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殿內,許宴知隻顧盯著手中茶盞,渾然不聽宋盛所言。


    直到,“許愛卿,你怎麽看?”


    啊?什麽怎麽看,她坐著看。


    許宴知這才放下茶盞,不緊不慢一拱手,“迴聖上,依臣所見,大將軍所言有理。”


    靳玄禮瞪她,有什麽理,聽了嗎你?他勾唇一笑,“既如此,那就依大將軍所言吧。”


    靳玄禮揮揮手,“既無其他事便退下吧,許愛卿,你留下。”


    “何永勝來信,徐州官官相護,很難查到貪墨罪證。”


    “聖上,何大人可有查到賑災銀兩上了?”


    靳玄禮眯了眯眼,睨她,“何意?”


    “何大人出發前我曾提醒過他,若是貪墨定不會如此引人注目,按照我估算的,正常被送到徐州的銀兩大概會有八百餘萬兩,可事實是不足五百,那麽這丟失的三百餘萬兩去哪了?”


    “何永勝倒是跟朕提過,他從劉文傑的屍體上查到一些線索。”


    “那就讓他順著這條線索繼續查,說不定找到了銀兩就找到真相了。”


    靳玄禮挑眉,接過李公公遞過來的熱茶,“你就這麽肯定這三百餘萬兩是劉文傑藏的?”


    “按照我的推斷,劉大人是因為掌握了罪證才被人滅口,可光是在災區死了個官員不足以引人注意,隻需要向上通報死於天災,朝廷也不會起疑,倘若是連銀子都丟了呢?那可是賑災銀,或多或少都會損失可再怎麽損失也不至於剩這麽少,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許宴知話說到這,喝了口茶。


    靳玄禮一笑,道:“所以你認為是劉文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故而將三百餘萬兩賑災銀藏起來,用自己的死和賑災銀讓朕起疑,派人去查。”


    許宴知不置可否。


    靳玄禮突然話鋒一轉,“既然你方才說宋將軍言之有理,那就讓你來安排吧?”


    “啊?安排什麽?”


    靳玄禮捏茶盞的指尖泛白,強忍著想扔出去砸她的衝動,皮笑肉不笑,說:“宋將軍提議讓文官習武以此強身健體,你來安排。”


    宋將軍這人,怎麽滿肚子壞水。


    “這我恐怕不好辦啊。”


    “不好辦也得辦,讓你聽也不聽就所言有理。行了你退下吧,朕乏了。”


    許宴知悔不當初,這都什麽事兒啊。


    出宮的官道上許宴知垂頭喪氣,被人一把摟住肩膀,“許大人這是怎麽了?被聖上罵了?說出來讓本官高興高興。”


    你多冒昧啊。


    許宴知扶額,“左少卿大人找下官何事?”


    李忠明嘿嘿一笑,“謝辭迴來了。哦,他是大理寺右少卿,今兒晚上有他的接風宴,許大人一起唄,正好介紹你認識認識。”


    許宴知嫌麻煩,搖頭,“不了不了,下官膽子小,臉皮薄,怕到時候掃了各位的興。”


    李忠明猛一拍她的肩膀,“你新官上任就敢參柯相一本,你還膽小?”


    許宴知嘴角一僵,這人怎麽說話呢。


    她訕笑,“行,那到時下官一定準時赴宴。”


    李忠明哈哈一笑,扔下她朝前走,留許宴知在後麵哭笑不得。


    入夜,許宴知換下官服,跟車夫報了個店名就閉目養神去了。


    待她下車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草率了,玉春樓——京城第一妓館。


    難怪接風宴非大晚上辦。


    許宴知正猶豫要不要進去,身後傳來李忠明的聲音,“怎麽了許大人,怎麽不進去?”


    嗬嗬,你說我怎麽不進去?許宴知也笑,“下官第一次來這玉春樓。”


    “沒事兒,以後你就熟了。”


    熟你二大爺!


    許宴知跟著李忠明進去,一路扒開許多女人放肆的手,終於進了包間。


    包間內坐著的人獨自喝酒,一襲月牙白暗紋長袍,頭頂玉冠,非富即貴。抬起頭來,麵如白玉,眉目如畫,倒不像個當官的,更像世家子弟。


    他放下酒杯起身來迎,“喲,你這是趁我不在又勾搭誰了?”


    許宴知朝他一拱手,“下官監察禦史許宴知,右少卿大人有禮。”


    謝辭擺擺手,“什麽下官不下官的,他既把你帶出來,那就是把你當兄弟了,兄弟之間不在乎這些虛禮。”


    謝辭笑眯眯踢了李忠明一腳,“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樂意跟長得好看的人在一塊兒,怎麽跟你互補啊。”


    李忠明斜他一眼,給了他一拳,“你是不是嫉妒許宴知長得比你俊俏?再者,我不過皮膚黑了些,長得還是不錯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細皮嫩肉。”


    這話可謂是一箭雙雕。


    許宴知摸摸鼻子假裝沒聽見。


    李忠明的確長得不賴,劍眉星目,五官端正,隻是黑了些讓人不太注意他的長相。


    謝辭哼一聲,端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這趟外差累死我了,一路舟車勞頓。”李忠明夾著菜笑罵,“知足吧,你去那地兒,盛產美人,怎麽,你沒給你謝家留個後啊?”


    “累都累死了,哪有功夫留後。”


    許宴知一口菜一口酒好不愜意,聽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也甚是有趣。突然謝辭把話題引到她身上,“聽說你新官上任就參了柯相?”


    許宴知沒停筷子,點頭。


    “有意思,你這個兄弟我交了。那柯老頭沒把你怎麽樣吧?以後有什麽盡管找我。”


    許宴知一頓,“我爹是許昌茗。”


    謝辭端酒的手一抖,“許太傅?”


    他突然拍拍許宴知的肩,“以後有什麽就靠你幫襯一把了,好兄弟!”


    “嗯。”許宴知大言不慚。


    酒過三巡。


    許宴知萬萬沒想到,這倆人看著人高馬大,酒品這麽差。謝辭緊緊扯著許宴知的袖子,“許大人,許宴知,兄弟,幫我個忙可好?”


    “謝兄請說。”


    “萬達那小子總跟我嗆聲,給我使絆子,你幫我去參他一本,說他品行不端。”


    還不等許宴知張口,肩膀又被李忠明攬住,“許老弟,你說我要是跟你一樣長得白些,季姑娘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了?”


    “這,男女之事我也不好說。”


    ……


    許宴知一邊聽他倆絮絮叨叨一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們倆搬上各家的馬車。


    再跟他倆出來喝酒她就是狗!


    許宴知剛踏進許府就被許昌茗逮個正著。


    “喝酒去了?”


    “喝了一點。”


    “去哪喝的?”


    “玉……玉春樓。”


    許昌茗冷哼一聲,“怎麽,打算明日自己參自己一本?”


    許宴知嘿嘿笑兩聲,“爹你別生氣,我隻是去小酌幾杯,你也知道我沒那個條件尋花問柳啊。”


    “你最好是!”


    許宴知被噎的哽住,爹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許昌茗朝她腦袋敲兩下,“滾迴去沐浴,記得喝醒酒湯,別耽誤了早朝。”


    許宴知抱著頭“誒”一聲就要走,卻聽到許昌茗低聲一句:“讓你低調些,此時有我給你兜著,等我死了誰給你兜著?”


    許宴知鼻尖一酸,垂下眸隻當沒聽到。


    嘖,阿桃的醒酒湯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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