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屋內不同尋常的安靜,趙逸風隻能硬著頭皮主動開口:“那禁軍兵站遭襲一事,太子殿下當日其實就已經告知微臣了,是微臣看夜已深,才沒有來打攪帝君清夢,同樣也是微臣念及昨日妄念大師會前來我欽天監做客,所以才自作主張的讓太子這段時間先暗中調動龍騎禁軍搜查東郊而並沒有上奏。”說完的趙逸風再不複剛剛咄咄逼人的氣勢,隻是將頭緊緊埋在地上。


    “呦,這真是辛苦趙相了,末將這統領龍騎禁軍和羽林衛,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居然都不知道還要麻煩趙相出謀劃策,果真是能者多勞啊,如此說來有罪的是末將啊,末將真是失察啊。”還沒待神英帝表態,殿前大統領先接茬道。


    “大統領,這件事確實是我僭越了。”趙相也是不得不跪著向殿前大統領拱手致歉。


    “僭不僭越的還是交由陛下定奪吧。”


    “如此說來,這件事你們二人都知道了,隻是沒有告知朕,皇兄,你說這算不算欺君之罪啊。”神英帝玩味地說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不清楚麽。’看著神英帝的表現,跪著的趙逸風和陳颸清早就心下了然帝君已經知道了兵站的事,隻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發難,今天這個場合就再合適不過了,可是這種心思又怎麽可能說出來呢,隻能是繼續埋頭跪著等著陳峽越發話。


    “臣並無刑部履曆,所以此事還是得全憑陛下定奪。”陳統領又不聲不響的把皮球踢了迴去。


    ‘兩隻老狐狸!’一直在下麵跪著的趙相也是咬牙切齒的想到,二人和那毛驤肯定早就與帝君就此事串通好,然後今天對自己輪流發難,現在又把皮球踢來踢去,這樣子還不如直接替神英帝做決定,畢竟這二人也不好太過刁難自己,而帝君念及太子牽連其中,肯定也會再減輕一些責罰,若是直接由神英帝發落,那可就說不好了。


    “也是,是朕強人所難了,禦史大夫,刑部尚書。”


    “微臣在!”聽到陛下點到自己,兩位平日裏萬人之上的兩部主官也是趕緊走了出來。


    “禦使大夫,你司職彈劾百官,趙相平日裏可有哪些不守臣子本分的事啊,刑部尚書,這欺君之罪該如何罰過啊”


    “啟稟陛下,這丞相大人平日裏並無行事乖張之處,我禦使台也沒有發現其有不守臣子本分的事,臣以為此事可能、可能另有隱情……”禦使大夫搶先說道,說完之後其身前跪著的趙相隻感覺心裏咯噔一下,今天這個架勢明擺著就是神英帝要敲打自己,隻可恨自己前幾日千般萬般小心還是沒有防住天詔閣的眼線,才至今日局麵如此的一發不可收拾,這個時候再不順著神英帝的意思踩自己兩腳隻會讓帝君更加堅定嚴懲自己的決心啊!


    果然,禦使大夫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神英帝打斷了:“隱情!就算有天大的隱情,也不能成為知曉禁軍軍士被集體殺害而不上奏的理由!這是帝都,朕臥榻之地!居然有整伍的禁軍軍士齊齊喪命!長此以往,下次喪命的是不是就是朕了!”


    “陛下息怒!”看見神英帝震怒,屋內所有人除了周姓供奉和欽天監監正外全都趕緊跪了下來。


    “唉,罷了,都起來吧,趙相,清兒,你們也都起來迴話吧,禦使大夫,你今年五十有二了吧,膝下也是兒孫滿堂了吧。”神英帝看到眾人都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也是歎了口氣說道。


    “迴陛下,微臣,微臣五十有三了。”


    “五十有三了啊,那是朕疏忽了,起來吧,年歲大了哪能和年輕人相比,跪久了身子骨遭不住的。”


    “謝陛下。”看到神英帝怒火漸漸平息,眾人也是趕緊謝恩起身,而起身之後禦史大夫卻是臉色蒼白的擦了擦流下的汗水,仿佛真的如神英帝所說,年歲大了身子骨沒那麽硬朗了。


    “刑部尚書,這欺君……,唉,罷了,子不教……”


    “陛下,‘教不嚴、師之惰’,微臣作為太子西席,這件事錯全在微臣,我願辭去丞相一職,萬望陛下不要再懲罰太子殿下了。”趙逸風打斷了神英帝的話搶先說道,邊說著也是再次跪了下去,太子也是立刻跟著跪了下去。


    “愛卿此話言重了,你們二人雖有知情不報之過,但也是有苦衷,朕也不是不講理的昏君,但是若不懲罰二人恐難服眾,這樣吧,趙卿家罰俸一年,另外三司轉運的事宜今後就交由三司主官自己裁定吧,如此也可減減你身上的擔子;清兒,你罰俸一年,禁足一月,給朕好好抄寫《皇城守衛禁約》!”


    “謝陛下!”


    “謝父皇!”


    聽到神英帝隻是罰俸和禁足,太子卻是鬆了一口氣,趕緊謝恩,而趙相謝恩之後卻是臉色陰鬱了幾分,畢竟這三司轉運一事從自己的權杖中剝離了出去,再想拿迴來就難咯。


    “齊統領,朕命你嚴加審訊那名女刺客,務必審問出幕後主使,敢去大元帥府行兇,這簡直是對我清川的挑釁,那名邪修之事你暫且不用管了。”


    “末將領旨。”


    “諸位還有什麽要說的麽,沒有的話老師、皇兄還有周老你們留一下,其餘人都退下吧。”


    “微臣告退。”


    “末將告退。”


    聽到神英帝下了逐客令,房間內的眾位官員也是趕緊告退,這一場小朝會開的,宰相、太子都被懲處,看似帝君對禦使大夫關懷倍切,可是深想一下這又何嚐不是神英帝在隱晦的勸他告老還鄉呢,所以這禦書房真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趙卿家。”


    “微臣在。”


    “兩月之後玲兒和清兒的大婚雖然朕不喜鋪張浪費,要求一切從簡,但是也不能太過寒酸,畢竟是我清川太子和丞相府長女的大婚,是我徽德年間的頭等大事,若有什麽需求你直接去和禮部提。”


    “微臣謝陛下!”


    “好了,下去吧。”


    趙相再次謝恩之後也是和太子率先走出了禦書房,其餘一眾文臣也是跟在他倆後麵魚貫而出,天詔閣的毛驤看文官集團的禦使大夫最後走出房間後也是向齊雨薇一拱手走了出去,齊雨薇和殿前大統領則是結伴在最後離開了禦書房。剛一出院落,趙相就轉頭陰陽怪氣地對跟在後麵的毛驤說道:“毛大人真是辛苦了。”


    “承蒙帝君厚愛,職責所在,下官不辛苦,丞相大人辛苦了。”毛驤仿佛沒聽出來趙相話語中的譏諷意味,恭敬的躬身迴應道。


    “想必毛大人也是公務繁忙,我就不耽擱大人的時間了,但是一定要保重身體,我也要迴府衙公幹了,毛大人,二位大統領,今日就此別過。”趙相對著毛驤和處在最後的齊雨薇二人說道。


    “這是自然,下官一定留住這有用之軀繼續任帝君差遣,丞相大人保重,一路走好。”毛驤一句‘一路走好’也是讓趙相腳下一個趔趄,氣得他一甩袖子和太子一起領著一眾文官向遠處走去,殿前大統領和齊雨薇相視一笑也是和毛驤拱手致意後一起向宮外走去。眼看趙相、毛驤一眾人等走遠,齊雨薇也是趕緊問道:


    “大統領,末將有一事不明。”


    “齊丫頭,這也沒有外人還這麽見外啊。”殿前大統領笑嗬嗬地說道。


    “呃,鄭叔叔,您又取笑我。”聽到‘齊丫頭’這個熟悉的稱謂,齊雨薇也是羞赧的說道。


    “你這個丫頭,真是越大越秀內慧中了,一點也不像小時候那麽張揚,你那會都敢騎在先帝爺頭上撒瘋,要麽就是拿著藤條追著現今太子和二皇子滿院子打,你那會說是赫赫兇名也不為過啊,就是不知道你那會和慕帥的千金小時候比誰跟令人頭疼啊。”


    “鄭叔叔,那,那都是當時年少無知。”


    “嗬嗬,還是小時候好啊,沒這麽多規矩束縛,也不用跟我這麽見外,我知道你要問什麽,那陳峽越陳統領小時候也沒少挨你爺爺的手板。那會的帝師一個是你爺爺,再一個就是監正大人,像陳統領這種皇室旁支的小輩和我們這些個大姓門閥的子女也都會一起聽課,那會都是十來歲的男孩子,怎麽可能坐的住,都沒少調皮搗蛋,而監正大人脾氣溫和,就算罰我們也是罰抄聖賢書,而你爺爺從軍多年,性格相比監正大人確實是要火爆些,試問我們誰沒挨過他的手板啊。唉,今日之事也怪我,前幾日妄念大師走後我本來要去羽林衛北大營找你,可是帝君有召,之後數日又軍務繁忙就把這件事耽擱了。”


    “鄭叔叔不必如此,要說、要說我小時候爺爺對我確實也是有些嚴厲的。”說到自己的爺爺齊不破,齊雨薇也是語氣黯淡了下來,畢竟早些傳來的都是關於翼騎的壞消息,現今北境戰事不明,本來就隔輩親,況且齊雨薇幼年喪父,作為家裏唯一的直係男性親屬,除了母親和祖母,就是齊不破這個當爺爺的在管教、照顧她,所以知道翼騎出事了齊雨薇隻是在外人麵前表現的很堅強,其實心中卻是焦急萬分十分煎熬,恨不得是自己代替慕淩雲出征北境。


    “唉,丫頭,齊老師他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兇化吉,況且我清川大軍已經向聖安城開拔,所以你不必太過於擔心。”


    “嗯,我明白,鄭叔叔,我隻是關心則亂了。我還有一事,那龍騎禁軍兵站?”


    “噓,其實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但此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鄭統領食指抵住嘴唇對齊雨薇說道,“齊丫頭,在這帝都你要學會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我明白了,鄭叔叔。”


    “時辰不早了,況且你也有傷在身,快迴羽林衛駐地吧,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直接來找我,對了,大元帥府一事結束之後有時間和你母親、祖母一起來我府上吃個便飯吧,我家裏那幾個不成器的小子、姑娘你也是好久沒見了。”


    “啊,好的好的,一定一定,那我先去西大營加緊審問那名女刺客了。”齊雨薇打了個哈哈趕緊告辭向著羽林衛西大營趕去,齊雨薇心裏明鏡似的,這哪是吃個便飯啊,分明就是招親呢,還叫上自己的母親、祖母,這要是她們娘倆對鄭統領家裏哪個小子看上眼了豈不是就要當場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所以也是顧不得禮數匆匆告別,隻留下殿前大統領在後麵搖頭苦笑。


    酉時三刻,丞相趙逸風也是迴到了自己的府上,府中早就備好了飯菜隻等他迴來一起用晚膳。


    “老爺,夫人和公子、小姐都在等著您了。”丞相府的總管看見趙逸風的轎子到了府門前也是小跑著迎了上去。


    “叫他們先吃吧,今日都有哪些人來府上了?我先迴書房接待他們。”


    “是,老爺,今日禮部和鹽鐵轉運司各有兩位大人剛到府上,我已經讓他們在書房的偏廳等候了,對了,另外還有個北方的富商差人送來了幾件貂皮、狐皮的大衣,說是早年間受過您的照拂,也沒說名字,把東西放下就走了。”


    “哦?那幾件大衣呢?先帶我去看看品質如何。”


    “啊?好的老爺。”總管愣了一下,雖然很奇怪這養尊處優的趙相居然會對幾件對於府上來說一點都不稀奇的貂皮大衣如此上心,但也是不敢怠慢,和另一名下人一起趕緊領著趙相向存放這幾件皮草的屋子走去。


    “老爺,這幾件就是那富商送來的大衣。”丞相府總管推開一間屋門,指著擺著的幾件大衣對趙相說道,“對了,這件白色的據說是幾隻百年一遇的白狐的皮毛製成的,那人也是吹的天花亂墜,這白狐固然稀有,也不至於百年一遇啊,嗬嗬。”說話間,總管嗤笑一聲拿起一件白色的大衣抖了開來。


    “哦?那人真這麽說的?”趙相說道。


    “啊?是的,老爺。”這是今晚總管第二次失態了,歸根結底還是沒想到趙相會在意幾件皮草。


    “哦,那確實難得,幫我收好,算了,我還是先去用晚膳吧,讓那幾位大人再等我一會。”說完趙相也是一掃小朝會的陰霾轉身走了出去。


    “是,你把這幾件衣服疊好收起來先。”總管對著跟著的下人吩咐了一句之後也是趕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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