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做風骨?


    痛斥上官,為人清正。


    這才是風骨!


    禦史台上下官員皆目瞪口呆。


    一個個如同看了什麽恐怖的事情一樣,他們看著朱青站在那說著令人振聾發聵、令人渾然覺醒的話,一時間隻覺得整個人都仿佛得到了升華。


    風骨!這特娘的才是風骨!


    “朱禦史……太剛直了!”


    一個剛入職沒多久的監察禦史不由自主的痛哭流涕,入行尚淺,所以還心存正義,當聽到有人在堅持自己所堅持的事情的時候,那官員一下子仿佛找到了共鳴跟人生的意義。


    “吾輩中人,當如是也!”


    “那可是丞相門生,太常寺少卿,居然被朱禦史如此嗬斥!膽子也太大了,朱禦史就不怕他心懷芥蒂嗎?若是將其親族門生……”


    一旁的禦史提醒道:“朱禦史孑然一身,如今連妻妾都不曾有,何來的親族門生。”


    幾個禦史紛紛感慨不已。


    這是他們不曾做到的地方,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為官,也勢必會帶動自己的親族富貴起來,他們皆有門生故吏在各個地方討生活,那些人所依仗的就是他們這些在朝廷能夠跟中樞搭上話的官員。


    上麵有人好辦事,就是這個道理。


    但換句話說,上麵的人要是招惹了某些人,那些下屬的那些人也會受到一些影響,比如政敵團隊的壓製,或者直接就是政敵的報複。


    他們沒辦法做到一身輕鬆,更不可能像朱青這樣孑然一身。


    而胡惟庸氣的麵色漲紅,卻無處反駁。


    “幾盒糕點,朱禦史何至於此?”


    胡惟庸咬牙切齒。


    朱青大義凜然,義正嚴詞,聲音震的人耳邊生疼的怒斥:“今日糕點,明日銅錢!再往後,是不是就該往本官院裏塞姑娘了?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今日放縱,以後就要爛到骨子裏!”


    “胡惟庸,拿著你的東西,給本官滾!再在此多言,本官定要上奏聖上。”


    一聽到要上奏皇帝,胡惟庸臉色一變,撿起東西甩袖離開。


    …


    看著胡惟庸的背影,朱青譏誚的笑了笑,自言道:


    “這迴你該動手了吧?當這麽多人折辱你,任憑你胡惟庸心思再深沉,怕是也沉不住氣吧!”


    胡惟庸離開,朱青轉頭便看到禦史們有些佩服的眼神。


    禦史中丞劉伯溫閉門思過,禦史台衙門還剩下一個禦史中丞塗節。塗節站在最後麵,眼神看著朱青陰晴不定,禦史們上前跟朱青拉了拉關係,朱青笑著一一迴應,也沒多麽熱情。


    塗節也對著朱青虛抬了抬手。


    朱青迴以禮貌性的一笑。


    禦史們散去之後,朱青正要迴班房,冷不丁的眼神竄出來一個綠袍官員,此人冒冒失失的,險些撞到朱青的胸膛,不過好在及時止步。


    朱青皺眉,剛要開口便聽到那人道:“朱禦史高義,小生陳懷義十分仰慕。”


    朱青看著麵前年輕俊秀的禦史陳懷義,心裏有些泛起嘀咕。


    這家夥曆史上在朱棣的婚禮上反對分封,甚至還喊出‘兒臣反弑君主’的話,朱元璋暴怒之下將其給裝在麻袋裏活生生摔死。


    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是沽名釣譽想要賺個名聲,還是真正的剛正不阿,看到了分封的弊端。


    不過這都不重要。


    兩者之中,前者沽名釣譽,自命不凡。後者愚不可及,迂腐不通。


    總之,是個愣頭青。


    “哦,你找我有事?”


    朱青問道。


    “是,下官十分仰慕上官的德行,所以想要拜上官為師!”


    陳懷義十分激動,激動的雙手都控製不住的顫抖。


    朱青詫異:“你一個二十幾歲的七品官,何必拜我一個十七八歲的晚輩為師?”


    陳懷義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哽咽的激動道:“學不以年齡論高低,古有甘羅七歲拜相,位極人臣!而下官渾渾噩噩二十餘年,寒窗苦讀十數載,可謂是虛度了許多光陰。”


    “而下官畢生的夢想,就是能夠拜一位真正德行高尚的人為師!上官就是下官要找的人!上官您或許不知,如今您的大民傳遍京師各地,應天府上下都知道朝中有一位剛正不阿的禦史大人,都親切的稱您為朱青天!”


    朱青捏著下巴,微微挑眉。


    這下子,他大概能確認麵前這小子是一個沽名釣譽的家夥了。


    因為在說起自己名氣的時候,這廝就跟迎娶白富美一樣激動,說明他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氣。


    “這樣啊,行吧,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了你吧。”


    朱青微微一笑。


    一個好的弟子,會在必死之局的幫老師脫罪,陳懷義,老師很看好你啊!


    陳懷義激動的差點哭出來,俯身下去就跪拜朱青,連連道:“弟子叩見恩師!”


    朱青不偏不倚的受了這一拜,而後擺手道:“你是個聰明人,很多東西老師我也教不了你,該學的,該看的,你也都差不多了,而我能教你的,是教你如何做,怎麽做。”


    “是,恩師說的是!”陳懷義點頭。


    “怎麽,還有疑問?”朱青低頭看著陳懷義沉吟的臉色。


    陳懷義抬頭道,問道:“恩師,那胡少卿所贈不過幾盒糕點,恩師為何如此訓斥?他可是丞相的學生。”


    朱青淡淡道:“馬上就是吏部尚書了。”


    陳懷義臉色巨變。


    “怎麽,後悔了?”朱青笑問道。


    被問到心事的陳懷義艱難吞咽了下喉嚨,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卡在喉嚨裏,好不容易鎮定了心神,才艱難的道:“沒……沒有!”


    “沒有就好,你也不用怕,禦史台是陛下的耳目,受陛下管轄,跟吏部沒什麽關係。你隻要做好分內之事就行了,升官發財,那是我輩中人高尚之餘的附帶,陛下願意給我們就要,不願意給,搶了都沒用。”


    “至於胡惟庸送禮的事,他今天送糕點隻是攀個人情,可明天就可能送金銀財物求你辦事,一旦壞了規矩原則,後麵是再怎麽彌補都無濟於事的。”


    朱青瞥了他一眼:“別想著一點不值錢的糕點就不當迴事,小貪注定造就大貪,人的欲望滿足不了的。”


    “行了,為師要睡……咳咳,為師要寫公文,你先下去忙自己的吧。”


    朱青走進內院,進了自己的房間。


    坐在旁邊小憩的榻上,朱青閉上眼睛。


    嘴角掛著一絲嘲諷。


    “聰明反被聰明誤,一點糕點就想破開我朱青這裏的門路,你以為我是真高尚,實際上老子是看不上,但凡你送點俗的……我說不定都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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