震動,整個研究院開始顫抖,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一下一下撞擊著建築物。


    雷米爾抬頭,手上已然挽起長弓對準了天花板某個方向:“當心!”


    隨著轟然崩塌的聲響,一大團黑氣衝破了重重阻礙,從地麵上直入底層。


    鋪天蓋地的黑霧和壓力與之前常玲常洪二人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還沒有開始戰鬥,他們就已經能夠直麵感受到對方的實力了。


    “嗬,小畜生……”猩紅的眼球終於從空洞裏擠了進來,外麵的光線照射進來,空中的灰塵飛舞。


    沒有人迴答他,但黑霧也不需要人迴答,他在原地轉了幾圈,嘲笑道:“耶迦德努呢?他不是很厲害嗎!用一把破劍就想殺死我,不可能!”


    黑霧顯然過了這麽多年依舊很憤怒:“讓他出來啊,當個縮頭烏龜算什麽。哦對了,你是他養的小畜生,看門狗。”黑霧猛然湊近長身玉立的宋既明,“你說,我要是把你剝皮拆骨,耶迦德努會怎麽樣,會不會哭著求我放過他?”


    “做夢!”雷米爾將流光箭矢對準了眼球,雙唇緊緊抿著,眼中是深重的怒火。


    宋既明抬頭,那雙暗紅色的眼眸蘊含著幽深的宇宙,似古井無波,但其中氤氳的涼薄寒意,卻叫人無端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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