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妃死了,準確地說陸知音死了。


    她死在了宮裏,死在了自己最美的年紀,死在了自己最有權勢的時候。


    陸知音死的時候,是清醒的,她不敢相信陸知許會殺她。


    如今的她,是如妃,是深受恩寵的娘娘,不是深宅後院不受寵的婦人,陸知許怎麽敢殺她。


    可陸知許說,她捏死自己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她還說。


    你記得鹿青嗎?那個讓你臉壞掉的大夫,是我呀!


    你記得你是怎麽嫁到羅家去的嗎?因為你肖想羅熾不成,被人發現和羅通躺在一處,傷風敗俗,不得不嫁。


    這也是我做的。


    你爹,你祖父,你娘,都是我親手算計,一步一步弄死的。


    陸知音聽到這些的時候,全身發顫,恨不得能用眼神將陸知許殺死。


    可惜,人為刀俎,她為魚肉。


    陸知音半點也動彈不得,眼裏的恨意卻要溢出來。


    家破人亡,都是因為陸知許。如果不是她,自己現在還是郡主的女兒,還能享受別人的恭維,還能過著花團錦簇的生活。


    她毀了自己一輩子。


    可陸知許說,禮尚往來,很公平。


    公平嗎?


    毒發了,陸知音全身都痛得厲害,她感覺自己像個發麵的麵團一樣,全身都腫脹起來,好像下一刻就要活活疼死了。


    她的眼睛很痛,視線越來越模糊,以至於看不清陸知許此刻的表情。


    她一定很得意吧,畢竟大仇得報。


    大仇?


    是啊,她怎麽忘了,陸知許的母親,讓她母親害死了。淩家滿門覆滅也和陸家有關係。


    這樣一看,確實公平。


    陸知音到死也沒能閉上眼睛。


    如妃是暴斃而亡,這是不祥之兆,天啟帝不可能讓她葬入皇陵,甚至連陵寢附近的山丘她也進不得。


    陸知音被裝進一個普通的棺材裏,也沒有什麽隨葬品,就被人抬走,匆匆葬下了。


    或許很多年以後,她的墳前也不曾來過祭奠的人,甚至誰也不知道,這裏葬了一位曾經風光無限的寵妃。


    如妃一死,天啟帝的身體居然莫名其妙地有了好轉之象。無論是從氣色還是從脈象上看,都能夠感受到他的變化。


    消瘦的身形也漸漸胖了一些,氣色好轉,眼底的黑眼圈都小了不少。


    整夜失眠的天啟帝,突然吃嘛嘛香,一秒入眠。


    有人歡喜有人憂。


    欒妃開始焦慮了,原本有了迴春跡象的皮膚,又有了淡淡的紋路。她把陸知許召進宮,劈頭蓋臉地質問陸知許:“到底怎麽迴事?”


    陸知許裝傻,“娘娘所問何事?”


    欒妃氣的咬牙切齒,“自然是聖上的龍體。”


    她不能說得太直白,龍體康健本是好事,可她卻露出氣急敗壞的神情,這不是明擺著讓人知道她和濟王有異心嗎?


    “聖上龍體康健……”陸知許看著欒妃,“此事與臣婦無關。”


    “怎麽可能。”欒妃將手邊的茶盞拂落,怒聲嗬斥,“你當本宮是三歲小孩子不成?自從上次聖上用了你的藥,身體便一日好過一日……”


    陸知許隻道:“聖上遠離毒女,自然不會再有性命之虞。”


    “毒女?何物?”


    “如妃。”


    欒妃十分不解,“如妃?關她什麽事?”


    “娘娘,如妃身體蘊含劇毒,是被人糟心培養的毒女。有人居心叵測將她送到宮裏,就是想以此來影響帝王壽命。可惜如妃原本還有三個月的命,她若活著,聖上必然……”


    欒妃臉色變了,“你是說,如妃並非暴斃,而是聖上猜到了她的身份,結果了她?”


    陸知許點了點頭,雙補充道:“也有可能是她中毒太深,提前殞命。”


    欒妃簡直要被氣死,這個如妃也是個不中用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這個時候死。她若是再多活一陣子,吾兒豈不事成?


    越想越氣。


    “培養一名毒女,需要多久?”


    “娘娘,毒女都是自幼培養的。”


    欒妃哪裏甘心,看向陸知許的目光中滿是深意,若有所思。


    “陸氏,本宮待你不薄,如今濟王正是需要你夫妻二人協助的時候,你若助濟王成事,本宮便允你夫國公之位,讓人與晉國公平起平坐,如何?”


    這個女人好歹毒,居然利用父子二人的齟齬,讓她去毒害帝王,做奸佞之臣,想害死天啟帝也就算了,還想拉她和羅熾下手,讓他們背負罵名。


    “娘娘,此事事關重大,還望娘娘三思。”陸知許麵露急色,小聲辯解,“娘娘,如今聖上隻有濟王這麽一個子嗣,您又體必呢。”


    “本宮等不起。”誰知道淑貴妃肚子裏揣的是男是女啊,早點讓她兒子坐上那個位置,她早安心。


    陸知許低著頭,似乎還有些顫抖,“娘娘三思,這是謀逆重罪,一旦東窗事發……”


    “你不說,誰知道?我兒是九五之尊。”


    欒妃已經有些癲狂了,陸知許起身,“娘娘恕罪,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敢?”欒妃怒不可遏,正欲起身,卻見房門被人猛地推開了。


    門外站在的人,不是天啟帝又是哪個?


    高慎和錢公公像左右護法一樣站在天啟帝身後,禁軍已經將錦鸞宮重重包圍了。


    欒妃眼中閃過一抹驚詫之色,身子一軟,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不必問,天啟帝自然什麽都知道了。


    陸氏那個賤人害我!


    她從未有過投誠之意,一切都不過是在演戲,在騙她。


    “聖上,臣妾妄言,臣妾是一時糊塗。”欒妃顧不上找陸知許的麻煩,連忙跪倒在地,膝行至天啟帝身邊,“都是臣妾糊塗啊。是陸氏,是她給臣妾下了蠱……”


    天啟帝抬起一腳,猛地朝欒妃踹去,一腳將人踹倒在地,半天沒爬起來。


    力氣還挺大的。


    陸知許低頭,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天啟帝沉著臉,“高慎。”


    “奴才在。”高慎忙不跌地躬身聽訓。


    “擬旨,欒妃包藏禍心,妄圖顛覆江山社稷,謀害天子,誅九族。”


    “濟王貶為庶民,囚禁於伏牛山。”


    欒妃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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