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發生的那天是四月初一,程小棠珍貴的休息日。


    自從季大師和蕭崇相繼來到洪州後,程小棠的休息時間再次縮減為每月的初一和十五。


    得虧有蕭昀舒同病相憐,不然她真的要為合理休息抗議了。


    好不容易不用學醫習武練字,程小棠決定撿起自己的立身之本,帶著蕭昀舒以踏青的名義去莊子上轉悠。


    每每想到錢塘縣剛發生的稻種哄搶事件,程小棠就要反省自己的操作還是不夠謹慎。


    再多的形式都掩蓋不了本質,她引發的變數多到不正常。


    當然,有係統商城本來就不正常。


    這幾年在蕭昀舒、崔縣令以及大徒弟曹樂賢等多方勢力的掩護下,關淩村還算太平,她也能自由自在地玩耍。


    程小棠可沒忘記,皇帝曾經動過召喚她這個福氣滿滿的神農氏後人去京中道觀修行的心思。


    後來皇帝被突然冒出來的文昭儀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封賞才不了了之。


    若說她以前還認為憑自己的貢獻得一個郡主、郡主的爵位是當之無愧,明麵上好歹是一二品的爵位,能震懾住某些魑魅魍魎。


    現在她是一萬個拒絕,烈火烹油,睡都睡不安慰。


    程小棠痛定思痛,將之前混入過新稻種的種子都買了迴來,同時在洪州與瑞王的封地聞州之間買下中等大小的農莊,專門用來演示如何科學種地養豬。


    當然,種的都是洪州本地的優質稻種。


    她要用行動展示給那些人看,即便是同樣的種子,在肥料充足的精耕細作之下,也可以大幅度提升畝產,來年的稻種還能更好。


    原本打算在今年提上日程的新麥種,也要重新規劃,徐徐圖之。


    得知小東家親自來巡視,莊頭趕緊帶著兩個管事前來迎接,一個比一個積極地匯報佃戶和春耕的情況。


    對於普通農民而言,耕牛是比親兒子都寶貴的家產。佃戶大多是因為各種原因失去了耕地的五等戶或客戶,更是將十頭年富力強的大黃牛照顧得無微不至。


    程小棠在家人的熏陶下,對牛的感情也很深,觀察過牛的狀態和牛棚的衛生情況後,放心不少。


    懂得愛護耕牛的人,必然是想要好好種地過日子的。


    她初來乍到,沒打算太過破壞當地的佃租規矩,隻是在提供耕牛的同時保持五五分成,再免費提供改良過的農具和雞崽。


    洪州的畝產平均是兩石,刨除十分之一的種子,佃戶種一畝地能分到一百斤穀子,打成大米就隻剩七十斤左右。


    一戶五口之家的佃農要想保證溫飽,起碼要租種三十畝地以上。


    程小棠在洪州買下的莊子隻有五百畝地外加幾座荒山,租給二十來戶佃農,管理起來很簡單。


    她特意來一趟主要是敲打本地的莊頭和管事,不要心存僥幸地以為她年紀小就好糊弄,省得迴頭換人徒增麻煩。


    巡視完田產後還不到中午,莊頭熱情地邀請程小棠和蕭昀舒到家裏用飯,丹礦那邊傳來了消息:


    去年臘月繞著丹礦鬼鬼祟祟的幾十個外地人又出現了。


    這次他們穿得像樣了一些,身上特殊的服飾一看就不是漢人,還帶著奇怪的額飾和帽子,載歌載舞地不知道在做什麽儀式。


    蕭昀舒之前派人探查過,這些人十有八九來自臨近古滇國的部落。


    那裏的人名義上歸屬於大榮,實際上卻不受管教,也不繳納賦稅。幾個大部落的酋長會與附近州縣的官員維持表麵的和諧,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古滇國距離洪州有近千裏的距離,這些人純靠腳力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往返,這幾個月必然是潛伏在附近的山林裏。


    蕭昀舒帶著程小棠快馬加鞭趕到丹礦時,棲雲道長和衝虛子道長都已經在了,正在研究對麵那些人的儀式。


    隔著山頭,分辨不出他們在吟誦什麽,隻能隱約聽到鼓點的聲音。


    從日出到下午,這種行為已經持續了將近四個時辰,搞得礦工們心裏直發毛。


    程小棠認真看了一刻鍾,發現對方的動作像是某種舞蹈,還挺有韻律感的,“師父,他們是在做什麽啊?”


    再好看的舞蹈,不斷重複也顯得很詭異。


    棲雲道長心中有了判斷,隻是不太確定,轉向便宜師侄問道:“衝虛子,可認得是什麽路數?”


    衝虛子道長久居洪州,對部落的各種祭祀都有了解,緩緩道:“若貧道沒看錯的話,這些人是在向上蒼祈求原諒。”


    程小棠不懂就問,“他們是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要費這麽大勁跑來洪州懺悔?”


    棲雲道長冷笑道:“不是他們,是我們。”


    衝虛子道長的須發皆白,比年輕的棲雲道長更像是得道高人,說出的話很有說服力,“方才聽幾位施主的複述,他們認為開采丹礦有傷天和。”


    “天神震怒,降罪人間。”


    簡而言之,就是希望雷劈下來的時候對準以棲雲道長為首的褻瀆者,別連累無辜的虔誠信徒。


    程小棠越發疑惑了,“要是怕被連累,不應該躲得遠遠的嘛?”


    丹礦本來也不關這些人的事,見過沾光蹭福氣的,沒見過特意來蹭天罰的。


    蕭昀舒很快捕捉到了關鍵,“他們想要丹砂。”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任何想不通的事情,隻要看最終能得到什麽,就能倒推出目的。


    衝虛子道長悠悠歎了口氣,“古滇國內的萬壽宮以擅長煉丹著稱,上至國王,下至百姓,皆以服食丹藥為榮。”


    不同於大榮朝幅員遼闊,古滇國僅有一座丹礦,經年開采之下,怕是所剩無幾。


    近年來古滇國與大榮境內的部落越發親近,采購了不少丹砂迴去。


    棲雲道長簡直要被氣笑了,“這都什麽缺德玩意兒,合著指望咱們挨了天罰,他們再來撿漏?”


    “不對,他們連道士都不是,憑什麽撿漏?”


    皇帝想要他的丹礦還得給工部施壓,不好意思明搶,這些人想得未免太簡單了。


    程小棠點頭道:“對呀,而且天罰是什麽誰也不能規定,總不能下一場雷陣雨就算吧。”


    丹礦周邊有不少樹,劈到一兩棵再正常不過。


    幾人一番討論,也沒探討出什麽情況下丹礦會易主,反正肯定不會是棲雲道長主動送人。


    說話間,天色陡然變暗。


    程小棠下意識抬頭望天,看到意外的景象後立即低下頭,大聲提醒道:“所有人不要看太陽,會瞎的!”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要動!”


    蕭昀舒毫不猶豫地複述了程小棠的話,羅離等蕭家護衛立即訓練有素地分散開,盡可能控製住整個丹礦的礦工們。


    礦工們被天上的異象嚇得六神無主,聽到指揮下意識就遵從。


    偶有幾個亂跑亂叫的,也被迅速製服。


    整個天色迅速暗了下來,大批人腿軟地跪倒在地,不住地求神拜佛。


    黑暗中,對麵山頭上的鼓點聲越來越激昂,混雜著意味不明的咒語,聽得人頭皮發麻。


    程小棠不怕日食,也不怕那些人衝過來,就怕有人橫衝直撞造成傷亡,握緊蕭昀舒的手道:“昀舒哥哥別怕,這就是普通的天象。”


    蕭昀舒將程小棠抱進懷裏,清冷的嗓音帶上了笑意,“現在不怕了。”


    程小棠看不到蕭昀舒的表情,聽著心跳有些快,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撫,“天很快就會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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