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倆呢,沒聽見啊!”


    那兩女子頓了頓腳,慢慢扭過身來。


    這聲音不算大,卻在有心人的耳朵中如驚雷炸開,隻見姐姐一扯妹妹的衣袖,朝那夥人福了福身:“大人可是在喊我們姐妹倆?”


    領頭人也不答話,隻道:“你們兩個好好的姑娘家,來住客棧,怕不是本地人吧。”


    “迴大人的話,確實不是,我們姐妹二人本是鄰縣的人家,家中也算殷實,隻因娘親去的早,爹爹不久便娶了繼母,誰知那繼母十分狠毒,竟容不下我姐妹二人,很是使了些手段,哄得爹爹將我們趕出了家門,遣去鄰縣的廟裏做姑子。天可憐的,好歹是一路上掙紮著過來了……”說到此,一直被姐姐牽著的妹妹似乎被戳到了傷心,輕輕抽泣了兩聲。


    美人抽泣,自是一幅好風景,隻是……姐妹倆這聲音……都不太……


    姐姐眼底略略露出些悲痛的神情,夾雜著顯而易見的憤怒:“我妹妹年少不經事,難免有失言之時,我不過維護了幾句,繼母一氣之下,就,就用辣椒水壞了我們姐妹倆的嗓子,我年歲大,醫治迴了些,妹妹嗓子嫩,就……因而甚少在人前開口。”


    其實太陽底下無新事,這些個後宅裏見不得人的手段家家戶戶都有,不少人露出了悲憫的神情。


    並沒有什麽異樣。


    那人神色不動,隻拿眼看住姐姐:“你身上,有血腥味。”


    姐姐身子一僵,用衣袖半掩了臉,半晌才聲若蚊呐道:“大概是,是,月信到了。”


    “……”


    再也沒什麽可說的,那人細細將人群查看了一番,隨意問了幾句話就離去了,眾人跟著也散了,兩姐妹互相攙扶著走在最後,不時低聲耳語幾句,姐姐臉色微白,似乎是被嚇到了,妹妹安撫性的緊緊握住姐姐的手,端的是姐妹情深。


    這二人,正是何嘉與慕容燁。


    何嘉咬著牙,一邊努力維持楚楚可憐的形象,一邊陰陰的對慕容燁說:“拿開你的手,給我滾。”


    慕容燁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還伸手幫她理了理額前碎發,悄聲道:“你別看我,看路,走慢點,步子,步子小一點,哎對了,就是這樣,挺胸收腹頭微低,好,很好……笑一笑,別那麽僵硬,放鬆,對,放鬆,保持住啊。”


    何嘉微笑著看過去,眼神包含殺氣。


    慕容燁微笑著收下,手還摟了摟腰。


    兩人“廝殺”著迴了房間,終於都不著痕跡的歎了一口氣,尤其是何嘉,一把將額前碎發擼了上去,厭惡的把臂彎裏的軟煙羅摔在桌子上,迅速洗掉了臉上的脂粉。慕容燁也沒好到哪去,額前墜著的紫晶被他扯下扔到了懷裏,正要去洗臉,步子不小心邁的大了些,“刺啦——”一聲脆響,百褶如意月裙裂開了一道大口。


    慕容燁被驚呆了,愣愣的看著何嘉,何嘉麵無表情:“算你賬上。”


    兩人就這樣相互看著,也不知道是誰先破功露出了笑容,最後越笑聲越大,一陣傻樂。


    好容易收住了笑,慕容燁對何嘉說:“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麽要親自來那達慕大會了,誰也想不到你會換裝成女子。幸虧你多帶了幾身女裝,咱倆才能在城外早早換上,不然這一進城就太明顯了。”


    何嘉瞥他一眼,涼涼的說:“托您的福,這追殺可還夠味?”


    他差點忘了這一茬,眉頭一皺:“你的傷怎麽樣了,我看還是去城中藥館看看的好。”


    “不行。”何嘉搖頭:“現在是女子裝扮,閨中小姐怎麽會有這樣的傷,太引人懷疑了。”


    慕容燁想了片刻,展顏一笑:“不如就說你月信期間身子太虛,需要止血,讓店小二去跑腿,到醫館開個內外兼服的藥來。如此,不就解決了?”


    “……”


    雖然何嘉基本沒什麽女子的經驗,但也從來沒聽說過月信期間需要止血的,怎麽,還能逆流成河不成?


    還真就信了慕容燁的邪,成功開迴了藥。


    同一時間,平壤縣軍營內。


    “嘿姑娘不是我說你啊,你既然是唐門大小姐,不好好在你們唐門呆著,跑軍營裏來幹什麽?”白樺搬了把椅子,端端正正的坐到唐霓麵前,開始審人。


    唐霓把眼一瞪:“關你什麽事!我可警告你,趁早把我放開,不然有你苦頭吃!”


    白樺驚訝道:“姑娘你是不是有點缺心眼啊,我還把你放開我有病吧,你睜眼看看,是我在審你,你警告我也沒用。”


    “說誰缺心眼呢你,你才缺心眼!”


    “說我缺心眼的人才缺心眼。”


    “你你,就是你,缺心眼!”


    “你才是缺心眼。”


    “你才是!”


    “反彈。”


    “反彈無效!”


    黎鬆歎了口氣:“白樺!將軍怎麽說的,要麽你閉嘴看我審,要麽出去。”


    唐霓一臉得意:“出去出去,你叫黎鬆是吧,快快,把這個人趕出去。”


    “唐霓小姐。”黎鬆又換上了招牌微笑臉:“你再多說一句廢話我就把你送去關俘虜的豬圈裏。”


    “……”


    雙方休戰。很好。


    黎鬆滿意的點點頭,看向唐霓:“唐門屬於江湖門派,向來不參與朝廷的事,今日的事,唐小姐難道不應該給個說法嗎?”


    “你以為沒事誰願意來這破地方!”唐霓憤憤然:“前幾日我在客棧裏一不留神險些遭人輕薄,我在那人身上下了唐門特有的追魂香,一路追蹤至此,才來到了你們軍營。”


    白樺不解道:“那你幹嘛說我們將軍是淫賊,我們將軍成日裏都在軍營,哪有時間出去?”


    唐霓一愣:“不可能,我分明記得那人話語間自稱輕步騎將領,不是你們將軍能是誰?”


    “不可能!”白樺下意識反駁:“這肯定是冒充胡說的,嗯!你說是吧黎鬆,黎鬆?”


    喊了半天沒人迴應,白樺一扭頭就見黎鬆正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你看我幹嘛?!”


    黎鬆摸摸下巴,語氣淡淡:“不會是你自己幹的風流事不好意思承認栽贓給將軍了吧?”


    “士可殺不可辱!黎鬆枉我跟你的兄弟情誼,你居然把這麽個女人塞給我,你,你,你也太用心歹毒了吧?!”白樺氣的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


    唐霓在一旁不樂意了:“嘿我說你這人怎麽說話呢,什麽叫這麽個女人,什麽樣的人啊,我怎麽了我啊,我堂堂唐家大小姐是你能配得上的嗎,你站在這都侮辱了你腳下這塊土地!”


    “侮不侮辱呢你說了不算謝謝,你這個臭女人還敢肖想我們將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吧哈哈。”


    “真是搞笑哦,本小姐膚白貌美大胸長腿用得著肖想你們家將軍嗎,還有,說誰臭女人呢你,說誰呢?”


    “就說你呢,就是說你,怎麽的,打我啊你,略略略。”


    “很好,白樺,你成功吸引了本小姐的注意力……”


    “誰要吸引你注意力了,話本子看多了腦袋不靈光了吧你。”


    “說誰腦袋不靈光呢你……”


    “就是說你呢怎麽著怎麽著……”


    黎鬆閉眼微笑:我還能怎麽辦呢,我也很絕望啊。


    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這鬥嘴的時候,門外有一道黑影閃過。


    ==


    那達慕大會在每年暮春時節舉辦,曆時半月,是沙漠三族普天同慶的唯一節日,氣勢盛大恢弘,內容豐富有趣,然而當慕容燁與何嘉親眼看到時才明白何謂——“古人誠不欺我”。


    慕容燁興致勃勃的看著街道上轉悠的人,嘴中念念有詞:“嗯,頭戴氈帽,身披星月圖紋的衣物,哦哦,手上還有菩提子串,看來是羌阜族的人……下頜有刺青,成年男子耳戴銅飾,這是塔爾族的人,果然,塔爾族的女人還真是從頭到腳都裹起來了啊,真是……啊,這麽豔麗的衣著,男子以獸皮束發,女子以彩繩編發,嗯,原來這就是朔烏族人。”


    “九皇子殿下。”何嘉麵無表情的看向他:“你既然知道的這麽多,早些敵軍夜襲的時候怎麽不說,現在來這裏顯擺你的學問嗎?”


    慕容燁幹笑兩聲:“咳,我那不是,那什麽,夜黑風高的,我也看不清楚你說是吧……”


    “嗬嗬。”


    何嘉將手裏兩身現買的塔爾族女衣扔給他,言簡意賅:“換。”


    “為什麽不是朔烏族的,我覺得朔烏族的服飾更好看些。”慕容燁一邊換一邊嘀嘀咕咕。


    “朔烏族的女衣是上下兩套,對於上半身,你是自己有信心能撐起來還是你對我有信心覺得我能撐起來?很顯然……”何嘉的目光從慕容燁胸上打了個轉,平平道:“都不行。”


    “……”


    “而且塔爾族的實力最強,地位相對較高,把身一裹也就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了。”何嘉把麵紗緊緊裹好:“走。”


    街道上熱鬧非凡,有一處更是層層疊疊圍滿了人,慕容燁與何嘉默不作聲地擠進去,發現兩名衣著華麗的男子正在出言侮辱一位朔烏族的女子,甚至有點想要當眾動手動腳的念頭。


    這種渣滓,還真是哪都有,何嘉嗤笑一聲,漫不經心的對慕容燁說:“看這吧,一會兒肯定就有人來強出頭了。”


    話音剛落,眼看著其中一人的手就要碰到那朔烏族女子的衣襟了,有人大喝一聲:


    “住手!”


    何嘉一僵,這聲音好他媽的耳熟。


    ------題外話------


    黎鬆內心os:這是什麽xxj的愛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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