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打我?”舞陽公主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抬起手便欲打下,卻正好聽到門口一聲一聲輕咳。


    “嘉兒,你越來越沒規矩了。”溫潤的聲音傳來,被方才一幕驚呆的眾人迴頭向門口看去,太子南清闕正一臉嚴肅地站在那裏,他身後便是先生魏濂,眾人連忙各歸其位,南清嘉嘟著嘴從椅子上下來,走到太子跟前一福身,乖巧道:“嘉兒給太子哥哥請安,太子哥哥長樂無極。”


    “有你天天這樣鬧,本宮從何而來的長樂無極?”南清闕歎了口氣,“趕快迴座位上坐好。”


    南清嘉便哈巴狗兒一樣地點點頭,蹦蹦跳跳地迴了自己的座位。太子這才看向身都濕透了的舞陽公主,“舞陽,你怎麽也跟著嘉兒胡鬧起來,趕緊去換了衣服,這個樣子成什麽體統。”


    縱然舞陽公主再刁蠻,太子的話她也不敢反駁。她狠狠地看了一眼一臉沒事人一樣的南清嘉,側身向太子一福身,帶著婢女離開了書房。


    彼時南清麟已然命人將宋婉送迴了公主殿,並著人去請太醫為其醫治,此刻正好迴到殿中。


    太子見了便說道:“麟,你是兄長,妹妹們年幼鬧成一團,你應該規勸管教,怎麽能任由她們把書房鬧成這樣?”


    “是,臣弟知錯,皇兄教訓得極是。”南清麟低頭認錯,樣子倒是誠懇。


    一番鬧劇就這樣因太子的到來草草收場,魏濂站在太子身後,深覺大燕有這樣一位沉穩又辦事妥當的儲君,未來實在是一片光明。


    放課之後,南清嘉本欲趕迴寢殿看看宋婉的傷勢,卻沒想到剛攜了碧璽走到文淵閣外,便看見東宮的長史靈樞一路小跑過來,南清嘉頓覺事有不妙,果然靈樞上前一拜說道:“崇華殿下,太子命臣帶您去東宮一趟。”


    南清嘉立時便要仰天長歎。說來她這個宮裏的“混世魔王”隻因皇帝的寵愛和尊貴的身份一直無人敢管,從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卻偏偏怕她這個素性溫和、才華橫溢、可親可近堪稱正人君子之楷模的太子長兄,倒也算是宮裏的一大奇事。


    舊時秦安澈評此事,說這就叫“邪不壓正”,換來的是南清嘉眼刀一記外加“無影腳”數次,而秦安澈是則報以“論魔王之醜”演講一篇,這兩人你來我往,最後此事竟傳到了太子耳中。太子深覺此事不合體統,迴了皇帝皇後之後,竟真的將南清嘉提去了東宮麵壁思過了整整半個月,最後還是因為皇帝實在覺得不忍,親自去東宮“解救”南清嘉,南清嘉這才得以逃脫苦海。若說這世上真有連崇華公主都不敢去的地方,那就非太子的東宮莫屬了。


    此時的南清嘉又想起了當時痛苦的迴憶,一掌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愁雲慘淡之色,她扯扯身邊碧璽的袖子,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拚了命的朝她使眼色,碧璽沒辦法,隻好對靈樞笑道:“長史大人,太子爺又叫公主去做什麽呀?這……皇後娘娘還在宮裏等著公主迴去請安,遲了就不好了。”


    南清嘉在一旁瘋狂點頭,那樣子可憐的連靈樞都不忍直視。


    “殿下、碧璽姐姐,你們就別為難我了。太子爺為著殿下打了皇姐以小欺大一事惱得不知如何,今日學裏為著公主的臉麵沒有發作,一下學就吩咐微臣來請公主,這……公主還是去吧。”


    這話一出,南清嘉原本三分耍賴玩笑,七分認錯受罰的心即刻便散的一幹二淨。


    她原本以為太子今日提她是為了近些天她和秦安澈胡鬧惹出的亂子,她敢作敢當,也認為自己理應受到長兄“耳提麵命”的一番教育。可一聽之下竟是因為今日之事要罰她,頓時覺得長兄不分是非,一時間氣上心頭,小孩子的脾氣發作起來,“若太子哥哥是因為此事要責罰崇華,那你就迴去告訴他,今日崇華就是死在這文淵閣也絕不去東宮受氣!”


    “公主可不敢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碧璽見狀不好隻好立刻跪地勸導,隨侍公主的一班宮女便也跟著跪下。靈樞沒想到方才還一副束手就擒模樣的崇華公主轉瞬之間竟發了這麽大的脾氣,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好也隨著碧璽跪下,“公主,太子爺也是為了您好……”


    “出什麽事了?”二皇子和五皇子恰好路過,見到這邊宮女跪了一地,又見太子身邊的靈樞也在,五皇子南清祈便出言問道:“你們這幫奴才誰把公主氣成這樣的,腦袋不想要了嗎?”


    那些隨侍的宮女們便齊齊看向靈樞,南清祈這才仿佛剛看到靈樞一般驚訝道:“哎呀,這不是東宮的長史大人嗎?”


    靈樞便拜道:“微臣拜見二皇子、五皇子。”


    南清麟摸摸南清嘉的腦袋,“嘉兒,誰惹你生氣了?”


    南清嘉便氣鼓鼓地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五皇子聽後附和道:“舞陽這幾年跟個刺頭一樣到處挑事皇兄倒不管,今日嘉兒你幹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他倒要責罰,不知道的還以為舞陽是他一母所生的妹妹呢。”


    南清嘉本就是這樣想,如今經自己異母的五皇兄之口一說,自然更加生氣,索性對仍跪在地上的靈樞說道:“你迴去吧,我這樣背棄人倫目無尊長的家夥,可不敢去東宮辱沒了太子殿下的好名聲,他是千秋萬代的聖人,沒得在我這塊朽木上浪費時間。”


    “公主,您……”靈樞正欲解釋,卻聽到一邊二皇子南清麟說道:“皇兄一向看重禮數,隻是今日之事確實不是崇華之錯。舞陽先是毫無理由地掌摑清河縣主,不合皇家待客之道;又公然以二品公主身份辱罵正一品崇華帝姬,實則是以下犯上,若今日太子真的要罰,也應該罰舞陽皇妹。靈樞,你且迴東宮將我這番話轉告皇兄,若皇兄仍是要拿崇華,我願意與他在父皇麵前辯上一辯,請父皇定奪。”


    靈樞見二皇子如此說,便隻好照做。南清嘉嘟起嘴仰頭看著南清麟,頭一次覺得二皇兄要比太子哥哥好得多,最起碼有人情味。


    且說靈樞迴到東宮之後,總覺得今日之事哪裏不對,便在承乾殿外轉來轉去不敢進殿,太子本在讀書,隻因聽得窗外時不時便有人歎氣一聲,便對一旁立侍的宮人問道:“出去看看可是長史迴來了,若是,便讓他進來說話。”


    那宮人應聲出去一看,果然便看見靈樞在廊下自顧自地踱步,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便將太子的話照著說了一遍,靈樞無法,便隻好硬著頭皮走進了殿中。


    太子抬頭,先看到靈樞一人苦著一張臉站在殿中,身旁也不見南清嘉的身影,便知他未將人帶迴來,歎了口氣問是怎麽迴事,靈樞起先還不知該從何說起,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突然“哎呀”了一聲一股腦將南清嘉如何惱了,五皇子如何煽風點火最後二皇子說的一番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太子。


    南清闕搖頭歎氣,“嘉兒還小,本宮難不成真的惱她?嘉兒生性活潑好動又比旁人多些機敏聰慧,父皇母後溺愛,從不嚴於管教,本宮怕她誤入歧途亂了心性,故而對她嚴厲。就如今日之事,縱然舞陽有錯、縱然品階上嘉兒尊貴,可是她打的終究是她的皇姐。本宮遍讀史冊,見曆朝皇族為爭權奪利而骨肉相殘之事不勝枚舉,實在擔心嘉兒也會變成那種視地位權力高於骨肉親情之人,至於麟和祈……”南清闕的眼神很悲傷,“麟,一直都很不服氣吧?明明他比我用功十數倍,文治武功沒有一處比我差,卻隻因為我先他出世片刻,父皇和母後便將所有的寵愛和期許都給了我,而他永遠都是被忽略和被斥責的那一個。”


    “殿下,恕臣直言,這麽多年了,二皇子最初的那些不服氣,早就應該變成奪嫡的野心和對您的‘恨’了。”在這個問題上,靈樞的看法從來都沒有改變,所以他才看不明白今日發生的事,明明是自家太子占理,二皇子為什麽敢說出到皇上麵前爭辯的提議。


    “他是本宮的同胞兄弟,你不可以這樣揣度他。本宮相信,親兄弟之間沒有什麽心結是無法解開的,總有一天,我們兄弟二人會和好如初的。”


    靈樞還想開口勸說,卻看到太子已經將書本放好,起身似要出門,“既然麟要與本宮到父皇麵前爭辯,那本宮去便是了,本宮相信父皇自有定奪。”


    “殿下!”靈樞急忙阻止,“此事必定有異,若殿下非去不可,請先轉道鳳儀宮見過皇後娘娘再去也不遲。”


    太子無奈,“也罷,這件事總也不能不知會母後,就如你所言先去鳳儀宮。”


    當太子的儀仗到達鳳儀宮門前時,留守鳳儀宮的大宮女書墨出門相迎,對太子說道:“殿下來的不巧,方才皇上身邊的何公公來傳話,說崇華公主不知受了什麽委屈,在太極殿哭得撕心裂肺,皇上沒了法子,急召皇後娘娘去太極殿了。”


    太子聞言神情愈發嚴肅,“嘉兒若再不約束,將來不知要怎樣。去太極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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