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霜睜開眼,感覺自己像是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緩緩坐起身,看著熟悉的擺設與裝潢,才知自己身處千金閣。


    雙腿纏了厚實的麻布,每挪動一步,都十分費力,不過幸好,她還能走路。


    深紅色的窗欞微掩著,浮霜架起叉竿,一眼望去,樓下的杏樹長出了新葉,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開花了。


    一發呆,眼前又閃過那張熟悉的麵孔,浮霜擺擺頭,將那幻象粉碎。


    離開千金樓數日,也不知大家近況如何,浮霜戴上麵具,出了房門。


    最先見到的是含瑛那丫頭。


    “樓主,你醒了!”她的聲音中滿是喜悅。


    這一聲驚唿,隻怕是整座樓的人都聽見了。


    果然,沒過多久,不少人都從自己的房間出來,她們雖未像含瑛這般,卻仍是恭敬的叫了她一聲“樓主。”


    似乎態度有所轉變。


    浮霜低低應了聲,目光在眾人之中掃視,最終在二樓找到了徐大叔。


    他站在扶梯上,手中拿了一個紅燈籠,似乎要將舊的燈籠換下。


    他淡淡對浮霜笑笑,而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千金閣中,浮霜與徐垣相對而坐。


    “徐大叔,近來千金樓一切可都好?”


    “都好,大家都很擔心樓主,幸好現在樓主平安迴來了。”


    “我剛才在外麵似乎沒瞧見客人。”


    “這幾日樓主昏迷不醒,我怕有客人在影響您休息,所以便閉門謝客了。”


    “幾日?我昏迷了這麽久嗎?”


    “是啊,當時找到您的時候,您的狀態真的……很差,樓主受苦了!”


    也不知宋亦怎樣了,浮霜很想問問,可也知道這個問題不該問。


    “徐大叔,我想去玉衿的墓地看看。”


    “讓含瑛陪你去吧。”


    “好。”


    ……


    玉衿的墓地在城郊的依雲山上,山路蜿蜒,好在並不陡峭。


    許久未見,含瑛似有許多話要對她講,這一路上,就沒半刻消停過。


    “樓主,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我真是擔心死了,記得那天喬二突然告訴我,宋亦要帶著你離開宋府一段時間,我真是嚇壞了,就連那些暗中保護你的人也將你跟丟了,真怕宋亦會對你怎樣。”


    “我福大命大,哪有那麽容易出事?”


    “幾天前,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就倚在宋府外,一臉慘白,下半身血肉模糊,虛弱得厲害,幸好這京華城內四處都有我們千金樓的眼線,才能及時得知消息,迅速趕到,將你救迴,要不然,還不知道你會怎樣呢。”


    “還能怎麽樣,不過傷到了皮肉,又死不了。”


    “誰知那宋亦還會不會對你下手?不過樓主真是厲害,聽說那宋亦還沒醒呢,若是死了更好,大仇得報,整個千金樓的人都會對您刮目相看的。”


    他……還沒醒嗎?


    “對了,樓主昏迷的這幾天,宋戎來過兩次說要探望樓主,但……都被我迴絕了,他畢竟是宋亦的弟弟,以後,樓主還是少和他來往吧。”


    “也好。”


    不管宋亦做了什麽,宋戎卻是無辜的,若他知道她進宋府的真正目的,會對她很失望吧,再怎麽說,也是她利用他在先,不見也好,免得生出愧疚。


    “樓主,我們到了。”


    玉衿的墓前,放了幾束野花,很新鮮。


    “看來在我們之前,還有人來過。”浮霜猜想著或許是玉漓。


    “不用說,定是玉澤,隻要不出任務,她幾乎每天都來。”


    “你剛才說……玉澤?”


    “噢,對了,忘了樓主不知道這事,就在宋亦帶您離開宋府的第二天,玉澤便被放了,不過為防宋府的人跟蹤,玉澤過了好些天才迴到千金樓。”


    “為什麽?我以為宋亦不會放過她。”


    “玉澤她也不知道原因,不過她猜測,可能與樓主有關。”


    “我嗎?”


    她可什麽都沒說,也沒和宋亦談論過此事,倒是宋亦,這樣的做法實在有些奇怪。


    罷了,玉澤沒事就好。


    浮霜誠心祭拜,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若玉衿泉下有知,定會深深嘲笑自己,不僅沒殺得了宋亦,反而對他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浮霜深受困擾,但她的心情卻無法向任何人傾訴,這種矛盾本不該存在,卻又那麽真實,她到底該怎麽辦?


    ……


    因著浮霜的緣故,千金樓的年夜飯推遲了五日之久。


    新的燈籠早已掛好,又紅又亮,提醒著所有人,這是一個喜慶的節日。


    浮霜本想著,讓大家各迴各家,與親人團聚,沒想到一說出這話,眾人都愣住了,那眼神裏,有著無法言說的苦楚與思念。


    徐大叔最先反應過來。


    “千金樓就是我們的家,這裏的所有人都是親人,大家說是吧。”


    笑聲重現,可分明比之前沉重了許多,浮霜難免疑惑,她是說錯什麽了嗎?


    含瑛看出了她的疑惑,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浮霜這才明白,原來千金樓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孑然一身,也就是說,他們除了千金樓,別無他處可去。


    正如徐大叔所說,千金樓就是他們的家。


    可剛才,她卻說了那樣的話,實在不該。


    年夜飯很豐盛,眾人一一入座,浮霜發現,有許多人都是生麵孔,今日才是第一次見。


    他們與樓中女子不同,多在暗處行動,因此平日裏幾乎沒有機會相見。


    “我敬諸位一杯。”


    浮霜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想說的話都融進了酒中。


    能有今天,她真的很感激他們。


    酒很辣,卻是年味,團圓的味道。


    “都是一家人,大家別拘禮,趁熱吃吧。”


    許是難得這麽放鬆,眾人有說有笑,就連平日裏很冷漠的玉澤也在微微笑著。


    浮霜將這其樂融融的畫麵映進腦海,不知為何,她覺得有些傷感。


    街上的爆竹聲劈裏啪啦響著,不曾停歇,象征著辭舊迎新,如果所有的煩惱與不快都能除去,快樂的日子是否就會持續久一點。


    不管怎樣,她都該開心一點,至少看起來應該是這樣。


    可那手,卻不由自主伸向了酒杯,忘記,其實才是最好的選擇,今晚,就讓她醉一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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