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康王請旨前往封地就藩,一句一頓,像是在背書一樣。


    趙淮麵無表情地看了他幾秒,開口道,“準。”


    康王這才抬起頭,露出他那憔悴的臉,“臣現在就迴去準備行禮。”


    康王走了,臉上除了憔悴倒是還有幾分不情願。


    “陛下,康王殿下將要就藩,安王殿下是不是也該一同準備了?”


    趙澄已經準備好去藩地了,畢竟不可能一直留在京中,以前一直拖是因為康王也不願遠離京城,不知為何現在倒是主動提起了。


    趙淮,“安王年紀大,就留在京中養老吧,膝下沒有兒女,人也不太聰明,在外怕是要受欺負。”


    趙澄:拳頭硬了!什麽叫年紀大還不聰明?


    眾臣:……還能說什麽呢?好在這位發火時安王也能攔一會兒。


    “陛下聖明!”


    起居郎在一旁記錄:帝念安王年長無智,留在京中養老,眾臣讚其情誼深厚。


    ……


    段容殊一直低著頭摸魚,又想起上朝前的事,抬起頭偷偷地瞪了一眼趙淮。


    而趙淮似是有感,飛快地捕捉到他的視線,朝著他彎唇笑了一下。


    頓時間,殿內傳來抽氣聲,一個個像是得了口腔潰瘍,齜牙咧嘴地吸氣不停。


    不過趙淮好脾氣的沒有追究他們為何在朝堂上做抽氣機。


    段容殊:你笑什麽呀?你在學地主家的傻兒子嘛?


    趙淮眨了下眼:不喜歡朕笑嗎?


    隨後,趙淮板著臉繼續上朝,仿佛剛才有個好臉的不是他,而他隻是一個垮個臉,沒有感情的上朝機器。


    下了朝,段容殊沒有去戶部點卯,而是在前往養心殿的半路上,趕上了趙淮。


    而趙淮又是一臉不值錢的樣子,朝他笑著。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段容殊難得冷著臉,上前揪著他的臉皮,“很高興?”


    元貴:今天這倆人換魂了吧?


    趙淮被扯著臉也不惱,“為什麽不高興?”


    “臣以後還怎麽出門啊?現在滿朝文武都知道了。”


    全世界隻有他一個人不知道!


    趙淮,“那段卿是不想給朕名分了嗎?”


    段容殊仍舊手下揉著他的臉,而周圍的宮人皆是低頭不語。


    “段夫人想怎麽樣?要不要先給你下個聘?”


    “不該朕給段卿下聘嗎?”


    段容殊哼笑了一聲,“陛下有錢?”


    趙淮,“……”


    沒結婚就吃軟飯,他有錯。


    段容殊,“外祖父說了,隻要嫁的。”


    “段卿不願和朕成婚?”


    那語氣就活活像是在譴責段容殊是個騙感情的渣男。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的都是耍流氓。


    但段容殊就想耍了,不說身份問題,他就沒想過結婚。


    段容殊鬆開手,“沒想過,為什麽要結婚?”


    他還想著以後太平了,要出去遊山玩水呢,結不結婚的無所謂,放到現代說是開放,不也沒開放到哪去。


    趙淮眸光沉了下來,伸手上前攥緊他的手,“不願成婚也不願和朕坦明關係?”


    “陛下是君,我是臣,陛下就讓天下人議論嗎?讓後世如何評價你?”


    趙淮額角青筋乍起,眼眶泛紅,“他們議論又如何?後世如何評價我不管,敢阻攔就把他們全殺了!”


    看著他睜大的眼,段容殊都怕他眼珠子掉出來,“這就是陛下任由謠言傳播的理由?”


    段容殊知道趙淮上輩子受過苦,可是和不和他提前說又是一迴事,那些謠言要是沒有人傳出來,根本不會這麽快人盡皆知,而趙淮沒下令阻止,也沒和他商量過。


    心疼歸心疼,但他還是有些氣,段容殊想撒開手,趙淮還越攥越緊。


    “你弄疼我了!”段容殊氣得上腳踢,趙淮鬆開了手,被他踢得往後退了一步,還悶哼了一聲。


    他現在開始懷疑人生:他使的勁大嗎?都能把人踢開?還是趙淮虛了?


    趙淮一臉委屈的樣子,更是讓他懷疑剛剛在發瘋的人是誰?


    元貴:哎呦,真好,以後陛下發瘋了就讓段大人來踹一腳!


    段容殊收起有些發紅的手指,“臣不是有意的。”


    現在氣氛有些尷尬,他在生氣,趙淮在發瘋,所以他們現在是正在吵架。


    正吵著架就要上前拍拍和吹吹嗎?


    不,要有點儀式感,至少得一個小時後再和好吧。


    段容殊的表情變了變,最後變成兇巴巴的模樣。


    趙淮還在想著:他怎麽不來哄我?


    段容殊,“臣生氣了,半個時辰後再和陛下說話。”


    說完便要告退,趙淮拉著他不準走,“朕怎麽知道半個時辰後你是不是真的理朕?你就在這待著,不準走。”


    段容殊,“……”就離譜。


    他點了下頭,也不言語。


    元貴上前問道,“大人上朝也累了吧?不如去睡一會兒,正好半個時辰。”


    趙淮,“去原來那個偏殿睡一會吧。”


    雖然很離譜,但聽著還不錯。


    段容殊走後,趙淮衣擺上的腳印還沒擦,顯眼的不行。


    趙淮朝著牆角那邊喊了一聲,“還不出來?”


    丞相“噗通”一個左腳絆右腳,踉蹌著出來,“臣來找陛下有事的,不是有意偷聽!”


    趙淮怎麽會不知道他在那呢?要不是還有他在那,剛剛就是直接被踢倒在地了,而不是將將後退一步。


    趙淮,“聽見了?”


    丞相,“聽見了,臣保證不會說出去。”


    要被滅口了嘛?


    “說出去。”


    丞相感覺自己耳朵壞了:啊???


    趙淮重複了一遍,“傳出去,懂?”


    丞相小聲道,“可段大人不是不喜歡傳謠言嘛?”


    “他是顧及朕的臉麵,他都要跑了,朕要臉有什麽用?”


    丞相急忙點頭:嗯,不要臉,不要臉!


    段容殊迴到上次午睡的偏殿,榻上好像更軟了一些。


    他窩在毯子裏,有點困,但覺得心中憋著一口氣,慢慢的,熬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夢中朦朧的幻境,讓他始終看不清。


    直到他看見趙淮孤身一人坐在昏暗的屋內,燭光微弱,隻能照清了案上擺放的幾個牌位,上麵寫著先太子還有安王。


    而趙淮即使在暗處也掩不了他眼下的烏青還有血絲,他就坐在蒲團上,段容殊叫他也聽不見。


    天亮了,趙淮走出去,段容殊也跟了上去。


    朝堂上,因連年的天災,有人站出指責趙淮的皇位來的不正,才引得上天降下處罰,要他下罪己詔,來檢討自己的過失。而趙淮滿眼陰鷙,讓人把他拖出去斬了。


    段容殊繼續飄著,看見了文人的口誅筆伐,戰場的流血漂櫓……


    在夢中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他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氣,空氣湧入肺部,心髒仿佛要跳出胸腔。


    趙淮在旁邊正批著奏折,就聽見段容殊被魘住的驚叫,他連忙趕來,生怕出了什麽事。


    趙淮拿著帕子給他擦著汗,焦急地問,“怎麽又做噩夢了?”


    段容殊搭楞著眼皮,睡了一覺反而覺得更累了,他抬了抬手指,“什麽時候了?”


    趙淮頓了一下,“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段容殊抬起手向他示意,他現在急需充電,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即便是白天,還是做了這種夢。


    趙淮伸手把他抱在懷裏,“要不是叫太醫看看?”


    “不用了,陛下抱抱就好了。”


    趙淮抱著他,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他的後頸,“夢見什麽了?”


    段容殊張張嘴,卻啞了聲,總不能問趙淮他上輩子發生了什麽事吧?


    “沒。”


    趙淮感覺到他在隱瞞,沒有繼續問下去,就這麽抱著拍拍他。


    過了許久,段容殊的心也穩了迴去,夢中的記憶也淡了。


    趙淮,“以後睡覺都陪你。”


    段容殊哼了聲,“陛下以後在夢中還是不要動手動腳的好。”


    “不讓朕吃肉還不能喝湯嘛?”


    “吃素吧你!”


    趙淮,“……”


    吃過午飯,段容殊也沒去戶部,主要是易達那亮晶晶的眼神,無不在示意著讓他送個瓜啃啃,段容殊扛不住。


    迴到家中,他就看見榮毅欲言又止,站在那不動。


    段容殊問道,“阿舅有什麽事嘛?”


    榮毅,“乖寶啊,你不喜歡陛下是嗎?”


    段容殊不知道怎麽說,在那抿著唇掰弄手指,不應該問喜歡嗎?


    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榮毅歎了口氣,接著問道,“你們會成婚嗎?”


    段容殊搖搖頭,“不,他又不能嫁給我。”


    一看他就不是個戀愛腦,但可能是個爺寶男,一定聽爺爺的話,要娶一個進門。


    不能娶那就一直談。


    榮毅,“所以皇上對你死纏爛打,你就把他踹了三米遠?”


    段容殊,“?????”


    真是驢和騾子都在調,就你馬離譜啊!


    “不是,我什麽時候踹陛下三米遠了?”


    榮毅,“你外祖父的牌友說的。”


    段容殊辯解道,“他那壯的跟頭牛的樣,我能踹的動他?這是誹謗!”


    他把桌子一拍,“準是他又傳謠,昨日我去皇莊上看牛,傳我去找花姑娘,我今天上朝都沒臉!”


    段容殊氣不打一處來,在趙淮麵前好歹能看著他的臉消氣,但現在看不到,能罵得他狗血淋頭。


    “這才是什麽時候的事啊,都能傳到這了?”


    “我高低得和他分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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