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傍晚。


    整個公主府都喝了阿牛留下的迷藥,橫七豎八暈了一地。


    劉知樂看了看手中的盾軍令牌,微微一歎:“罷了,最後,再助他一臂之力。”


    將盾軍令牌換了黑衣的腰牌,提著包裹,騎上了他當初送她的白馬,趕在城門落鎖之前,手持黑衣的令牌,出了城門。


    城門下,劉知樂迴頭打眼望著這座曾經讓她等待了九年,終夢斷心死的鄴城,清澈的杏眼中布滿蒼茫,直至天際再無一絲亮光。


    “駕……”


    一聲冷喝響於半空,她踏馬離去,留下一串歲月的孤寂。


    苦苦追尋了二十五年的夢境,她與他,終究走向了分離。


    城西別院,一輛特製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待劉知樂走近下馬,慕容恪挑開車簾,看隨從接過她手中的馬繩,又躍上馬車。


    一行人匆匆消失在寂寥之夜。


    翌日清晨,劉知樂在孩子的哭聲中醒來,見慕容恪正抱著李皓澤的孩子悄聲低哄,好看的眉宇處柔情一片。


    劉知樂微微閃神。


    原來,褪去嬉笑與認真的他,也有如大愛的一麵。


    “慕容恪。”她輕聲低喚。


    慕容恪抬眼看來,展笑道:“吵醒你了?”


    劉知樂搖了搖頭,挑眉看了看外麵的景致,轉眼看著慕容恪:“孩子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到前麵的鎮子停一下,找個醫師看看?”


    “不用,他就是餓了。”慕容恪輕笑,語畢,挑簾道:“找個有水的地方停一下,讓大家吃些東西,補充一下體力。”


    “是。”外麵的隨行輕答,不出多時,馬車停了下來。


    慕容恪抱著孩子下了馬車,劉知樂也跟著下來,見隨行們已升起了火,不時,鍋中的水已然燒開。


    劉知樂心下讚歎著他們的神速。


    “來,抱著。”慕容恪將孩子遞給她,自行去馬車裏拿了幾樣東西下來,不時,端著一碗麵糊走向劉知樂。


    “天啊!你這速度可真快。”劉知樂忍不住驚歎。


    “沒法子,習慣了。”慕容恪笑笑,用勺子舀出一勺麵糊,遞在唇前輕吹了吹,又用嘴試了試溫度,才遞向孩子。


    孩子大口吃完,目光緊盯著勺子。


    “習慣?”


    “嗯。”慕容恪微微一笑,繼續舀出麵糊,吹過之後,遞向孩子:“這孩子就像小狗,最經不得餓,以前楷兒可比他鬧騰得多,練出來的速度。”


    語畢,用手指輕擦了擦孩子嘴角的殘羹。


    劉知樂微愣,眼中的慕容恪突然變得偉岸起來。


    他的耐心甚好,用先前的方法,如試數次。


    此情此景,劉知樂完全可以想像,她不在的那些年,慕容恪應當也是如此溫柔的對待楷兒。


    可是,她都為楷兒做了什麽呢?好像,比起他來,她什麽也沒做一樣。


    劉知樂心中難受,情緒萬千道:“謝謝你啊。”


    “什麽?”慕容恪頭也沒抬,繼續喂著孩子。


    “謝謝你在櫃子裏將這孩子抱了出來,不然,以我當時的情緒,恐怕是發現不了有他的存在,或許現在……”


    慕容恪抬眼看來,淡笑道:“沒事的,這是我與他的緣分,以後,他就是我慕容恪的兒子。”


    “……”劉知樂詫異道:“你兒子?”


    “嗯。”慕容恪理所當然道:“我救了他,又將他帶迴燕國,我可是燕國王室,又是堂堂大將軍,做我兒子,他不虧。”


    劉知樂愣了:“可是,王室血脈,豈能混淆?”


    慕容恪無謂道:“我又不做皇帝,怕什麽?”


    劉知樂看著這樣的慕容恪,說不出心中什麽感受。但她知道,他定是知道她心中為這個孩子的著落為難,才全盤接手。


    “慕容恪。”


    “?”


    “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


    “什麽?”


    “李皓澤的孩子與你無關,我會親自帶的。”


    慕容恪倏然翻臉:“什麽叫與我無關?你還要親自帶?那楷兒呢?要不你也一起帶了?”


    “……”劉知樂一時反應不過。


    慕容恪抱著孩子坐進馬車,傳出的聲音依舊十分生氣:“都動作快點,半柱香的時間,我們出發。”


    “好的,將軍。”


    隨從們應聲,各自快速的吃著食物,不時,又收拾器具。


    劉知樂悻悻地上了馬車,孩子已然睡著,慕容恪黑著臉,不理她。


    劉知樂愣了愣,氣氛有些尷尬。


    這時,馬車抖動,已然出發。


    劉知樂靠在馬車上,看著慕容恪生氣的側臉,想了想,道:“好了,你別生氣了。我不該與你生分,不該說出那樣混賬的話來。以後,他就是你兒子,你帶著。這些年我沒怎麽帶過楷兒,這次迴去,我便好好帶著楷兒,可好?”


    慕容恪麵色稍稍緩和:“當真?”


    “嗯。”劉知樂認真點額。


    慕容恪總算不再黑臉,卻也情緒不太高漲。


    劉知樂自覺無趣,坐著坐著,便打起了瞌睡。


    慕容恪轉眼看她熟睡的樣子,忍不住嘴角輕勾。


    看來,高開說得對,這女人,就是不能過於寵著,要像打仗一般,虛虛實實才能取勝。


    若不是方才他機智,估計她又得將李皓澤的事情重提,這幾日,隻要他一想到她當日那失了心智的模樣,他就後怕。


    更何況,冉閔的事也讓她傷心欲絕,不找點事分分她的心思,她若是一直想著那些不開心的事,真傻了可怎麽辦?


    慕容恪輕笑了笑,見她腦袋一歪,整個人像要倒下,忙不跌坐到對麵,挺著身子,她的頭額剛好倒了下來,帶來她身上特有的氣息。


    忍不住往那發絲輕嗅了嗅,唉!他還是想寵著的。


    ……


    半年後,龍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一下,便是數日。


    正所謂,瑞雪造豐年,除了魏國會因為瑞雪而舉國歡慶,燕更國更甚。


    近年燕國戰事減少,百姓安居樂業,隨著燕王慕容儁親身去往龍興市進行祭祀祈福,皇宮貴邸、大街小巷到處張燈結彩,


    整個龍城踴躍著歡樂的氣氛。


    慕容恪的府上也掛滿了喜慶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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