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風懷揣著滿肚子的疑問離開了。


    倒不是說這個滿朝文武都曾經覬覦的學院人才不夠聰明,凡是在書院之中想要‘坑’一下李二風的學生,基本都付出過不大不小,尺度剛剛好的代價。


    隻是李二風....關心則亂了!


    他沒有思考自己是否做好什麽樣的準備,他隻是疑惑,他家公子難道還有什麽準備要做好嘛?


    “柳公。”


    蕭何皺眉,上前開口道:“李二風此人確實是賢才,但....這一份忠,我始終覺得不妥。”


    “愚忠自然說不上,但也不差幾分。此人對於公子辰,已經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蕭何在擔憂。


    跟在柳白身邊這麽久,不說識人術能有柳白這樣的造詣,但也絕非尋常人可以比擬的。


    他擔憂的正是李二風的忠心。


    忠心之人,往往是一根筋,為了自己所要保護的主公,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自家柳公的權勢已經達到這樣的地步,待到公子辰真的如同柳公所料一般上位,哪怕是這個身形肥碩實則內心良善的十三公子不與自家柳公產生衝突,甚至是放權,但....李二風這個作為下臣的,在掌握一定力量之後,是否會想著主動為公子辰爭取一些什麽?


    這都是極難預料的事情。


    然而,柳白卻是沒有迴應蕭何的這一份擔憂,隻是輕聲開口:“君見今日樹頭花,不是去年枝上朵。”


    “去年那朵花的生命,永遠都不會再迴來了。”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說罷,柳白歎息,朝著自己的房間而去。


    蕭何有些懵,他不是柳白,隻能隱隱猜想到,自家柳公對於李二風暗示新任儲君,對於自家柳公的痛心到底有多甚。


    “蕭何,柳公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人生長恨水長東,這句話就連俺這種沒有文化的粗人,都感覺心肝一顫,好似是難受得很。”


    龍且上前,也是看著自家柳公背影,擔憂開口問道。


    蕭何歎了一口氣:“柳公承擔的太多了。”


    “不隻是責任,更多的是所經曆過的痛苦。”


    “小的時候,村中的老人說,想要成為一名伍長,就要在戰場之上麵對五名敵人的圍攻。想要成為縣中的書吏,就要麵對家長裏短的叱罵,縣守老爺的嚴苛。想要成為一個大人物,那要麵臨的難處,就不是靠嘴巴就能說得清的。”


    “柳公如今,便是如此。”


    蕭何甚至是發自內心得感覺,自家柳公過的實在是太苦了。


    生活享樂,算不得什麽,權勢帶來的威風?更是虛無縹緲。


    唯有自家柳公所經曆過的苦痛,每一件拿出來,都能夠將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壓得喘不過氣了。


    可是自家柳公,依舊是這麽努力得昂起頭,麵對這些。


    對於蕭何這麽有生活氣息的解釋,龍且幹脆利落得迴答三個字:“沒聽懂。”


    蕭何也是無奈,隻能說道:“龍頭領,你好好養傷罷!權勢帶來的不止是他人的敬仰,更多的是危險。”


    “很多危險,我等無法解決,但若是在我等的能力範疇之內,決不能讓柳公有分毫的意外。”


    他也是明白了,對龍且說道理是沒有用的,而且...很多道理,就連他蕭何也無法用言語訴說。


    痛苦,能與何人言說?


    龍且一聽,瞪大了眼睛:“放心吧,何人膽敢對柳公心懷惡意,定然讓他有來無迴!”


    這句話,讓蕭何很是安心。


    龍且之武,天下何人可破?


    ....


    十三公子宮府。


    當李二風迴來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家那從來都滴酒不沾的公子,此刻手中竟是拿著一個酒壺。


    這一下,將他也是嚇了一跳,連忙上前。


    可是沒想到,嬴辰隻是將酒輕輕得倒在地上。


    “六哥,你以前喝酒的模樣,真的沒有你想象中的瀟灑俊逸。”


    “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喝一些。”


    嬴辰輕聲開口:“那時候你在樹冠之上,喝著酒,酒灑了衣襟,滴落在地。”


    “十八弟笑你。”


    “你說,半入清風半入喉,清風不染人間愁。”


    “現在想想,清風其實也染,隻不過它離開了。”


    歎了一口氣,那肥碩如山的肥肉微微抖動,嬴辰將酒壺放下,抬眸看向李二風:“二風,你去了哪?”


    不是質問,隻是關心。


    如今大秦已然是多事之秋,他知道自己這位老師是可以震懾住朝堂的,但....依舊是覺得,李二風應該要安淡得呆在宮府之內。


    李二風麵容上顯現些許局促,開口道:“公子,我去了丞相府。”


    一句話,讓嬴辰有了些許愣神,緊接著麵容上有些許苦笑。


    下麵的話,他不用問了,因為他已經猜到了。


    甚至可以說,他猜到了更多的東西。


    李二風去了這麽久,自己的老師自然是見了李二風的。說什麽,不重要。見,便是答案。


    “柳相說,不知道您有沒有做好準備。”


    “可是....我不明白。”


    “公子,您需要做什麽準備?我隻是....”


    李二風話語有些凝滯,他在路上的時候已經想好說辭,向自家公子解釋,自己想要尚公主是為了保全自家公子。


    可....話語未說出口,他看見自家公子的模樣,又覺得這些話不應該說。


    “準備嗎?”


    嬴辰沒有在意李二風此刻的局促,隻是喃喃自語,仿佛是在思考自己老師所說的這一句話。


    他真的準備好了嗎?


    或者說,他也想要問問,自己的老師是不是準備好了。


    他,嬴辰,這個在天下人眼中,都算是皇族恥辱的公子,真的被自家老師扶上這個位置之後,天下人會如何看待自己的老師?


    沒有選擇扶蘇兄長,也沒有選擇嬴高兄長,更沒有選擇將閭兄長,隻是選擇了他,這個體型肥碩,在群臣口中昏愚癡呆的公子辰。


    立弱主以全政,自家老師將要麵臨怎樣的阻礙,如何的非議?


    “老師....學生沒有準備好啊。”


    嬴辰長歎一聲,心中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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