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不顧衛瓘反對,執意要在蒲子試行以工代賦,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琢磨了很久的事。


    總體而言,並州多山少地,糧食產量有限。即使現在的環境比後世稍好一些,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們收的那點糧食,勉強維持自己的生存已經不容易了,想再擠出一點來,維持朝廷運轉,未免不太現實。


    真要靠他們那點糧食,朝廷遲早得餓死。


    但並州並不窮,反而很富。


    並州沒有糧食,卻有礦產。


    在後世,山西可是全國有名的煤炭大省,盛產煤老板。


    如今並州的礦業不如後世發達,卻也有了一定規模。


    隻是這些產業都被當地豪族控製了,朝廷收益有限。


    他要將這些產業收歸國有,就是虎口奪食。老虎不答應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也沒指望衛瓘能輕鬆接受,他的希望落在別處。


    比如匈奴人,比如吉利這樣的寒門子弟。


    至於更基層的百姓,暫時還指望不上。


    沒有土地,沒有肉眼可見的利益,基層百姓是不會理你的。


    他畢竟不是外來的征服者,可以毫無負擔的將既有利益框架全部推翻,殺得人頭滾滾,然後重新劃分土地,收買人心。


    改良本來就比革命難,內部的牽扯遠遠大於外界的壓力,一不小心就會自爆。


    要是改革沒改成,最後反被吳蜀翻了盤,他真無顏見大魏三祖了。


    呃……曹丕那貨還是算了,他就是大魏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的罪魁禍首。


    曹芳的堅持讓劉宣看到了希望。天子不僅沒有逼迫他們的意思,反而主動為蒲子百姓謀福利,這份誠意很難得。


    雖然這些謀利主要是給當地漢人百姓,而不是給匈奴人的。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劉宣主動開口,說起了劉寬的計劃。


    劉寬本人正在蒲子籌備接駕的事宜。


    因為蒲子地方狹窄,不像大陵、茲氏這麽寬敞,更沒有這麽好的水草條件,就算想紮行營也有點難度,更供不起近三萬多人的衣食住行,必須提前準備。


    為免出錯,劉寬親自負責這些事,所以不能來見陛下。


    為了能準備得充分一點,劉寬請求天子暫緩些時間,最好能等到秋天。


    夏天正是牲畜長驃的時候,宰了太可惜。到了秋天,牲畜肥了,就可以宰了。既能騰出紮營的地方,也可以提供足夠的食物。


    屆時山上的各種果子也成熟了,也能提供一些食物。


    總而言之,匈奴南部的實力太弱,為了接駕,他們必須多方運籌,全力以赴,幾乎掏空家底才行,完全不像中部、左部這麽輕鬆,隨時可以接待。


    為了表示歉意,劉寬送來了他最喜歡的女兒劉憲,侍奉陛下,請陛下不要嫌棄。


    曹芳很無語,怎麽又送女人。


    上次你們送兩個,朕隻接受了一個,意思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你們怎麽還送?


    他本想婉拒,本來坐著不動的衛瓘卻難得的發了言。


    他說,劉憲本來也在上次選秀之列,隻是綜合評定之後,條件不如劉招弟、唿延藥。其實僅考慮她們的個人條件,劉憲應該在選。


    如今中部、左部都有人入選,南部沒有,不合適。


    陛下坐擁天下,理應持平,給南部這個榮幸。


    而且臣也聽說,有經驗豐富的女醫看過劉憲,認為她是個能生養的好女子。納她入宮,有利於皇家子嗣興旺,改改兩代先帝子嗣不強盛的晦氣。


    衛瓘一番話夾槍夾棒,說得曹芳很惱火,又無言以對。


    畢竟衛瓘說的每一個字明麵上都是符合規矩的,無可指摘。


    罵人不吐髒字,這是儒家特色。


    行,老子記住你了。


    不就是送女人嘛,老子收了就是。哪天看到你衛家的女子好看,老子也收了。


    話說,衛家好像也出過幾個奇女子,就是不在這個時代。


    “既然衛君這麽說,那朕就收了,以安南部單於之心。”曹芳笑道:“朕巡幸三部,可不是走馬觀花,而是要看各地風土人情,使漢胡各得其宜。既然蒲子地狹民貧,那就不急著去,免得擾民,反而不美。衛瓘,你覺得呢?”


    聽到天子直唿己名,衛瓘自然知道天子不高興,卻又拿自己沒辦法,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陛下聖明。”


    “這樣吧,你辛苦一趟,先去蒲子落實朕的旨意,在八月之前完成,以便讓他們盡早感受朝廷的恩典。此事完成之後,你再沿著黃河河穀走一遭。羌人被鄧艾掃蕩過之後,河穀中想必空出了不少牧場,也許比蒲子更適合南部居住。”


    衛瓘頭皮一麻。


    這可是一趟苦差事。


    先往蒲子跑一趟,還要趕在八月之前完成,任務重,時間緊,翻山越嶺是少不了的。完成之後,還要沿著黃河河穀北上,為匈奴南部尋找新的牧場。這一趟,沒有幾個月完成不了。


    而且這幾個月全是冬季,那凜冽朔風可不是好受的,能吹裂人的臉。


    萬一再失足,掉進黃河……


    “臣……”


    曹芳眼神一冷,盯著衛瓘。


    隻要他敢拒絕,今天就要他好看。


    你會玩弄字眼,朕就不會嗎?弄點苦差使給你,免得你總在麵前礙眼。


    之前太把你當人了。


    衛瓘被曹芳這一眼看得心驚肉跳,沒敢再說什麽,躬身領命。


    曹芳轉頭,繼續和劉宣、吉利談笑風生,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


    至於劉憲,他甚至沒要求先看一眼。


    反正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美和醜又有什麽區別。難道長得醜就不收了?這不是授人以柄,讓人說好色不好德嘛。


    唿延藥那麽聰明的人,也不可能引薦醜女來。


    他順著剛才的話題,委婉的提議,劉寬可以選擇換個地方,比如去黃河河穀中羌人騰出來的牧場。


    劉宣雖然話不多,卻很警惕,沒有立刻答應。


    黃河河穀南北幾百裏,有的牧場好,有的牧場不好,誰知道天子說的是哪裏?


    再說了,就算有好牧場,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去。


    他們在蒲子待了三十多年,有將近一半人出生在這裏,已經將這裏當成了家,突然再讓他們搬遷,難度不小。


    曹芳見狀,也不緊逼。


    他提個頭,表示一下態度,後麵自然會有人去做工作。


    這種細節,本來就不需要他這個皇帝來親自過問。


    會見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


    曹芳封劉宣為順義中郎將,賜錦一匹,帛五匹。


    吉利為尚書郎,賞錦一匹,帛三匹。


    劉宣、吉利感激不盡,再三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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