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店小本生意,莫說你一個外鄉客。


    就是街上熟人也沒有賒欠的道理。


    兩碗粥就當舍於你了,餅你放下。


    要不然我這個月的工錢都要賠給東家了。”


    小夥計拉扯著樊崇的衣袖,聲音急出了哭腔。


    粥餅店在鬧市邊上,小夥計這麽一叫嚷,門口一下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


    樊崇本就好麵子,眼看著圍觀眾人越來越多,忙扔下餅甩開夥計和逄安快步走出門去。


    劉箕認出這是昨日跟著自己看馬之人,吩咐杜遷會賬,忙起身追出門去。


    “兩位壯士,請留步。”


    劉箕跑出店外喊道。


    杜遷找夥計會賬,蔣興和李勇緊跟著出來站到劉箕身後。


    樊崇、逄安正在大步流星的低頭往前趕,聽到好似有人在喚自己。


    二人迴頭見是昨日騎著駿馬的少年,都感到有些驚詫。


    “公子在和我們說話?”


    “正是,俗語道:四海之內皆兄弟。


    今日見二位壯士一時不便。


    某願做東請二位略飲薄酒兩杯,如何?”


    劉箕笑吟吟道。


    “那就謝過小公子了。”


    樊崇還在躊躇,逄安聽說有人要做東,急忙應下來,拉著樊崇轉頭又要往粥餅店走去。


    劉箕攔住二人道:


    “某既做東,豈可再去這粥餅店。”


    正好杜遷會完賬也趕了過來。


    一行六人沿著繁華街巷走去。


    不一時到了家稍大的食肆酒家。


    幾個蒲團一張長條案,劉箕占了主位,其餘人分兩排落座。


    漢朝酒肆飯莊吃飯,都是分餐製。


    劉箕給兩人各要了上好的肥羊肉、黍菜羹,並兩壺粗米酒。


    樊崇、逄安也是餓急,剛剛在粥餅店囫圇喝碗粥也不頂餓,更是勾起了饑蟲。


    見熱騰騰的羊肉上來,二人給劉箕拱手客氣一句,自顧狼吞虎咽起來。


    漢朝鹽較金貴,民間多造大醬以代味,所以漢朝的製醬技術不錯。


    剛剛劉箕等人抹著醬吃了不少餅,腹中倒是不餓。


    幹果、醬菜擺案,劉箕小口抿著酒。


    微笑看著眼前狼吞虎咽的兩個漢子。


    當世的釀酒坊還沒提純技術,米酒按後世酒精度來算,還不到十度。


    劉箕少飲,也不怕這超低度酒會傷了自己的身子。


    樊崇、逄安將盤中羊肉吃盡,又喝了幾口菜羹,麵上饑色稍去,精神也好了些。


    二人對望一眼,樊崇起身對劉箕一揖道:


    “今日多謝公子賜食,


    小可樊崇,表字細君。這位是我至交逄安,表字少子。


    有能效勞之處,我兄弟二人但憑公子吩咐。”


    漢時養士之風猶在,有時落難的漢子得一頓像樣的飯食為人賣命亦理所當然。


    樊崇、逄安決定來跟人家吃飯,就作好了幫人做事的準備。


    而且有肥羊美酒,看樣子做的事情不易。


    劉箕做了個虛按的手勢,示意樊崇落座。


    秦漢世家子七八歲懂事起就開始使喚下人,上位者的雍容早早養成。


    劉箕十幾歲年齡,一副老成的做派,外人看來倒也正常。


    “細君兄言重了,今見二位也是緣分,區區一飯爾。


    談什麽效勞不效勞。


    昨日細君兄端詳我的坐騎,兄也是懂馬之人?”


    “算不上懂,年少時胡亂騎過幾次罷了。”


    “我們師兄弟從師學藝時,細君兄騎術那是最佳。可不是胡亂騎過幾次而已。”


    聽說上座的公子不用二人做事,鬆口氣的逄安打趣起自謙的師兄。


    “你們二人還從師習練過武藝?那現在這…”


    劉箕疑惑道。


    漢時能從師學武的,不說是大富之家也得是殷實門戶。


    斷斷不至於流連在外,連口飯都吃不上。


    “子君兄家中原有數十畝好田,我逄家也在鄉中開著坐商鋪子。


    可惜家道都因故中落,唉!”


    逄安歎道。


    “逄家?逄姓倒是少見,京城中有名儒士,叫逄萌。和少子兄可有關係?”


    劉箕以前從來沒見過姓逄的,這段時間一下遇到倆,不由感覺有些好奇。


    “去年長安掛冠而去的那個逄萌逄子康?”


    逄安問道。


    “正是。”


    “怎沒關係,沒關係倒好了。壞就壞在那個逄萌身上。


    我們本是同宗,不屬同州,居住的兩縣距離倒是不遠。


    說是同宗血脈倒也不近,平時亦無瓜葛。


    誰知他跑去京城遊學,搞一出什麽掛冠罵莽的好戲。


    等王莽處理完大人物,打算找他後賬。


    他早就帶了家人渡海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我們這一幹同宗倒是苦受牽連。


    我家那坐商鋪子也被關了,來迴打點官府中人,家中餘財也折騰掉不少。


    唉,那缺人性的王莽,真真該罵。”


    逄安越說越氣,慢慢地口無遮攔起來。


    樊崇見這小公子氣度不凡,又有強健隨從相伴。


    猜度著其定是京兆高官家的公子,難說他家和大司馬王莽就沒有關係。


    聽到逄安胡言,樊崇趕緊扯扯他的衣袖。


    又看小公子等人聽了逄安之言,神情並無不快,心中稍安。


    “細君兄扯我衣袖怎的。我難道說錯了?


    要我說,那小皇帝也是糊塗無能,就任憑王莽亂政。”


    逄安見小公子等人表情平靜,以為他們和官府無關。


    借著心中忿恨,言語更加狂妄起來。


    “放肆,當今天子也是你能非議的?”


    杜遷一拍案幾站了起來,蔣興、李勇也跟著起身怒目而視。


    樊崇見勢不好,忙起身連連打拱賠罪:


    “我這兄弟飲酒醉言,各位切莫在意。”


    其實逄安餓極,隻顧吃肉喝羹,那酒連嘴唇都還未來及碰一下。


    隻是莫說剛剛吃了人家的飯不好翻臉,就是這話但傳了出去,自己二人都要被抓進大牢,送西海郡充邊。


    “不礙得,都坐下。”


    劉箕倒是笑嗬嗬不以為忤:


    “當今小皇帝確實不怎麽樣。不過也不怪他,大司馬一手遮天,他也沒奈何。”


    看隨從的反應,這小公子倒像是皇室宗親,隻是不一定和小皇帝血脈太近。


    估計是哪個郡王家的世子倒是有可能。


    樊崇心裏猜測著。


    “多謝公子海涵,沒敢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樊崇見三個隨從氣鼓鼓地又落座,心放了下來。


    “不幸和那個糊塗小天子同姓,某也姓劉。”


    劉箕打笑了一句。


    眾人氣氛稍微緩和。


    樊崇心中更是認定自己猜的沒錯。


    “細君兄二人即是有家口,為何流落在這東武縣?”


    劉箕想要了解一下眼前之人的近況。


    樊崇歎口氣,紅著臉把出門經商遇匪,及無顏空手歸家一事敘說了一遍。


    劉箕聞言站起身走到樊崇、逄安麵前,從袖筒中掏出兩塊小金餅擺在二人麵前道:


    “大丈夫也難免受困時,誰都有個為難著窄的時候。


    些許薄金,希望能助二位稍脫困局。”


    自打第一次到過敬武公主府的金庫後,劉箕每次出門都會暴發戶似的揣幾個小金餅。


    樊崇和逄安盯著兩塊金餅,瞪大了眼,呆愣著。


    一枚金餅值萬錢,就算去豫州的生意順利,二人一年也難掙來一枚。


    二人發愣的功夫,劉箕讓杜遷會了飯肆的帳,然後起身和樊崇、逄安作別。


    “公子留下名姓,以後我兄弟二人若是有幸發際,定會上門報賜金之恩。”


    迴過神的樊崇、逄安趕緊起身離案,對著劉箕一拜到底。


    “我知道你二人名樊崇、逄安,俱是這琅琊郡人。


    你們記得某姓劉,然後認清我的樣貌就好。


    上門報恩就不必了。


    也許有朝一日需能用到二位壯士之處,我自會派人來尋。”


    劉箕說完,帶著三名隨從轉身施然而去。


    “公子,剛剛那二人出言不遜,又是萍水相逢,您為何還厚金相贈?”


    快到傳驛,一路上有些氣悶的杜遷憋不住,問了出來。


    “言語唐突,隻是他們不知道我身份罷了。


    再說小皇帝在朝堂軟弱無能,百姓罵幾句過過嘴癮,也沒什麽。”


    劉箕先笑著自嘲了一句,接著又壓低聲音道:


    “那樊崇個子魁偉習過武藝,逄安說他又善馬術。


    以後我欲組建披甲重騎。


    說不定到時候招他來做個什長、隊正之類的,看著亦可勝任。”


    “招攬什長之類小官,何須費重金。


    隨便給他兩緡五銖錢,也足夠他迴家花用些時日了。”


    杜遷雖語氣不敢造次,但話中也對劉箕的大手大腳再次表達了不滿。


    “反正我庫中金餅、馬蹄金不少,送他兩個小金餅也不礙的。


    即是扶危濟困,還要翻出包袱數幾串五銖錢出來,多不爽利灑脫。”


    劉箕嗬嗬一笑。


    就差把“有錢任性”四個字刻在臉上了。


    劉箕還不知道,那個他想招攬為什長小官的高大漢子,以後也是個能影響當世時局的風雲人物。


    因春寒還未盡去,劉箕一行請人漿洗的衣服又到了次日將近午時才幹。


    眾人收拾妥當,午後才出城,北上往徐豫交界方向而行。


    緊趕著行了半天,日頭漸漸西沉。


    一行人到了琅琊郡海曲縣地界。


    但是離著縣城,倒還有些距離。


    看著眼前的路狹窄難行,天色又漸黑,杜遷詢道:


    “公子,天色將晚,眼見著前麵又都是彎曲狹窄之小路。


    到海曲城恐夜半早已閉城門了。


    要不要就近找個莊戶歇息?”


    “還是趕到海曲縣城投宿吧,到時候你用官身符牌叫開城門就是。”


    劉箕不習慣投宿莊戶人家,哪有在城中館舍住著自在。


    琅琊郡在漢境腹地,海曲縣又不是州治、郡治之城,城禁想也不會太嚴。


    再說,世上有幾個城門官能像夜阻李廣入城的“霸陵尉”那樣強項。


    即使晚到,最多明日白天睡個懶覺補補罷了。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路又不好。


    眾人放緩速度,讓馬慢慢溜達著往縣城方向走去。


    海曲縣城外,約七八裏遠的地方。


    十幾個各色打扮,手持破舊刀矛的漢子伏在路邊。


    “果有人追來了。”


    一個身手矯健的探子,飛身來報。


    “來了幾人?”一個頭領樣的人物沉聲問道。


    “奇怪,就來了一人。看衣著打扮還是個遊徼。”


    “看來還真有死心眼,張網設陷。”


    頭領一聲令下,眾人張起羅網圈套,屏氣靜靜盯著縣城方向的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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