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白迴到丞相府之中,忽然覺得氣氛有點怪異。


    仿佛好像丞相府之中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情一般。


    但是仔細想想,鹹陽城之中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丞相府之內,豈能例外。


    光是那禁軍包圍,而後調走,加上府中人禁足,就已經足夠鬧騰了。


    可是....柳白還是隱約感覺到哪裏有些不對勁。


    “柳公。”


    蕭何在門口苦苦等候,看到柳白和端木震亨下了馬車,也是趕緊上前相迎。


    柳白的左腳剛剛落地,右腳還沒跟上,就先開口問了一句:“龍且怎麽樣了。”


    對於蕭何,柳白是有一種出乎意料的滿意的。


    在這種形勢之下,蕭何還能夠保持冷靜,沒有在禁軍撤走的時候前往鹹陽宮,就足可見蕭何已經學會了在處境之下冷靜分析問題,並且擁有著一顆能夠克製自己衝動的內心。


    克己。


    這兩個字,說容易,做很難。


    克製住自己內心最為強大的衝動,這代表著理智壓過了自己的本能。


    “夏無且已經為龍且救治了,除卻腿腳之上那一箭貫穿之外,其他的傷勢大多是皮肉傷勢。”


    “有了醫學院提供的大蒜素,再加上湯藥,夏無且言,金創之傷不足為慮。”


    “隻不過,這休養的時日,怕是要長一些。”


    “就在剛才,龍且醒了之後要喝酒,夏無且不允,兩人還罵了幾句。”


    蕭何目光稍微閃躲了一下,而後連忙開口。


    此話說出,柳白總算也是鬆了一口氣。


    人沒事兒就好。


    也幸虧他早早就研發出了大蒜素這種初級抗生素,否則....光是金創之傷,就足夠頭疼的了。


    至於腿腳....


    柳白知曉,那可是王翦射出的全力一箭,以夏無且的醫術能夠保全,就算是休養的時日長一些,那也無妨。


    “為何不見....”


    柳白忽然開口。


    尋常,若是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兒,陳平定然會前來迎接,此刻卻是沒有見到。


    豈料,


    他的話還未開口,蕭何便是打斷:“柳公,先進府吧。”


    而後他努力壓下了看到端木震亨之時眼中閃過的驚喜,對著陳嬰開口道:“陳兄,端木先生既然雲遊歸來了,請安排端木先生去客房休息吧?”


    說罷,他還對著陳嬰略微顫抖了一下眼瞼。


    這樣的一個小動作,若非死死盯著,自然是無法發現的。


    可陳嬰何許人也,一下子就明白了蕭何的意思,連忙上前領路:“端木先生,這邊請。”


    ....


    一行人進了丞相府。


    柳白在廳堂坐下,心中竟是憑空升起些許感慨。


    僅僅一天時間,這個天下,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太子成了昏庸無道的儲君,被他這個‘逆臣’所殺。


    接下來,就是要在整個國家層麵進行撥亂反正,還要帶兵平叛。


    且不說這些事情如何,光是這心境.....也非常人可以扛過去。


    柳白甚至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疲憊’。


    世事不可盡如人意,就像想要挽留的人,也不可能永遠在身邊一般。


    而蕭何在看到柳白落座的一瞬間,抬眸看了一眼外麵,略微鬆了一口氣。


    “蕭何,阿平怎麽沒來?”


    柳白忽然開口問起。


    他現在反倒是有些擔心陳平。


    陳平的身子骨素來不好,丞相府之內的形勢變化如此之大,他擔心陳平用腦過度,可能又虛弱了。


    蕭何心中暗暗咬牙,決定冒險:“啟稟柳公,丞相府之中巨變,陳平擔憂柳公,思慮破解之法。蕭何擔心陳平的身體扛不住,吃不消,索性將之前夏神醫所開出的湯藥用多一些的劑量喂了他,現在陷入沉睡之中。”


    “等晚上,說不得陳平就蘇醒了。”


    他在冒險!


    在自家柳公麵前說謊,是一件無比困難的事情。


    隻有說一部分實話,然後略微隱瞞一部分,才有那麽一點點把握。


    “那本相去看看他。”


    果然,聽蕭何說完,柳白那還沒坐熱位置的屁股立馬抬起,便是準備去看望陳平。


    可蕭何早有準備,嘴角微微含笑:“柳公,時局紛亂,您現在去看陳平,且不說吵醒了他。他醒來也自然是會問您如今到底局勢如何。”


    “想必又要疲累。”


    “還不若,等他睡醒之後,再商議?”


    這樣一番話說出口,即便是柳白,也聽不出半分端倪。


    頂尖的政客,永遠都是天下最厲害的騙子。


    蕭何除了沒有說陳平思慮過度吐血暈厥的事情,其他的話語,盡皆是發自肺腑的真誠之言。


    而他的建議,也是最為在理。


    這一下,饒是柳白都微微點頭,終於坐迴了位置。


    等他坐下,蕭何立馬起身行禮,以一個告罪的姿態言:“柳公,蕭何請柳公治罪!”


    “您被抓捕入昭獄之後,禁衛包圍了丞相府,飛鳥亦不可來迴進出。”


    “唯有錦衣衛黃鼠,以倔地隻能,挖通茅廁糞道。”


    “蕭何未經請示,言破局關鍵,在於龍且。”


    “未曾想,竟是置龍且於如此險地。”


    蕭何這樣一番話說出,極為複雜。


    看似是貪了陳平給出最精準指示的功勞,實則....是想要替陳平攬下罪過,以免柳白前往探望。


    他明白,在自家柳公的心中,他們這些身邊人極為重要。


    龍且此行受傷,那丞相府之中發出的命令,是絕對瞞不過去的。


    而且....他需要這樣爭取時間。


    柳白聽聞這樣一番話,神情明顯愣了一下。


    就如同一個人,在恍惚之間忽然老了一般,連反應都不及時了。


    他想起今天在刑場之上,龍且那舍生忘死的相救,他可以責怪蕭何嗎?


    不!


    他隻是怪自己。


    這一場大局,他柳白是棋子,太子也是棋子,真正執棋的,其實是秦人那渴望天下昌盛的心,與那該死的曆史車輪。


    柳白起身,眼神愧疚:“有錯的是本相。”


    “隨本相去看看龍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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