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後殿內。


    劉箕跪坐在案幾旁,一邊思考一邊靜等敬武公主入宮。


    雖然這天下後麵的大致走勢,自己很清楚。


    但是對於現在朝堂和民間的細末情況,卻是兩眼一抹黑。


    能通過敬武公主了解一下朝廷的情況,盡量多拉攏些自己的勢力最好。


    敬武公主根基深厚,財力據說也不俗。


    如能直接給些助力,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時不待我啊。


    靜候下去的話,自己的駕崩快可以提上日程了。


    劉箕離開案幾,站起身來搓了搓腿。


    真受不了現在的坐榻,這跪坐兩天腿都跪麻了。


    迴頭有空了,得到匠作寺找個木匠做幾副高桌靠椅出來。


    劉箕正在殿內溜溜達達的,緩解著腿部的麻木。


    門口傳事黃門來報,敬武公主奉詔覲見。


    “快快有請。”劉箕繼續踱著步子,大聲道。


    敬武公主進得殿來,看到正在殿內走來走去“散步”的皇上。


    心中暗咐道:“到底是少年心性,還是耐不住事。”


    她哪知劉箕是坐麻了腿,起來活動活動。


    劉箕看到敬武公主進到殿來,趕緊轉身迎了上去。


    敬武公主躬身施禮道:“敬武見過陛下。”


    劉箕虛扶一把道:“大長公主,免禮,此為內廷家人相會。您為我祖輩,以後切勿多禮。”


    敬武起身後,劉箕對黃德使了個眼色。


    黃德會意,把殿內服侍的宮娥、宦官全都趕到了殿外院子裏。


    自己門神似的杵在殿門口。


    敬武向殿外掃了一眼微笑道:“那位就是從中山國護送陛下而來的黃德黃中官吧?”


    劉箕道:“正是,黃德原是我中山王府內廷管事。朕也是他自小看大的。”


    “聽說皇上前幾日昏臥病榻時,黃中官自蒙太皇太後恩準禦前服侍。便食不甘味,衣不解帶,端的是忠心可嘉。”


    敬武說完,繼續搖搖頭歎道:“可惜現在朝堂上,像這樣忠心的臣子,可是沒有幾個了。”


    劉箕心道:這我還能不知道?


    朝裏若都是忠臣,我還至於巴巴的一大早請您老人家過來?


    雖然心中腹誹,卻麵帶謙遜地彎腰打了個拱,虛心地道:


    “正如長公主所言,而今朝堂烏煙瘴氣,魚龍混雜。


    但求長公主指點迷津,分說一二。”


    說著,劉箕將敬武請到榻幾前,分賓主落座。


    劉箕看著敬武優雅地跪坐下去,暗暗咬著牙,跟著跪坐下來。


    這一個皇上,一個大長公主。總不能站在屋裏說話。


    敬武坐定了看著劉箕問:“如今朝堂由太皇太後秉政。


    皇嫂年事漸高,精力越來越不濟又偏聽偏信。


    所以現在王莽獨攬大權,朝臣也多唯王莽馬首是瞻。


    陛下可是真的下了決心,要拿迴政權執掌天下?”


    劉箕苦笑著搖搖頭道:“而今不是我想不想奪權的問題。王莽獨攬大權,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待到時機成熟,別說權力恐怕我性命都不能保全。


    這天下如若換姓,別人尚可改弦易章。我這個前朝皇帝,卻是必死無疑。


    大長公主還對朕的決心有懷疑嗎?”


    敬武尷尬地笑笑:“既有陛下如此肺腑之言,我等自當鼎力以助。


    陛下繼聖位兩年餘了,對朝堂官員如何評價?”


    劉箕兩眼一抹黑,哪能說出個子午寅卯?


    但是這離魂症的托詞,真不敢在敬武身上用。


    隻好撓撓頭,故作天真地一笑講:“讓大長公主見笑了。


    我雖然入宮登位兩年餘,但是每次上朝都是皇祖母和王莽主政湊對。


    我年幼無知,又兼母後之事和王莽慪氣。所以上朝時都如泥塑道君像一般。


    別說大臣忠奸品行。天天恍恍惚惚的,就是連他們的人是誰,也分不清幾個。”


    敬武暗暗歎道:外麵傳言果然不虛,這小皇帝以前也真夠糊塗無能的。


    “那而今陛下?”敬武支支吾吾地道。


    敬武公主還是對我沒有信心啊。


    劉箕心裏暗暗思忖:這個時代的人,都比較相信鬼神之說。


    看來如今若想過了她這一關,難免得胡謅一番了。


    想到此劉箕沉下麵孔,天真的笑容隱去。


    一股堅毅果敢之氣浮現在俊秀的麵龐之上。


    深邃的眼神看了一眼敬武,又抬頭朝天拱了拱手道:“我在昏迷那兩日魂遊太虛,受了高祖皇帝及世宗孝武皇帝點化。


    高祖皇帝當年豐西澤斬白蛇起兵,想不到那白蛇也是得道之體。


    一縷冤魂不願散去。百多年後轉投人世企圖斷我漢室,以報當年斬殺之仇。”


    “這王莽,就是當年那被高祖皇帝所斬白蛇的轉世?”敬武公主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嗯。”


    劉箕點點頭,對敬武的這句及時的“捧哏”很是滿意,繼續道:


    “二位先聖不忍看我劉家天下就此敗亡,故趁我魂離身外之際傳授機宜。


    高祖分了一股靈氣注入我魂,武帝授了【智策】,【武策】及【天宮甲仗兵器圖】各一本。


    待我將書冊爛熟於心後,二聖推我還魂故有此變也。”


    敬武公主迴過神來,趕緊起身跪匐於地泣涕道:“先聖有靈,我漢室重振終於有望了。”


    劉箕趁勢也站起來,在殿中又來迴踱起了步子,來緩解一下雙腿的酸麻。


    “大長公主請起身吧。”劉箕慢慢踱著步子道:“先聖雖點化於我,但是天人相隔,有些事情他們也無能為力。


    若要事情可為的話,還需大家共心協力才行。


    還請大長公主先為朕分說一下如今朝堂的形勢。”


    敬武整理了一下稍微有些散亂的妝容。


    雖然年過花甲,敬武公主出門依然盛裝精容。


    花白的長發,理梳的整整齊齊,雲鬢玉簪金步搖,歲月掩不住的風流貴氣。


    “而今朝堂地位最尊的,當屬三公四輔。”


    敬武跪坐迴塌上緩緩道來:


    “大司馬王莽 ,大司徒馬宮,大司空甄豐,此三人權柄最重。


    分掌天下兵馬,刑名,監察百官及諸侯國。


    雖權力三分,但是實則馬宮,甄豐均為王莽一係。而今朝堂可說是令出於一人。


    若論地位最尊則屬太師,太傅,太保,少傅。”


    “這四個位置又是何人?”


    劉箕認真地消化著聽到的信息。


    “太師孔光,太傅王莽,太保王舜兼車騎將軍,少傅甄豐。


    甄豐兼任大司空剛已講過。這王舜是王莽族弟,對王莽最是惟命是從。


    太師孔光倒是沒有投靠王莽,但是也不依附皇族真真是一個油滑老匹夫。”


    敬武公主歎口氣答道。


    孔光,劉箕思索著。


    上一世讀史的時候倒是注意過他。不依附王莽還能坐穩太師之位,此人可不是個碌碌庸人。


    看來下一步棋,要著落在他身上了。


    “那朝中其他官員,長公主可有了解?長公主身份尊貴且居於長安久也,可交下於我有助力之人?”


    話講到這份上,劉箕開始不客氣的要資源。


    由於劉箕抬出了劉氏的兩位大佬,再加上他這遠超年齡的成熟談吐,早已讓敬武公主拜服。


    “朝堂官員嘛。”敬武沉思道:“而今文武大半依附於王莽,身居高位而不從莽者少。


    原前將軍何武,左將軍公孫祿公開與王莽作對,分別被免職歸鄉了。


    我所知道,如今中樞在職尚未表態從莽者,隻有侍中宋宏。


    不過他身居侍中之位常出入宮禁。雖不依從王莽,之前就是對陛下您,也頗有微詞。”


    說到此人,敬武有些微訥。


    這宋宏位居侍中,常出入未央宮。劉箕子不堪人主的論調,多出於此君之口。


    敬武之前對劉箕子的印象,也是聽了此人傳出的風言。


    見劉箕也默然不語,敬武以為小皇帝被這形勢給嚇住了。趕緊繼續道:


    “執金吾尹賞為官明察強硬,雖然和王莽同殿為官但是卻隻聽從太皇太後懿旨。


    我先夫薛宣曾於他有知遇之恩,陛下如要用此人,我倒是可以代為斡旋。”


    “執金吾?掌皇城北軍的人物,此人並未倒向王莽倒是難得。”劉箕興奮起來。


    看到劉箕認同的表情,敬武得意的笑著道:“雖說這長安中樞王莽耳目眾多,我等難以施為。


    但是地方實權官員中,倒是有些先夫生前的舊友故吏。


    這些年來,我也暗中結交了其中幾個不滿王莽專權的官員。


    就是在長安,我們也非毫無作為。我府上積幾代皇上恩賞,再加封地的進項算是略有資產。


    近兩年,我安排後子薛況遍灑金錢多多結交權貴家族的戚友僚屬。連那王莽長子的大舅哥呂寬,也是薛況的座上常客。”


    “哦?”劉箕更加來了興致:“除了呂寬,薛況可還聯係了什麽實權人物身邊的近人?特別是是掌軍的統領。


    還有按你說薛況並無官身,其常在市井行走。


    有沒有多籠絡一些江湖遊俠、民間異士什麽的?”


    “這個...”敬武有些羞赧的道:“還有沒有其他權貴的身邊人,我也不太清楚。


    平日裏都是薛況全權行事,他隻提了呂寬一人。


    至於市井遊俠,多為雞鳴狗盜之徒,想是籠絡也無甚大用吧。”


    劉箕心裏暗暗搖頭。


    這敬武也夠糊塗的,錢花出去也不上心問問。而且感覺此人見識也是一般。


    不過想想她在這個大環境下,還毫無顧忌大張旗鼓地和王莽唱反調,劉箕心裏便也釋然了。


    “雞鳴狗盜之徒,用之得當亦有其妙處。


    而且屠狗輩販夫群裏也不乏慷慨大義之士。”劉箕認真地道。


    “陛下言之有理。 ”


    敬武恭敬迴道:


    “下次讓薛況親自給陛下稟報運作事宜。


    正好他知道了陛下有意收迴王家政權。


    還求著讓我幫他說項,想要拜見陛下。”


    “哦,那下次你帶他同來即可。”劉箕有些不以為然。


    敬武麵露為難之色:“他既無官身爵位,又非皇親,要入宮可不易。


    陛下如有意,下次可蒞臨鄙府。到時他自會在府中拜見陛下。”


    “我能出宮?”劉箕驚喜得差點叫出聲,看了看敬武又趕緊穩住心神。


    “陛下為何不能出宮,難道這也被王莽禁絕?先皇哀帝就常和寵臣董賢一道出宮遊樂。


    隻是,隻是陛下如果出宮過勤,會被禦史官所詬病。”敬武道。


    又被宗伯鳳那老小子坑了。劉箕心道,沒有不能出宮的成例就好。


    迴頭去和太皇太後央求央求,看來出宮也就不難了。


    至於禦史愛怎麽詬病,就詬病去吧。


    “還有,陛下。”敬武壓低聲音道:“陛下,您平時進出多注意一些。


    這未央宮上下,我看多是王莽的耳目。


    那個去我府中下詔的黃門令,就是王莽的人。”


    劉箕微笑道:“多謝大長公主提醒,朕知道了。”


    敬武公主不便在內殿久留,事情商議已畢便起身告退。


    劉箕喚黃德進來送客。


    敬武公主轉身即將出門之際,劉箕忽然喊住她:“大長公主。”


    敬武迴眸低眉道:“陛下還有何吩咐?”


    “現在王莽權傾朝野,而且皇祖母也對他信任有加。


    大長公主以後在外人麵前還是少說一些他的是非,平白惹他惱恨無益。


    如今皇祖母與你相善,王莽還有所顧忌。


    如果又朝一日,他連皇祖母也不懼了。我怕他會對大長公主不利。”劉箕關切地道。


    “多謝陛下關心。”


    敬武莞爾一笑:


    “我和王莽不睦朝野盡知。本來我活了偌大年紀,生死早已看淡,所以也不懼他報複。


    而今陛下有幸讓我看到漢室重振的希望。


    我以後會注意謹言慎行。老身要好好活著,等著看陛下治那王莽的不臣之罪呢。”


    說完,敬武轉身隨黃德朝殿外走去。


    劉箕怔在原地,心裏有些沉甸甸的。


    黃德送完長公主迴到內殿,看到劉箕還自己站在那裏發著怔,就湊上去輕聲問道:


    “陛下,您看現在無事了,是溫書還是練字?”


    劉箕迴過神來,戲謔地一笑小聲道:


    “朕都得離魂症了,可不會寫字嘍。


    哈哈,走,隨朕去椒房殿找嬿兒去。”


    說完大踏步就邁出殿外。


    黃德歎口氣,一臉苦相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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