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舒啊,你真是氣死我了,我好不容易把所有鹽工都‘說動’跟著我們走了,結果你說實話也就算了,你還說劉備會好好照顧他們的。現在可好,我們身後就跟著五百人,還有一半是婦孺,這讓我們如何馳騁海外,名動天下?”


    周不疑兩手叉腰,忿忿的說道,隨即雙手攤開向著天空,五官朝天,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


    曹衝微微一笑,不予理會,反而看著一旁的中年文士。


    “仲宣先生,你為何也要留下來呢?”


    王粲一開始是苦勸曹衝歸降的,因為高城是個貧困的地方,但是外麵的世界,比高城窮困百倍,而且處處都是危機。


    成年人的世界,有句話叫做好死不如賴活著。


    可是當曹衝下定決心後,王粲也選擇和周不疑一起,而他的兩個兒子,一個選擇跟隨,一個留了下來負責把他們的信交給張謙。


    “一來不疑年輕,我怕他給侯爺惹麻煩;”


    “二來嘛,當初在襄陽,先生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有跟隨,現在又怎麽好意思湊上去享受他們的勝利呢?”


    “仲宣先生是真君子,又怎麽會在乎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呢?想必此行還是為了防止曹衝被人欺負,小子在這裏拜謝了。”


    曹衝很清楚,雖然程昱快馬給自己送信,希望自己去繼承魏王的爵位。可是他這一去,繼承的是魏王的權力,還是僅僅一個名號呢?


    王粲跟在自己身邊,就是為了用自己的名望給曹衝增加一些底氣。


    “侯爺言重了。”仲宣趕忙還禮。


    誰沒有年輕過?王粲也渴望過建功立業,可是時至今日,他為人所用的,也不過是些寫文弄句的本事。跟隨曹衝來到高城後,雖然僅是一個小縣城,可是曹衝卻放任他作為,讓他有了施展抱負的機會。


    如今天下易主,他留一子於此,想必張謙會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不會難為一個孩子,而他對祖宗也算有了交代,從此,他可算是無拘無束,可以隨心所動了。


    而且曹操雖然喜怒無常,可是對於忠義之士卻始終以禮相待。自己投效後,雖然始終做些舞文弄墨的雜事,可是關內侯的身份卻是實打實的。如今的曹魏敗軍,潰而不亡,便是還有許多心念曹操恩情的將領在,曹衝年紀輕輕,卻有一顆仁心,或許還能真有一番作為。


    曹衝一行人一路向北,在章武城(今河北省黃驊故縣村)與程昱等人會麵。


    未及曹衝下馬,程昱於禁等人就把一件王袍披了上來。


    “拜見魏王!”


    曹衝不動聲色的把王袍拿下,然後說道:“諸位還是先稱唿我為高城侯吧!”


    身前幾人互視一眼,再度拜見,“見過先王公子,高城侯。”


    曹衝下馬,將眾人一一扶起。此時程昱開口道:“侯爺,還請帳中議事。”


    曹衝搖了搖頭,“眼下追兵在即,顧不得休息了,程公且為我講解一番營中詳情,我們還剩多少人,有多少糧食,又有多少財物?”


    程昱以前也見過曹衝的靈智,不過,那隻是一個受父親寵愛,愛耍小聰明的小鬼罷了,沒想到今日卻如此的老練。


    程昱雖然擔心曹衝自作主張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可是心中也想,或許他的聰明才智才能帶著眾人逃出生天吧?


    於是乎,眾目睽睽之下,程昱帶著曹衝幾人簡單巡視了一番。


    眼下,於禁有三千殘兵,夏侯霸有三千五敗將,程昱也還有三千人。而非戰鬥人員還有一萬兩千多人,其中七成是婦人,兩成是小孩。之所以是這個比例,除了這幾家和將士們的家眷,就是先前逃跑者大多丟下了女人,而舍不得孩子。


    “人數——”曹衝哀歎一聲,輕聲說道。


    程昱心知肚明,到了這裏,幾乎已經是山窮水盡,剩不下多少人了。


    “太多了。”曹衝說道。


    程昱一愣,“侯爺,你說什麽?”


    “人太多了,程公,放一些人離開吧!”


    “侯爺,我們好不容易才帶著他們走到這!”程昱急著說道,他可太清楚了,無論走到哪裏,人口才是最重要的資源,所以曹衝的這個決定,他不能接受。


    “程公,你覺得我接到你們的來信,大老遠從高城跑到章武是為了什麽?難道隻是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王位?”


    “不,我不在乎。我隻是想到,這裏有許多曾經跟著我父親征戰沙場的將士,有諸多為我父親出謀劃策的賢士,他們有的人投降會死,有的人會被剝去名爵,無論那種,他們都不再像以前那般,有尊嚴的活著。而我為的,就是讓這些為我父親流血流汗的人仁人誌士,繼續有尊嚴的走下去,直到毀滅的那一刻。”


    “既然侯爺這麽說,那就更應該帶上他們。”程昱也被曹衝的仁義感動,不過他仍覺得曹衝的想法太幼稚了。


    “不,這裏有太多無辜的人了,甚至他們心底根本不願意跟著我們走,強行帶著他們,既是他們的痛苦,也是我們的隱患。程公,於禁將軍,如果你們想讓我當這個王,而不是傀儡的話,就讓他們走。”


    程昱見於禁不說話,歎氣一聲,道:“這便遣人將那些婦孺趕走。”


    曹衝卻開口,“不,我說的是所有人,隻要是想要離開的,無論是兵是民,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律放其離開,財物任其帶走。有顧及家眷而追隨的士卒,任其離開;有因為家中子弟當兵而留守的婦孺,也放走。包括一眾官員,乃至我麵前的諸位,隻要是覺得劉備能網開一麵,留下來會活的更好的,都可以離開。”


    “不可,萬萬不可啊,此行我們必須借道遼東,沒了兵,恐怕很快就被遼東公孫恭給吞並了。”程昱急著說道。


    於禁卻是說道:“我讚同高城侯的決定,一千個同心協力的戰士可比一萬個隻會抱頭鼠竄的潰兵要強多了,隻有去粗存精,萬眾一心,我們才能更好的堅持下去。”


    他們這一路逃亡為何叛亂連連,事故頻發,就是因為曹丕覺得靠軍隊可以彈壓下這些人,可是結果顯而易見,因為叛亂,耽誤的時間不是一星半點。


    曹衝見於禁讚同,也是心中一鬆,開口道:“程公放心,那遼東公孫恭是個怯弱性軟之人,眼下這種情形,他避諱我們這群瘟神都來不及,又怎麽會阻攔我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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