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程小棠還是決定幫崔刺史一把。


    畢竟除了她和盧通判,也很難有人真心實意地希望崔氏宗子能當上長樂公主的第二任駙馬。從此遠離朝政,洗手作羹湯,專心當好賢內助。


    崔雲朝弱弱地開口,“那個,小師叔,你真能促成此事嗎?”


    若是被整個家族的長輩寄予厚望的嫡長孫真的成了不能擔任實職的駙馬,崔氏絕對大地震。


    他之所以會答應來關淩村請求幫助,就是想讓他大哥死了這條心。


    沒成想,居然還盤活了。


    程小棠一本正經道:“崔大人十幾年如一日的深情,的確讓人動容。我奶奶都說了,老程家在錢塘縣受了崔大人不少恩惠,必須要報答。”


    “不僅要幫忙,還要竭盡全力。”


    崔雲朝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應對的話來。


    棲雲道長見便宜徒孫還抓不到重點,搖頭歎息道,“雲朝啊,你當年遇上抱樸子算是找到正道了。走吧,隨我去月初觀精進醫術。”


    這樣清澈而愚蠢的氣質,得虧沒入仕。


    走了兩步,棲雲道長又迴頭瞥了一眼蕭昀舒,對準備跟上來的徒弟囑咐道:“棠寶也不能懈怠,最多放你三天假。”


    程小棠喜獲假期,毫不猶豫地站定,笑眼彎彎地揮手,“徒兒遵命,師父慢走!”


    她是因為知道賈如風從青州打探迴來的消息才對安樂公主特別感興趣,看來師父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麽不關心。


    是了,長樂公主比崔雲恆大八歲,今年三十三歲,隻比棲雲道長小三歲。


    根據程小棠這幾年零星聽到的內容分析,棲雲道長小時候是住在京城的某個很大很大的宅子裏,到十來歲才跟著師父四處義診。


    此外還有一層更親近的關係,棲雲道長的師兄正陽子道長是長樂公主的師父。


    二人在年幼時或許有過某些交集。


    不過棲雲道長不說,程小棠也不會刻意去問,她記得師父對京中的人和事都沒什麽好感,偶爾提及都是滿滿的嫌棄。


    蕭昀舒拉起程小棠的手往西院的書房走,那裏有魯方布下的多重機關,絕對是整個臨安府最適合談話的地方。


    一個長相模糊普通到丟進人群就找不出來的年輕男人上前招唿道:“盧大人,這邊請。”


    “勞煩這位兄弟在院裏稍候。”


    盧通判對宋參軍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聽從安排,“我去去就迴,你再向人討教下怎麽養馬。”


    他一路穿過擺放著許多半成品的庭院,眼看著蕭昀舒毫不遮掩地打開書房的機關,推開暗門走下台階。


    然後就被過於別致的密室震懾住了。


    盧通判剛打包票,就是天牢和刑部大獄都沒有這麽多刑具。雖然肉眼沒看到犯人和血跡,但他的心靈已經聞到了血腥味。


    “盧大人別緊張,我們都是好人。”


    程小棠的聲音軟糯,笑起來人畜無害,“不過你方才似乎有所隱瞞,請人幫忙可不能這麽沒有誠意哦。”


    盧通判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我剛才所說絕無半句虛言。”


    蕭昀舒開門見山道:“長樂公主在青州豢養私兵。”


    盧通判陡然瞪大了眼睛,震驚到聲音都劈了,“你說什麽?”


    他自小心思縝密,又極為了解好友。以崔雲恆為人處世的作風,沒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不該向棲雲道長提出勸說長樂公主還俗這樣的請求。


    從崔雲朝出現的那一刻,盧通判就猜測青州和安樂公主沒有信中所說那麽簡單。


    隻是他身為六品通判能力有限,手下能用的心腹隻有宋參軍和家裏的老仆,無法像蕭昀舒這樣直接派人去青州一探究竟。


    然而盧通判想過一萬種可能,甚至連珠胎暗結這樣不光彩的情況都考慮過,就是沒想到這種殺頭的大罪。


    長樂公主一個寡居多年沒有子嗣的出家人,為什麽要養兵?


    在場其他幾人將盧通判精彩紛呈的表情盡收眼底,應寒對蕭昀舒和程小棠微微頷首,示意沒看出裝模作樣的跡象。


    可見崔刺史的確是個重色輕友的,連弟弟和總角之交都利用。


    程小棠同情地給盧通判倒了杯茶壓驚,“盧大人,昀舒哥哥隻是推斷,青州或許、可能、大概有這種情況,尚未確定。”


    “我們有一下午的時間慢慢探討。”


    一連串的虛詞反而讓盧通判徹底打消了僥幸心理,整個人放鬆了下來,“我知道的不多,隻能保證知無不言。”


    好友以身家性命相托的人,他沒理由懷疑。


    這一天,盧通判喝了很多茶,半夜驚醒還忍不住痛罵一句:


    天殺的崔雲恆!


    轉眼到了十一月,程天祿從京城平安歸來,先參加的是程文韜和魏凝珠的婚禮。


    程老太刀子嘴豆腐心,到底無法眼睜睜看著無辜的孩子受父母拖累,一出生就背上難聽的名聲。


    魏凝珠已經顯懷,再拖下去老程家的麵上也不光彩。三媒六聘一切從簡,兩家人維持著表麵的和諧匆匆完成儀式,起碼對外有個交代。


    楊氏很委屈,偷偷在角落抹眼淚,扭頭看到魏凝珠她娘也在哭,直接翻了個白眼,“呸,身在福中不知福!”


    要不是魏凝珠將她兒子哄得死心塌地,以老程家如今的光景,讓她進門當一個賤妾都是恩情。


    想到這裏,楊氏趕緊拉著程三蓮又叮囑了一遍,千萬別再被宋昭那樣的花架子哄騙,好好跟程小棠多親近,以後說不準能嫁個皇親國戚。


    程三蓮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她已經有了新的意中人,不僅是楊氏想要的皇親國戚,還是個比蕭昀舒身份更高的世子。


    對方自稱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不能暴露身份,讓她保守秘密。


    程三蓮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沒見識的村姑了,程小棠被封為佑安郡主後,那些世家小姐競相邀請她參加宴會。


    她分辨得出,那人的確是從京中來的貴人,送的定情信物也是外麵買不到的珍品。


    然而越是真實,她心中越是不安。


    程三蓮猶豫再三,終於在看到魏凝珠新婚第二日就被楊氏立規矩時,敲響了程小棠的房門,“棠寶,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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