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賊曹見毆傷了人命,也不管那死驢的案子了。


    一揮手,指揮眾差役上前鎖拿院內三人。


    這隊差役本不是三人對手,但姚勝等人是羽林軍士,焉能和官府作對。


    自己又確實打殺了人命,就未還手。


    三人乖乖束手,被套上麻繩鎖枷帶走。


    姚氏眼見兒子失手把哀福打死,是又恨又悔。


    為那無賴,白白折了兒子等三人。


    早知如此,驢子死了就死了,自己就不該鬧將起來。


    自己是個天生受苦命,何必掙紮著連累別人。


    想到此,姚氏瘋了似撲上去,跪地扯住曹官褲腿哭喊道:


    “求求上官您放了他們幾個。驢子的案子我不追究了。


    這個打死的無賴我去抵命,他們還年輕。求您放了他們吧。”


    這賊曹官被婦人扯住腿腳動彈不得,又不好動粗紅著臉道:


    “張姚氏,如今不是你驢子的案子了。


    這三名軍漢光天化日之下,毆傷人命可是眾人都看在眼裏。


    我豈可尋私放他們走?你速速閃開,切莫阻攔公務。”


    姚氏哪能聽進去,自痛哭著緊扯著官役不撒手。


    這賊曹主管一方抓賊捕盜事宜,平日裏也是個街麵上的狠人。


    哪耐得她一個婦人一直糾纏。


    “你這婦人不知好歹,朝廷法度豈是兒戲?再不閃開連你一起鎖拿了去。”


    賊曹不耐煩,用力一推抽出身來。


    那姚氏連驚帶嚇,本就哭的有些昏頭。再經他這一推,直接倒地暈了過去。


    姚勝見母親倒地,作勢就要暴起。


    街上的坊正連忙上去勸解道:


    “你阿母是氣迷心竅,昏厥過去並無大礙。你如今背了官司,若再毆傷了官差,才是害了你一家人。”


    鄰居幾個婆子過去扶了姚氏起身,連掐帶喚姚氏算是醒過神來。


    坊正趁著姚氏還在迷糊,趕緊喚了幾個健碩的婦人,半攙半抬地把姚氏送迴了家。


    姚勝見母親醒來也就作罷,三人跟著差役迴了衙署。


    見賊曹出去辦死驢案卻押迴三個軍漢,主簿功曹一頭霧水。


    待賊曹及跟過來的坊正把事情前後給他分說一通,這主簿犯了難。


    按說這件殺人案雖有些緣故。如今人證、兇器俱在,官司卻也不難斷。


    難就難在這殺人者的身份上。


    三人是南軍羽林營的兵士,又是羽林孤兒出身。


    他這如果直接將三人下了獄,羽林衛那邊可不好交代。


    雖然聽說羽林衛現在不太受大司馬待見,但那也是上頭神仙打架的事。


    再不受待見,也不是自己這京兆府下,一個小小不入流的主簿功曹能得罪起的。


    “你說那被毆死的漢子,是個外鄉破落戶?”主簿問坊正。


    坊正人老成精,是個久在街麵上混的。


    哪能聽不出這問話的意思。


    再加上他自己也不想攬這麻煩事就道;


    “大人正是,這被毆死的哀福,兩年前來長安城投親。


    他那親戚舉家隨著商隊去了邊地,如今也不知流落到了何方。


    我當年驗看過他的過所“私傳”,其在老家也無甚親眷。


    近幾日倒有個鄉朋找過他。不過那人也牽連著藥驢案的嫌疑,估計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主簿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珠滴溜溜轉了幾圈道:


    “那麽來說,此案並無苦主來訴。我衙已然捕到兇手,也算是盡責了。


    嫌犯是羽林衛軍士,我司不宜處置。”


    說著主簿又迴頭,吩咐那鎖人的賊曹道:


    “把那三名兇犯押送羽林衛大營,交由羽林衛自行處置。”


    主簿又笑嗬嗬的望著坊正道:


    “我這已經結案。死者既無家眷,那屍首就煩坊正安排人,妥善處理安葬了事。


    一幹花費,迴頭坊正來我署中支取即可。”


    坊正樂的早些處理幹淨,千恩萬謝地迴去安排去了。


    姚勝三人一股憤氣平後,也開始後怕起來。


    這是一條人命啊,俗話說殺人償命,自己這年輕輕的難道就要就此斷了性命?


    被交送進羽林衛大營後,三人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中郎將孔永禦下雖然嚴苛,卻也頗愛士卒。自己又屬失手殺人,看來這死罪可免了。


    最不濟,開革出羽林衛,趕去邊軍服幾年苦役,迴來又是一條好漢。


    羽林大營的中郎將衙裏。


    孔永屏退眾人,正心神不定地獨自走來走去。


    昨晚孔永的堂弟黃門郎孔放,一身酒氣地帶著幾個老家仆趕到孔永府上。


    孔永將人迎進後堂正在詫異間,孔放就牽著他走進內室。


    一個仆帽遮顏的駝背老隨從,也緊緊跟了進來。


    到了內室,老隨從挺直身子,摘掉仆帽嚇的孔永一激靈。


    這老漢不是叔叔孔光又是誰?


    孔永趕緊下身參拜。


    孔光扶起他,孔放把住門口,室內叔侄二人密談了許久。


    當晚,幾人就在孔永府上歇下。


    次日一早,孔光又要穿仆衣扮了駝背老奴迴府。


    孔永不依,最終派了兩架掛簾馬車送了孔光一行迴府。


    “叔叔如今打算輔弼少帝和王莽爭權,但是麵上還要裝作和從前一樣,置身事外。”


    孔永思量著搖搖頭。


    孔永是武將,這些官場上的彎彎繞,他聽著就頭疼。


    練兵打仗才是他的專長。


    今日叔叔還要陪小皇帝來,挑選數十名士卒組什麽親衛。


    特地囑咐自己要佯做不快,讓他自挑些底層士卒了事。


    以後王莽那邊如若再有招攬之舉,自己還要假意順從。


    孔永拍了拍腦袋。


    原本叔叔命自己安分守好這羽林軍的一畝三分地。


    一旦天下局勢大變,就率一隊羽林孤兒軍護衛孔家上下,迴封地博山避禍。


    待乾坤落定,自會有孔家複興之日。


    如今叔叔怎麽又起濤中搏浪之意了呢?


    孔永正在屋內思量,外麵敲門聲響起。


    “中郎將。”營中掌刑司馬在門外叫道。


    孔永以為是叔叔和小皇帝到了,連忙邁大步過來開門。


    開了門,隻見司馬帶了三個捆著繩子的士兵站在門外。


    “這是?”孔永指著姚勝三人問道。


    “迴中郎將,這三名士卒在營外犯了事,剛由城內賊曹官押送交付下屬。”司馬答道。


    “你是這營中掌刑司馬。士卒犯了律,你依例懲處便是。何須帶來我處?”


    孔永有些不耐煩地道。


    司馬不知主將今日為何性子如此煩躁,小心翼翼地道:“這三人在營外,犯的是毆傷人命的大罪。”


    孔永本來心裏正在煩躁,聞言大怒一拍衙署門板道:


    “殺人償命,這等不上進的軍漢到營外作惡,壞我羽林衛名聲。


    給我扒了軍袍,仍進營獄迴頭報禦史丞以軍法處斬。”


    三人一聽,嚇的腿一軟跪倒在地。


    姚勝上前以頭拱地道:


    “將軍,營外殺人確是我一人所為。要償命我一人足也,與二位袍澤無關。”


    “我等均有出手,甘願共同受罰。不過我等是誤傷人命,那死者也是惡人,但求將軍從輕發落。”


    杜遷,蔣興二人也跪上前懇求。


    “據那交接的地方曹官講,此事確實有些緣故。而且死者並無親眷苦主,將軍您看...”


    那司馬小聲在孔永耳邊道。


    姚勝等三人,都是孔永平時留意過之人。


    各個技藝超群,都是好苗子,品行也不至於在營外作惡欺人。


    孔永本來說的也是氣話,並非真想要三人償命。


    但是話既然說出來,也不能如此就算了。


    “去了三人上衣,用繩給我狠捆了放於校場示眾,迴頭我再行處置。”


    孔永揮揮手,不耐煩地轉身進衙把門一摔。


    繼續在屋內傷腦筋。


    姚勝跪爬上去,還要拱門懇求。


    司馬見中郎將先將此事擱置,就知定有迴轉的餘地。


    趕緊攔住姚勝道:“如今將軍正在氣頭上。你多說無益,反而惹將軍不喜。先聽命隨我去校場。”


    杜遷也會意,叫住姚勝道:


    “三弟,你莫鬧,你我聽命去校場受罰,相信將軍氣消了自會公正處斷。”


    “多謝司馬大人從中斡旋。”杜遷迴身衝司馬一頓首。


    司馬也不做聲,搖搖頭歎口氣,衝兩旁兵丁招招手。


    眾掌刑兵丁寬去三人上衣,緊緊用繩縛了往校場押去。


    話說姚母半癲半傻地被眾人送迴家後,把張珍嚇了一跳。


    母親和三位兄長,不是去哀福家裏去捉那毒驢賊了麽。怎麽搞成這個樣子迴來了。哥哥他們呢?


    李勇也跟著街坊到了姚氏家裏。


    他的內心滿是愧疚和悔恨。


    如果不是自己多嘴,事情也不會鬧成這個樣子。


    見姚勝等人被官府帶走,街坊鄰居們都是平頭百姓,沾了官麵的事誰敢過問?


    到了姚氏家,看到弱小的張珍,也不忍將她哥哥之事告訴她。


    把姚氏送迴院後,幾個年長些的婆婆交待張珍好好看護母親後。


    眾人也就各自散去了。


    地上攤滿山貨的小院裏,就剩下有些癡傻的姚氏、低頭沉默的李勇和手足無措的張珍三人。


    “勇哥,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張珍帶著哭腔問。


    李勇無奈,把哀福院中之事敘說了一遍。


    張珍聽完“哇..”一聲大哭起來。


    這半天發生的事,早不是這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子能承受得了的。


    聽到女兒驚哭,姚氏低頭嘔吐幾口後醒過神來。


    見姚氏神情恢複如常,李勇上前期期艾艾的道:


    “張家嬸子,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亂說。惹的大哥他們攤上了人命官司。”


    說著悔恨的淚水湧滿了少年的眼眶。


    自十歲那年有次追兔子,跌下小坡弄了一身擦傷,哭鼻子被爺爺說了一通後。


    倔強的少年就從未在外人麵前流過淚。


    今天看著這對無助的母女,眼淚實在是忍不住奪眶而出。


    這半天的經曆太過跌宕痛苦,發癲後的姚氏現在反而冷靜下來。


    堅毅冷靜的表情浮上麵龐。


    她幫李勇擦擦眼淚,語氣平和的道:


    “好孩子別哭了,這不怪你。你也是好心,都是嬸子命不好。”


    姚氏指著地上分好堆的山貨,又把各處宅院的地址采買人都告訴李勇,然後道:


    “這些都是各家大戶人家需用的。平時做人家的買賣,就不能耽誤人家的事。


    這些山貨你送完後,銀錢你收了自己留下用吧。


    然後告訴各府采辦們,我最近不能去給各家送貨了,感謝他們這多年的照拂。


    以後讓他們到市上另行采購吧。”


    說完姚氏轉身迴屋。


    過了一會一身素服出來,手裏提個包袱,頭上還紮了條白布。


    “珍珍”,姚氏慈愛地撫著女兒的秀發,輕聲道:


    “這包袱裏有些銀錢和幾件貼身衣裳,你去街東染布的趙婆婆家裏暫住些日子。


    平日她最是稀罕你,早巴望娶你做她那孫子媳婦。


    你去了她定不會不喜。過幾日你哥哥許就能迴來。


    到時候或讓你哥哥接了你迴來,這瓦房小院也夠你兄妹遮蔽度日。


    你那粗莽哥哥不會照顧人,或你就留在趙婆婆家跟她學染布。長大了,就嫁到她家好好過日子。”


    說著,姚氏的眼淚唰唰唰地,大顆掉落在女兒頭頂。


    張珍聞言不知母親要做什麽。嚇得緊抱住母親不撒手,說什麽也不願意去接那包袱。


    李勇雖聽姚氏這言語有異,但也不知該如何勸解,呆呆的立在院中。


    姚氏心裏原是打定了主意,安排好女兒的歸宿就去官衙叫冤。


    到時候上了堂去,就一頭撞死在當場。


    哀福死了,她就一命抵一命。


    自己活了半輩子,換兒子他們三個也值了。


    見張珍死也不撒手,知道這丫頭雖然看著柔弱,本性卻有股子剛勁。


    姚氏把包袱放迴屋內,歎口氣道:


    “罷了,你隨著娘吧。娘去救你哥哥,如果娘有什麽不測你不準鬧。以後好好隨著你哥哥度日。”


    “我能幫上什麽忙嗎?”李勇問。


    姚氏淒然的笑道:“你幫我把山貨送了就是幫嬸子的忙了。去吧,謝謝你了小勇。”


    說完,姚氏攜著張珍邁出門。


    母女倆磕磕絆絆地趕往衙門。


    二人到了衙門,從羽林營迴來的賊曹正在向主簿交接。


    聽說三人被移交了羽林衛,姚氏也未多言,帶著女兒又往羽林大營走去。


    望著母女倆蹣跚遠去的背影。


    老主簿一邊搖頭歎息,一邊暗自慶幸:這麻煩還好及時踢到羽林衛那裏去了。


    羽林營大門緊閉,母女倆到了近前就要拍門。


    剛剛換防過來的披甲什長趕緊橫戈攔住二人。


    “求求督尉老爺放我進去。我兒也是這羽林營的軍士。


    今日他看我被惡人欺負,誤傷人命被鎖拿進了營。


    求督尉放我進去,麵見上官訴說冤情。”


    姚氏跪地就給這什長磕頭。


    什長年歲也不大,看這婦人跪在麵前老大不忍。


    趕緊撤身道:“這婦人快快起來,我隻是個小什長不是什麽督尉。


    你趕緊迴去,軍營近前豈容聒噪。


    中郎將大人也不是你一介民婦說見就能見到的。”


    姚氏既然打定心思來了豈肯迴去,繼續求道:“求什長大人幫老婦通秉一聲,我兒確實冤屈。”


    張珍也跟著學樣,跪下來隻顧叩頭。


    姚勝之事這什長上值前也聽說了,現在三人就綁在校場上示眾。


    中郎將不知為何,今日脾氣特別暴躁。他豈敢現在去捋虎須。


    但看著袍澤的家人這樣子,心中又不落忍。就到姚氏身邊低聲說道:


    “這位大嬸,今日軍營你是進不去的。


    給你通秉的話,無非是我挨頓臭罵於事無益。


    你若是想見咱們中郎將大人,就等傍晚中郎將放值迴家時再來。


    到時候攔住中郎將車馬,自可見到他本人。”


    “多謝上官提點,那我就在這裏等著將軍下值。”


    說著姚氏就拉著張珍閃開身,跪到營門外的路邊。


    那什長無奈的搖搖頭,看她並未阻住營門道路也就不去管她。


    這一什的衛兵也都是羽林孤兒出身。


    看到母親如此愛子的一幕紛紛歎息,有幾個年紀幼小的兵士還偷偷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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