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宮。


    漢武帝於太初元年所建,位於未央宮東南。


    整個宮廷規模宏大。


    正門圓闕穿過玉堂,經建章前殿到天梁宮成一條直線。


    其他宮室分列左右,全部圍以閣道。


    宮內門闕重疊,有“千門萬戶”之稱。


    宮內有太液池。


    漢武帝晚年好道。為了求神祈仙,在池中築有三座假山,以仿東海中的 瀛洲、 蓬萊、方丈,三座神山。


    《 西京賦》曰:“神山峨峨,列 瀛洲與方丈,夾蓬萊而駢羅。”


    太液池岸邊湖內,各種奇草異獸,珍禽飛鳥充斥其中。


    《 西京雜記》卷一載:“ 太液池邊皆是雕胡、紫蘀、綠節之類”,“其間鳧雛雁子,布滿充積,又多紫龜綠龜;池邊多平沙,沙上鵜鶘、鷓鴣、鵁鶄、鴻鶂動輒成群。”


    建章宮最高處為神明台。


    此台高達數十丈,台上立著銅鑄的仙人像。


    仙人手掌有七圍之大,上托一個二十七丈的大銅盤,盤內置有巨型玉杯。


    空中的露水每日匯於玉杯中,故此杯又名“ 承露盤”。


    漢武帝當年常飲玉杯中的露水,想著喝了天賜的“瓊漿玉液”,就能益壽成仙。


    神明台上除仙人像外,還設有九室,象征 九天。


    武帝時此台常住道士、巫師百餘人。


    道士煉丹,巫師通靈。整日價煙霧環繞,讓人望之如臨聖境。


    建章宮的東門上裝有兩隻高丈餘的鎏金銅鳳凰,人稱“雙鳳闕”。


    雙鳳闕外約三箭之地,便是羽林衛大營。


    取“為國羽翼,如林之盛”之意成軍的羽林衛,約兩千餘士。


    軍中有左,右騎兵合計大概千人,車兵數百人,步戰兵數百人。


    大營轅門緊閉,兩什甲士在什長的帶領下,持矛戈巡梭遊弋。


    營內校場中,軍士正在操練。


    一時旗令飛揚,殺聲喧天。


    校場一側,羽林左右騎的兵士在練習著騎射。


    漢朝時還沒發明馬鐙,也沒有高橋硬馬鞍。


    騎兵隻能騎到一處停下,兩腿夾緊馬身之後,再騰雙手引弓控弦。


    另一側步軍、車軍配合。


    步弓遠射,戰車築陣,步軍矛攻盾禦,車兵戈戟齊下。


    近身後短兵相接,長以衛短,短以救長。


    校場中央,跪縛著三個赤膊軍漢。


    陽光的照射下,三人隆起的肌肉微微冒汗,散發著古銅色的光澤。


    拇指粗細的草繩,深深的勒進肉裏。


    三個軍漢都是自幼入營的羽林孤兒。


    雖才十八九歲年紀,但是長年的軍營生涯,讓他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成熟的多。


    其中個子最高的叫姚勝,身長約九尺,按後世算法是一米九多的大個。


    姚勝雖然個子最高,年齡卻是最小。


    其父原是北軍胡騎營中的匈奴降漢騎兵。


    姚父是胡人,他生的也頗有些胡人樣貌,高鼻深目滿麵虯須。


    姚勝出生後隨了母親姓姚。


    年齡最長的叫杜遷。


    杜遷麵目俊朗,性格比較沉穩,身高也有將近八尺。


    三人中,年齡居中的名叫蔣興。


    他的個頭,比另外兩人矮了一大截。


    蔣興雖然生的矮小,但也是一身腱子肉又兼著身手靈巧。


    平時在校場放對搏擊時,大個子姚勝也難在他身上討到便宜。


    杜遷和蔣興,是北軍射聲弓弩營士卒的遺孤。


    兩人都是父母雙亡,自幼就以羽林孤兒身份入了羽林衛。


    在營中二人最是投緣,訓練之餘常常在一起玩耍。


    在姚勝七八歲時,父親隨胡騎營配合邊軍作戰,也歿在了沙場。


    姚勝跟著姚母在長安城度日。


    鄰居有老太太,看這孤兒寡母度日不易。就把姚母介紹給街坊一個中年張姓小生意人,重新組成了家庭。


    雖然後父對待姚勝也不錯,但小家夥不想再在這個新家呆下去。


    就跑去報了亡父的軍籍,作為羽林孤兒也入了羽林衛。


    姚勝入營後,仗著個子大,想欺負小個子蔣興。


    結果被杜遷蔣興合夥胖揍了一頓。


    不打不相識。


    這三人最後倒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兄弟。


    姚母嫁入張家後,又生了個女兒。


    張父中年得女視如珍寶,給愛女取名張珍。


    張父靠收取近郊山民采的野蜜山貨,在城中販賣為生。


    姚勝三人逢到休沐時,也常到張家來幫忙。


    老天爺專坑苦命人。


    張珍長到四五歲時,張父得了急症一命嗚唿。


    姚母又成了寡婦。


    還好近幾年幫襯丈夫做生意。


    送貨的山民和經常收用山貨的幾家大宅院采買,姚母都還熟識。


    辦完丈夫的喪事,蔣母拾起了收山貨的小生意。


    隻是,一個帶著小姑娘的婦道人家不好去市場街頭叫賣,收入一下少了一截。


    僅仗著幾家豪門宅院的老主顧,母女倆勉強維持生活。


    後來姚勝年歲漸長,羽林營裏開始給他發放餉錢。


    在姚勝的周濟下,母女倆的生活才寬裕一些。


    這兩年王莽掌權,羽林衛的地位一落千丈。


    原本和期門郎同樣的比二百石的月俸,現在變成了每月十六斛。


    張珍年歲漸長,吃穿用度增多日子又漸漸緊巴起來。


    王莽掌權後,因為好賢名在長安城建了不少學館,於興學上倒是頗多建樹。


    每年,各地都有不少學子來長安城遊學。再兼地方官員偶來京城辦事。


    一些寒門士子和底層官員,乘船搭車而來,在京城沒有腳力。


    於是在長安城,出租驢馬就成了一門生意。


    姚氏買不起馬。用盡了全部的積蓄買了頭健驢,用來每日出租。


    姚氏家的驢子膘肥體健,租的價錢也公道,所以基本上生意不斷。


    這本是好事,誰知因為這頭驢子,釀出了一場大禍。


    兩年前,從廣漢郡梓潼縣來了個投親的漢子名叫哀福。


    這哀福是個光棍破落戶,在老家偷雞摸狗甚得鄰裏厭惡。


    渾渾噩噩混了半輩子,感覺這樣在山裏也沒什麽意思。


    想起都城長安還有房親戚,就想著去京城投親。


    鄉裏的亭長巴不得他走的遠遠的,不要再迴來。上趕著給他開了去長安的路引私傳。


    哀福變賣了家中薄田房舍,小包袱一背,頭也不迴地直奔長安城而來。


    千辛萬苦終於到達了長安城,進了城哀福直接傻了眼。


    都城太大了,親戚具體在哪裏他還真不知道。


    兩眼一抹黑的哀福,白天一個坊一個坊的打聽親戚家的下落,晚上就找個便宜的客店窩一晚。


    功夫不負有心人。


    過了幾天,終於在姚勝後父家的這條街上,打聽到了親戚的消息。


    可惜他那戶親戚,幾年前就舉家跟著一個商隊去邊地謀生去了。


    哀福無奈,隻好先在這個坊裏租了間小屋安頓下來。


    手裏還剩一些賣房賣地的錢,但也不能坐吃山空。


    看到一些山民經常到街坊寡居的姚氏家裏賣山貨,哀福也動起了心思。


    他也找這些山民收了些山貨,在城裏販賣。


    見姚氏每日收了貨,在家按品樣分好直接往幾家大宅院裏送就行。自己還要費勁的到街邊市場去叫賣。


    哀福就想去撬了幾家大宅戶的生意。


    無奈,這幾家後院的采買都是姚氏亡夫的故舊。


    些許山貨野蜜,又沒什麽大油水。


    哀福自然是插不進手去,不由的妒心漸起。


    姚母年紀長些,大概得有四十來歲,模樣卻還周正。


    再加上還有亡夫留下的三間房,一個小院。這哀福生意搶不成,竟打起了人的主意。


    趁著姚氏獨行時,哀福湊上去言語試探了幾次。


    姚氏不是浮浪之人,自然不搭他的茬。


    哀福碰了幾次釘子,又畏懼姚氏那五大三粗,在羽林衛當兵的兒子,不敢太過糾纏,隻好就此作罷。


    姚氏為人敦厚老實,見哀福沒有繼續糾纏,也就沒聲張出去。


    時日長久,山民見哀福為人奸猾刻薄都不樂意賣貨給他。


    每次都是姚氏收夠數剩下的,才輪到哀福挑選。


    這哀福由妒生恨,把姚氏當成了冤家對頭。


    自他見姚氏買了健驢,每日租客絡繹不絕更是眼熱的不得了。


    一日哀福正在市上賣山貨,遇到了同鄉的本家哀章。


    哀章是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


    聽聞都城富庶繁華,就騙了家裏的銀錢說是出來遊學。


    千山萬水來到長安城,書沒怎麽讀每日價就東市西街的閑晃。


    他鄉遇故知。哀福山貨也不賣了,東西卷了背著。


    兩人買了些酒肉吃食,到哀福租住的小屋吃喝起來。


    哀章學問不成,為人心思歹毒,詭計多端又好講大言。脾氣秉性倒是能和哀福合的來。


    兩人臭味相投,再兼上都是遠方的同鄉異客。


    幾杯酒下肚,便稱兄道弟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聊起近況,哀福一杯酒飲盡。


    不由得歎起氣來。


    哀章見他歎氣,就停杯問起緣故。


    哀福趁著酒勁如此這般的造起謠來。


    說那些大宅院的采買隻收姚氏的山貨,定是和她不清不楚。還說山民欺負外鄉人,不肯賣好貨給他。


    又恨恨的提到姚氏近日買了頭健驢,每日租租驢子不用出力,就有進項。


    哀章聞言怒道:


    “這世上隻有咱哥們欺負人的道理,哪有自己吃虧的說法。


    哥哥說這姚氏,隻是帶個丫頭片子的寡婦。


    你上門恐嚇她幾次,不怕她不老老實實聽咱哥們擺布。”


    哀福無奈地道:“姚氏是個寡婦不錯,家裏也隻有個十來歲的丫頭片子也不假。


    可她有個在南軍羽林衛當兵的兒子。此子年歲不大,卻跟鐵塔似的個子,身板也長的五大三粗的。


    平日裏常和他兩個袍澤兄弟,來這姚氏家裏幫忙。另外兩位看著也不是好相與之人。


    莫說惹不起,就算惹得起。在這京畿重地,也不是咱梓潼那鄉野山溝。


    我若過去鬧纏起來,許跑不出一條街就會被鄉兵坊丁抓住,捆起來送去吃牢飯。”


    哀章不死心,眼珠滴溜溜一轉問道:


    “哥哥說那姚氏最近買了一頭健驢,晚上放在何處?”


    “那驢子平日裏多在租客那裏。姚氏家裏有個小院,租客還迴來後,驢子就養在她家院中的驢棚。”


    哀福迴答著,不解哀章為何發問又道:


    “賢弟問這幹嘛,那頭大驢子你我兄弟可抬不走。”


    “家鄉的烏頭草兄長還記得嗎?”哀章問道。


    “怎麽不記得。這烏頭草最毒,若是被不識得它的孩子當料草打了迴去。就是犍牛吃多了也難活命。”哀福一頭霧水地道。


    “兄弟在和都城學友結伴郊遊時,在這長安城的郊外,也曾見到過這烏頭草。”


    哀章獰笑著道。


    “賢弟是說...”哀福會意地瞪大了眼。


    “正是此意,咱們抬不走,也不能讓她好受用,嘿嘿。”


    “賢弟不來,哥哥還真出不了這口惡氣。


    到時候選個深夜避開巡夜的坊丁,我偷偷翻進她那院子。


    給這烏頭草多摻上點精料,驢子最是貪吃。到時候,哈哈。”


    哀福仿佛已經看到姚氏撫著死驢痛哭的場景,心情是無比的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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