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棠想聽更多內情,和稀泥道:“好啦,盧大人你別跟我師侄一般見識,他還小不懂事。”


    “若是兩情相悅,這個忙我一定幫。”


    已經及冠的崔雲朝被一團孩子氣的小師叔說不懂事,臉都黑了。可惜在場要麽是他的長輩,要麽打不過,隻得嘟囔了兩句瞪著盧通判。


    盧通判見好友的倒黴弟弟吃癟,樂得眉開眼笑,他現在已經娶到了心愛之人,說起年少時的往事那叫一個聲情並茂。


    十六年前,盧通判還是十一歲的孩子,剛在書院結識了比他小三歲的崔雲恆。


    二人家世相差甚遠,卻一見如故,很快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友,繼而交換了彼此的小秘密。


    彼時的盧君實年紀不大,心眼卻不少,先後設計懲罰了仗勢欺人的王家大公子和蔡國公府上最不成器的紈絝孫子,無一人知道是他的手筆。


    崔雲恆的秘密則是他立誌要娶新帝的妹妹,時年十七歲的長樂公主。


    而盧君實的夫人是宣平侯的女兒林婉然,自小便是長樂公主的玩伴,經常陪著離經叛道的公主殿下出宮遊玩。


    尤其是新帝登基以後,長樂公主就離宮開了公主府,越發自由。


    崔雲恆喜歡上長樂公主時才七歲,因為出身尊貴長相俊俏又天資出眾,備受同齡人的嫉妒。


    每一日隨著相熟的世家兄長們去踏青,坐騎被人設計發瘋,險些墜馬重傷。


    長樂公主恰好偶遇,路見不平一聲嬌喝,長鞭一甩將嚇得四肢僵硬的崔雲恆救了下來。


    從此以後,小小少年就有了心事。


    可惜長樂公主不會等著小小少年長大,沒過幾年公主府就多了一名駙馬,林婉然也在同年嫁給了端王的次子。


    崔雲恆和盧君實在抱頭痛哭之餘,成了至交好友。


    他們又長大幾歲入了國子監,始終沒放下年幼時的初戀,多方打探之下得知了兩樁婚事的不堪內幕,越發難以釋懷。


    林婉然的生母早逝,在宣平侯府並不受寵,看似風光嫁給端親王的嫡次子,實則是替體弱多病的高陽郡王衝喜。


    嫁入王府的第二年,高陽郡王還是藥石罔效,因病去世了。


    林婉然在雙十年華就成了寡婦,長樂公主也沒晚多久,結局更為慘烈。


    因為長樂公主的婚事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毫無溫情可言,隻是想要借由欺君罔上的罪名削弱四世三公的名門袁氏。


    最後駙馬身死,駙馬的父親兄弟、嫡係叔伯三家男丁都被流放到偏遠的瓊州,隻剩下女眷以及不滿十歲的孩童留在京城袁國公府。


    長樂公主是先帝第二任皇後的唯一血脈,駙馬家人的罪行自然牽扯不到她這個金枝玉葉。


    袁國公府敗落後,皇帝不僅沒有遷怒於長樂公主,還在原有的基礎上增加了一千戶食邑以示安撫。


    隻是長樂公主經此一役後,再無心挑選駙馬,拜入了棲雲道長的師兄正陽子道長門下。這些年或是雲遊四方,或是在道觀清修,成為最特立獨行的公主。


    程小棠聽得津津有味,“盧大人,你說長樂公主對崔大人並非全無情誼,不會指的是七歲時的救命之恩吧?”


    盧通判為了幫好友打動麵前的三人,抑揚頓挫地說到口幹舌燥,一口飲盡茶盞潤了潤喉,“自然還有別的表現。”


    “你們可知長樂公主最初的食邑在何處?”


    蕭昀舒淡淡道:“青州澤化縣。”


    “正是。”盧通判瞥了一眼崔雲朝,調侃道,“你哥這些年虛長了歲數,剛到青州就大動幹戈,險些在陰溝裏翻船。”


    “天可憐見,又被在青州太清觀清修的長樂公主救了。”


    程小棠的眼睛閃閃發亮,追問道:“哦?這次可以有什麽不一般的進展?”


    “應當沒有。”


    盧通判深思片刻後,謹慎道,“但凡有除了問好之外的對話,崔雲恆必定會添油加醋寫上三大頁。”


    “不過我們私下討論過,長樂公主的人出現在那裏,肯定不是巧合。”


    蕭昀舒言簡意賅道:“是巧合。”


    從青州傳迴來的消息中就包括崔刺史遇襲一事的來龍去脈,起因是當地泛濫成災的販賣私鹽的不法現象,動手的是官商勾結的青州同知和當地鹽販。


    這種事並不少見,販賣私鹽能帶來的暴利足以讓許多人鋌而走險,同用賺來的銀子招兵買馬,武裝同夥。


    許多民風彪悍的地方都有持械聚眾買賣私鹽的現象,官府也不敢硬碰硬。


    崔刺史這次是馬失前蹄,低估了當地鹽幫的勢力,險些被那名看似兩袖清風的青州同知當作投名狀獻給當地的豪紳。


    據賈如風打探,長樂公主應當對此不知情,純屬路過。


    長樂公主這些年看似與袁國公府的人不相往來,暗地裏卻多有照拂,那一日是帶人解救遠嫁到青州杜氏的袁靜萱。


    原因也不複雜,袁靜萱是前駙馬的侄女,丈夫寵妾滅妻,婆母想謀取兒媳的嫁妝。幸好有機靈的忠仆逃出去報信,否則她極有可能會悄無聲息地死在後院。


    青州發生的所有事情中,最讓蕭昀舒在意的是長樂公主的侍衛,身手遠勝過崔刺史的護衛,對戰兇悍的鹽幫打手穩穩占據上風,打得對方四散奔逃。


    這樣的對戰素質,不是靠衣食無憂、兵器精良就能擁有的。


    必須通過大量的實戰淬煉。


    長樂公主是當今聖上的妹妹,寡居多年要麽是在外雲遊,要麽迴太清觀清修,不應該有那麽多機會讓侍衛實戰。


    蕭昀舒又試探了幾句,發現崔雲朝和盧通判對長樂公主的了解全來自崔雲恆的描述。


    盧通判從善如流,改口道:“那就是緣分天定。”


    “俗話說得好,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長樂公主救了崔雲恆兩次,再不報恩實非君子所為。”


    程小棠分析著崔雲恆的暗戀史,不是很樂觀,“救命之恩未必就要以身相許吧。”


    聽起來長樂公主兩次救下崔雲恆都是出於樸素的正義感,大概率不知道她上個月救下的青州刺史與十七年前的哇哇大哭的小屁孩是同一個人。


    羅離飛快地迴想了下主子與程小棠之間的往事,斬釘截鐵道:“若是恩人長得好看,那便以身相許,反之,則來世做牛做馬。”


    “膚淺!”


    棲雲道長語重心長地教育徒弟,“棠寶記住,報恩最重要的是投其所好。那些哭著喊著要以身相許的人,並非真心報恩,而是趁機訛詐。”


    若是隨便救個人,對方就要強買強賣,長得好的大夫就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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