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是雅圖送來東西的時辰，宋亦點了燈，起身出門，朝著黑暗中的某處吹了一聲口哨，遠遠傳來馬蹄的噠噠聲。
他急忙往那個方向而去，以免吵到安睡中的浮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雅圖帶來的這些東西當中，有他為浮霜準備的驚喜。
借著晦暗的燈光，宋亦打開包袱看了看，拿出一個手掌大的錦盒，確認了盒中物品之後，宋亦將錦盒放入懷中，而後摸了摸雅圖的頭。
“快迴府吧。”
宋亦轉身，迴到行宮中。
浮霜還在熟睡中，也隻有夜晚，她能卸下所有的偽裝和防備，做一迴真正的自己，哪怕她不是清醒的，哪怕偶爾還會做噩夢。
宋亦理了理她耳邊的碎發，而後掏出懷中錦盒，放在她的枕頭邊。
……
浮霜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她畫在牆上的標記。
每日重複著同樣的事，時間似乎都要過得快一些，不知不覺間，就已到了臘月十七。
正要起身，卻瞥見枕邊錦盒，上麵繡著朵朵紅梅，模樣精致。
浮霜打開來看，發現裏麵裝著白色膏狀東西，聞著有些香味，卻不知用途是什麽，便隨手放在了一邊，整理起了被褥。
宋亦迴到行宮時，目光掃過浮霜的床沿，沒有見到錦盒，還以為浮霜已好好收著，卻在火盆邊的桌上，看到了它。
急急忙忙拿起錦盒，宋亦心急地打開，表情那叫一個惋惜。
“快化成水了。”
浮霜一臉莫名其妙，那錦盒裏的東西她可是碰都沒碰。
宋亦沒說怪罪的話，隻是湊到她麵前，將那白色的水塗在了浮霜的右臉。
“這是……”
“煥肌膏，是我從皇後那兒要來的，據說塗了這個可以去掉疤痕，隻是這東西必須放置在寒冷的地方，遇熱容易化……”
宋亦話沒說完，浮霜已將那煥肌膏一把拂掉，宋亦的手一頓，迴頭望了一眼，那煥肌膏已落入火盆之中，刹那間化作灰燼。
“你這是做什麽？”宋亦的語氣隱隱已有怒意。
“我不需要這種東西。”
浮霜別過眼，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過激了，她剛才，其實是想起了從前的事。
宋亦的手從半空垂下，那煥肌膏，整個大興隻有兩盒，一盒在王皇後那，一盒在寧貴妃處，她可知，他是費了多大功夫才從皇後那要來的。
原本隻為給她準備一個驚喜，誰知她竟毫不在意的伸手一拂。
浮霜感覺到，宋亦是真的生氣了，他將她抱去溫泉之後，便消失了。
沒有他舞劍的聲音，周圍出乎意料的冷清寂靜，整整三個時辰，她注視著溫泉冒出熱氣騰騰的水汽，飄到池外，一點一點加厚那地上的積雪，遠處的光禿樹枝像張牙舞爪的怪物，做出恐嚇的動作，其實一點也不嚇人。
有些東西若是習慣了，突然間消失，或許是會有失望的吧。
不過，宋亦有什麽好生氣的，應該生氣的是她才對，早知今日要贈她煥肌膏，當初他就不該當著那大街許多人的麵，扯下她的麵巾，害千層誤殺了人入牢受刑，害她也差點失了清白。
若是那煥肌膏真有用倒也不錯，她隻是難以忘懷那件事罷了。
其實，也無所謂了，等她殺了宋亦，為趙姨報了仇，她便會帶著千層離開千金樓，千層那孩子永遠不會嫌棄她，所以，沒什麽好介意的，容貌不過皮相。
浮霜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千層的模樣，那個單純的孩子，她很想念他。
三個時辰剛過，宋亦便迴來了，氣雖未消，但浮霜的腿他不能不管，抱著她迴到行宮後，宋亦如往常般熬起了藥。
桌上放了兩個新鮮的香欒，青黃色的皮，帶了幾片翠綠的葉子，看起來頗為可口。
浮霜看了眼宋亦那麵無表情的臉，又看了看那香欒，然後拿起一旁的小刀，剝起了香欒的皮。
不管怎樣，總要有人退讓一步才行，這次的事就姑且算她不對吧。
皮瓤剝淨，露出飽滿的果肉，浮霜轉著輪椅，靠近宋亦，然後將那果肉遞給了宋亦。
“吃吧。”
宋亦頓了頓，然後轉動看了她一眼。
“這就是你道歉的誠意？”
“我……”
浮霜強忍住發火的衝動，以前他那樣對她，也沒聽他說過一句道歉的話，現在還這般姿態，真是……欠揍。
行行行，她忍，她忍。
浮霜保持微笑，這一次，她將果肉湊到了宋亦嘴邊。
“那我喂你吃，來，張嘴，啊……”
聽含瑛說，男人生氣的時候就跟小孩子一樣，得哄著。
不過，看起來宋亦好像不吃這套，卻在偏頭的時候微微笑了笑。
“附近沒什麽果樹，這兩個香欒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自己吃就好了。”
原來是讓給她吃啊……
這下該浮霜不好意思了，她該怎麽辦，總不能真的自己吃吧，雖然，她其實很想吃，畢竟，已經六天沒有吃到新鮮的瓜果了。
藥熬好了，宋亦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吹了吹，感覺不燙嘴時，再遞給浮霜喝。
“今日沒有蜜餞，便用這香欒代替吧。”
浮霜輕輕含住，甜與苦混雜口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像此時跳動的心，不知如何安放才好。
驀地，宋亦擁住了她，外麵吹來一陣風，瑟瑟發涼，他的懷抱，是此時最溫暖。
浮霜不忍推開他，隻是聽他在她耳邊絮絮說著。
“煥肌膏，我還會為你求，下一次，請你不要再拒絕，就當是我欠你的。”
利用她，本就是一種虧欠，不知怎樣才算彌補，隻是想把能給她的都給她。
浮霜卻不懂宋亦話裏的深意，隻以為，他是為彌補當初的錯事，口中香欒嚼盡，其實，剩的隻是澀。
宋亦輕拍浮霜微涼的背，慢慢摩挲，直至溫暖，而浮霜，卻把目光看向了桌上的小刀。
她計算著，若是此刻拿起那把刀，刺入宋亦胸口，殺死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現在的樣子毫無防備，應是很好下手的，不過一搏，隻要她狠下心，下手重，她會成功的。
於是，她真的這樣做了，可她明明覺得那握刀的手在抖，她有些怕。
桌上的燭台微晃，像極了浮霜此刻搖擺不定的決心。
正要下手時，宋亦卻開口說話了。
“把手給我吧，都冷得發抖了。”
浮霜手一頓，迅速將刀放下。
下一瞬，宋亦用他的手將浮霜的手包圍，一股暖意襲來。
他沉默著，也不過問浮霜略顯慌亂的神色，因為她低頭的樣子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他不忍心去責備。
手暖和了，宋亦又將浮霜抱上了床，待她梳洗完畢，宋亦注視她躺下，而後替她掖了掖被子。
“快睡吧。”
浮霜側身，麵向牆躺下，牆上，宋亦的身影越發遠去，浮霜卻突覺心中一驚，剛才，她拿刀的動作會不會也像這樣，映在了牆上？
看宋亦如此平淡的樣子，該是沒被發現，即便如此，現在想來，仍是心有餘悸。
以後，她得更小心謹慎才是。
他急忙往那個方向而去，以免吵到安睡中的浮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雅圖帶來的這些東西當中，有他為浮霜準備的驚喜。
借著晦暗的燈光，宋亦打開包袱看了看，拿出一個手掌大的錦盒，確認了盒中物品之後，宋亦將錦盒放入懷中，而後摸了摸雅圖的頭。
“快迴府吧。”
宋亦轉身，迴到行宮中。
浮霜還在熟睡中，也隻有夜晚，她能卸下所有的偽裝和防備，做一迴真正的自己，哪怕她不是清醒的，哪怕偶爾還會做噩夢。
宋亦理了理她耳邊的碎發，而後掏出懷中錦盒，放在她的枕頭邊。
……
浮霜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她畫在牆上的標記。
每日重複著同樣的事，時間似乎都要過得快一些，不知不覺間，就已到了臘月十七。
正要起身，卻瞥見枕邊錦盒，上麵繡著朵朵紅梅，模樣精致。
浮霜打開來看，發現裏麵裝著白色膏狀東西，聞著有些香味，卻不知用途是什麽，便隨手放在了一邊，整理起了被褥。
宋亦迴到行宮時，目光掃過浮霜的床沿，沒有見到錦盒，還以為浮霜已好好收著，卻在火盆邊的桌上，看到了它。
急急忙忙拿起錦盒，宋亦心急地打開，表情那叫一個惋惜。
“快化成水了。”
浮霜一臉莫名其妙，那錦盒裏的東西她可是碰都沒碰。
宋亦沒說怪罪的話，隻是湊到她麵前，將那白色的水塗在了浮霜的右臉。
“這是……”
“煥肌膏，是我從皇後那兒要來的，據說塗了這個可以去掉疤痕，隻是這東西必須放置在寒冷的地方，遇熱容易化……”
宋亦話沒說完，浮霜已將那煥肌膏一把拂掉，宋亦的手一頓，迴頭望了一眼，那煥肌膏已落入火盆之中，刹那間化作灰燼。
“你這是做什麽？”宋亦的語氣隱隱已有怒意。
“我不需要這種東西。”
浮霜別過眼，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過激了，她剛才，其實是想起了從前的事。
宋亦的手從半空垂下，那煥肌膏，整個大興隻有兩盒，一盒在王皇後那，一盒在寧貴妃處，她可知，他是費了多大功夫才從皇後那要來的。
原本隻為給她準備一個驚喜，誰知她竟毫不在意的伸手一拂。
浮霜感覺到，宋亦是真的生氣了，他將她抱去溫泉之後，便消失了。
沒有他舞劍的聲音，周圍出乎意料的冷清寂靜，整整三個時辰，她注視著溫泉冒出熱氣騰騰的水汽，飄到池外，一點一點加厚那地上的積雪，遠處的光禿樹枝像張牙舞爪的怪物，做出恐嚇的動作，其實一點也不嚇人。
有些東西若是習慣了，突然間消失，或許是會有失望的吧。
不過，宋亦有什麽好生氣的，應該生氣的是她才對，早知今日要贈她煥肌膏，當初他就不該當著那大街許多人的麵，扯下她的麵巾，害千層誤殺了人入牢受刑，害她也差點失了清白。
若是那煥肌膏真有用倒也不錯，她隻是難以忘懷那件事罷了。
其實，也無所謂了，等她殺了宋亦，為趙姨報了仇，她便會帶著千層離開千金樓，千層那孩子永遠不會嫌棄她，所以，沒什麽好介意的，容貌不過皮相。
浮霜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千層的模樣，那個單純的孩子，她很想念他。
三個時辰剛過，宋亦便迴來了，氣雖未消，但浮霜的腿他不能不管，抱著她迴到行宮後，宋亦如往常般熬起了藥。
桌上放了兩個新鮮的香欒，青黃色的皮，帶了幾片翠綠的葉子，看起來頗為可口。
浮霜看了眼宋亦那麵無表情的臉，又看了看那香欒，然後拿起一旁的小刀，剝起了香欒的皮。
不管怎樣，總要有人退讓一步才行，這次的事就姑且算她不對吧。
皮瓤剝淨，露出飽滿的果肉，浮霜轉著輪椅，靠近宋亦，然後將那果肉遞給了宋亦。
“吃吧。”
宋亦頓了頓，然後轉動看了她一眼。
“這就是你道歉的誠意？”
“我……”
浮霜強忍住發火的衝動，以前他那樣對她，也沒聽他說過一句道歉的話，現在還這般姿態，真是……欠揍。
行行行，她忍，她忍。
浮霜保持微笑，這一次，她將果肉湊到了宋亦嘴邊。
“那我喂你吃，來，張嘴，啊……”
聽含瑛說，男人生氣的時候就跟小孩子一樣，得哄著。
不過，看起來宋亦好像不吃這套，卻在偏頭的時候微微笑了笑。
“附近沒什麽果樹，這兩個香欒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自己吃就好了。”
原來是讓給她吃啊……
這下該浮霜不好意思了，她該怎麽辦，總不能真的自己吃吧，雖然，她其實很想吃，畢竟，已經六天沒有吃到新鮮的瓜果了。
藥熬好了，宋亦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吹了吹，感覺不燙嘴時，再遞給浮霜喝。
“今日沒有蜜餞，便用這香欒代替吧。”
浮霜輕輕含住，甜與苦混雜口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像此時跳動的心，不知如何安放才好。
驀地，宋亦擁住了她，外麵吹來一陣風，瑟瑟發涼，他的懷抱，是此時最溫暖。
浮霜不忍推開他，隻是聽他在她耳邊絮絮說著。
“煥肌膏，我還會為你求，下一次，請你不要再拒絕，就當是我欠你的。”
利用她，本就是一種虧欠，不知怎樣才算彌補，隻是想把能給她的都給她。
浮霜卻不懂宋亦話裏的深意，隻以為，他是為彌補當初的錯事，口中香欒嚼盡，其實，剩的隻是澀。
宋亦輕拍浮霜微涼的背，慢慢摩挲，直至溫暖，而浮霜，卻把目光看向了桌上的小刀。
她計算著，若是此刻拿起那把刀，刺入宋亦胸口，殺死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現在的樣子毫無防備，應是很好下手的，不過一搏，隻要她狠下心，下手重，她會成功的。
於是，她真的這樣做了，可她明明覺得那握刀的手在抖，她有些怕。
桌上的燭台微晃，像極了浮霜此刻搖擺不定的決心。
正要下手時，宋亦卻開口說話了。
“把手給我吧，都冷得發抖了。”
浮霜手一頓，迅速將刀放下。
下一瞬，宋亦用他的手將浮霜的手包圍，一股暖意襲來。
他沉默著，也不過問浮霜略顯慌亂的神色，因為她低頭的樣子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他不忍心去責備。
手暖和了，宋亦又將浮霜抱上了床，待她梳洗完畢，宋亦注視她躺下，而後替她掖了掖被子。
“快睡吧。”
浮霜側身，麵向牆躺下，牆上，宋亦的身影越發遠去，浮霜卻突覺心中一驚，剛才，她拿刀的動作會不會也像這樣，映在了牆上？
看宋亦如此平淡的樣子，該是沒被發現，即便如此，現在想來，仍是心有餘悸。
以後，她得更小心謹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