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大會那天,龐蔓也跟著緊張起來,雖餘之野看起來依然一身得體西裝幹練,貴公子勝券在握的樣子,但表情明顯比平時嚴肅。


    那時候龐蔓尚不知道,將會麵臨如何風暴。隻以為,因塵燁師叔和明英師叔的過錯,要被長輩責備。畢竟玄門正派,龐蔓也能想到,有不少上了年紀的大法師,認為他們這是破壞了玄門名譽。知情不報,釀成大禍。


    這些都有準備,餘之野也說了甘願受罰,但也沒以為會多重,畢竟犯錯的是塵燁。


    餘之野說昆侖曾出來一位走火入魔和逆族狼狽為奸的大師,被聯合捉住,因他沒動手法律治不了他的罪,就被玄門大會,囚禁在了高原的一座山上,終生不得出。


    可塵燁在服刑,已經判了,明英師叔已經過世,全真曾經掌門師叔祖也已經去世了。現在想追究沒有具體的人,也隻能針對全真派。


    所以龐蔓以為,他們多是責備,不會過分為難,畢竟全真現在就剩下幾個小輩了。


    卻沒想到餘之野和她剛到玄門大會門外,就被攔住。


    大會定在安城高級酒店十五層會議室。


    一個和餘之野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子,據說是茅山派的,叫恆誌,是此次玄門大會的記錄秘書,在門口攔住了他倆。


    “長老們說了,全真罪孽深重,甚至撼動整個玄宗。即便是新掌權的餘師弟,也要清楚,不是說你師叔們自己贖罪了就叫贖罪,惹出來的禍殃及平民百姓,罪大惡極。全真管教不嚴,前任掌門既已去世,你現任掌門,有這份責任。該怎麽做,你該知道。”


    龐蔓來時還故意拖的晚了一些,想等著人差不多,一起說教,總比他們來的早,來一個說教一次。卻沒想到,和時間早晚沒關係,這些人,根本也不是以長輩的身份,而是以正邪對立,對蒼生負責的態度。


    龐蔓頓時感受到了嚴肅和壓迫感,是自己之前想的淺了。此時緊張的看向餘之野。


    餘之野沉默了半晌,笑道,“我自然知道,玄宗的規矩。這是我助理,我的眼睛看不到,知道不能帶外人來,但這是和大會提前說了的,她是外人,自不必行禮了,我一人便好。”


    恆誌點頭,眼神卻是極厲,“那餘師弟請吧。”


    龐蔓不知餘之野要做什麽,就看他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到一邊。


    然後,放下盲杖,跪在了門口。


    龐蔓驚訝的要去拉他,


    一邊的恆誌笑著,眼神嚴肅,“這位龐小姐,您是助理,非玄門中人,最好還是別多管閑事。我出於好意提醒一下,一會進去了,您就在後麵低調點吧。其實就算餘師弟報備了,玄門大會的規矩,也最好不讓外人介入。


    不過你是餘師弟身邊的,據說陪他破了不少案子,大家也都想見見你,才默許的。”


    恆誌說的隱晦,龐蔓心一沉明白了,什麽不符合規矩卻想見見她,什麽她跟著破了不少案子。李鳳英這事,徹底曝光上了大會台麵,這些玄門是想看看她這個被逆族選中的永生軀殼吧。


    畢竟按照餘之野的話來說,就算是上了歲數的玄門大法師,也未必聞到過逆族永生的風。


    現在這事誰敢說自己百分百能對付這種逆族,真的可以大義滅親。換做他人,還不抵餘之野門中處理的結果呢。


    龐蔓看著餘之野跪著,“又不是他的錯。”


    “他師門惹了大禍,株連全門派,他現在是掌門,這是規矩。”


    說著有服務生送來了一碗水,和一根泡過水很韌的柳枝。餘之野跪著將雙手抬起,手心向上,恆誌點了點頭,沾了水的柳枝抽在其手心。


    看著綿軟的柳枝,韌性極強,沾著水,一下之野手心就一條紅痕。


    龐蔓心一抖,緊接著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他手心裂開了皮肉。


    龐蔓瞪大眼睛,想要過去被茅山的人攔著,不可思議的,“你們這是動私刑,還搞老一套,現在法治社會,太荒唐了。再說了,那案子再錯,也是他師叔的錯,什麽株連,你們做聯合大會不就是為了與時俱進,現在卻搞老一套。


    就算是他替師門受過,這案子要不是他一直追查,李鳳英的事上天了,你們也不知道,算將功抵過吧,憑什麽打他。”


    而且哪是僅僅打人,門口有攝像,在裏麵肯定全江湖玄門代表都看著呢,這是以懲罰的名義羞辱。


    龐蔓看不得這些,更不理解,眼圈都紅了。


    隨即大會的門打開,有聲音傳來,“我就聽外麵吵什麽吵,不像話,一點規矩都沒有。怎麽還有不相關的人?說出這話真是離奇,完全不懂規矩。”


    龐蔓抬頭,既看到門內,一個眾人簇擁攙扶的白胡子老者。


    龐蔓心中有數,餘之野昨夜和她說過,現在玄門大會的會長,是茅山的清玄宗師,和師叔祖同輩的,前任茅山掌門,現已年邁卸任。


    是厲害人物,這些年不僅一手把茅山打造成現在最讓人熟知的門派,廣受推崇,還帶領茅山和官方合作逐漸壯大玄門大會。早年據說還留過洋,現在七十多歲了,一身硬朗,是玄門中現在最德高望重之人。但這樣的人,卻極重規矩,向來不喜歡離經叛道的跳脫徒弟。


    龐蔓很難想像一個人怎麽可以這麽矛盾。


    而清玄宗師身邊站著個白發束冠,一身道袍的中年男人,是玄門大會的副會長,也是茅山現在的掌門井封真人。


    恆誌過去耳語了一番,清玄宗師就陰沉著臉,看向龐蔓,“即便是外人,進了這玄門的地界,當了全真掌門的助理,就要和全真共進退,給我跪下。”


    老者拐杖打在木門上發出極大聲音,朝著龐蔓這邊喊著。


    身後跟著的一群玄門之人,有穿道袍的,也有普通衣服的,各色各樣各種年齡,也都各種目光看過來。


    龐蔓一愣,隨即好笑的指著自己,“在和我說話?讓我跪?”冷笑一聲,“我沒跪過父母,沒跪過權貴,跪你?”


    龐蔓要不是看過餘之野玄門真有本事,此時此刻都覺得這是一幫老頭的cosy盛宴吧。“現代社會了,你們以為這是過去,大清早亡了。”


    清玄宗師臉色陰了下來,咳嗽著,像是被氣到了,“全真現在就這樣?沒規沒矩,怪不得養出一幫狼子野心和逆族鬼混之人。”


    餘之野跪在那,雙手布滿血痕,疼痛讓他臉色煞白,汗都下來了。此時聽到這話,猛地抬頭不卑不亢,“晚輩跪了,受了懲罰,門內師叔已經判刑,師叔祖已去世。但我知道,門中大錯,不可推卸,這次來也是做了受罰的準備。


    但龐蔓是我雇的助理,她一不是玄門,二不涉事,請宗師不要計較她言語無度。也不要強人所難。畢竟,現在是講製度的社會。”


    “嗬,看看這全真掌門說的話,真是好大的架子。她就算不是玄門中人,也是逆族永生之法害人的根源。今天讓你帶她來,不是對你網開一麵,也不是看在你什麽眼睛看不到,就是看看這孽源什麽樣。”


    龐蔓氣笑了,可還沒等反駁,清玄宗師身邊的井封真人就皺眉,叫人把餘之野扶起來進去會議室,同時小聲安撫著清玄宗師,“宗師,去裏麵談吧,他刑也受了。特殊案件調查組那邊,還等著咱們對付李鳳英的計劃呢。事不宜遲。”


    清玄宗師皺皺眉,但看井封真人的眼神,也隻好歎著氣,轉身迴去了。念叨著自己老了,不懂你們年輕人的世界。


    剛才躲在一邊的閔長河趕緊過去把餘之野攙扶起來,龐蔓也過去,“你們這玄門怕不是有什麽大病吧。法治社會了還搞這一套。”


    閔長河緊張的叫她趕緊閉嘴,“你不想給阿野惹麻煩,就別那麽衝。這裏麵很多事你不知道。”


    “剛才那個是茅山掌門?”


    “茅山現在的掌門,井封真人。你別看現在玄門大會的會長是清玄宗師,但這個副會長井封才是有真正決定權的人。”


    “看得出來,要是什麽決定都是那個清玄做主,你們玄門早完蛋了。不是說他留過洋,怎麽這麽迂腐,不是開明的人嗎?”


    “清玄宗師的開明也是幾十年前,人老了是會守舊的。”


    龐蔓忍不住吐槽,“你們這些人就沒想過反抗?這簡直是迂腐到一定程度。”


    “清玄宗師年紀大了,沒辦法,但做決定的副會長,是很公平的。你剛才也看了,他沒讓餘之野受多少罪,但要給清玄宗師麵子。還是進去討論吧,你們不是想繼續查這案子嗎?


    我一早上來探了井封真人的話,他說,清玄宗師一直反對,要把這案子帶到茅山來處理,讓茅山的人追蹤李鳳英。還說如果是茅山牽頭,李鳳英早抓到了,也不用耽誤這麽多年。”


    “放屁,這話空口白牙我也能說,要不是餘之野這麽多年追查,他們怕是永遠不知道李鳳英的存在吧。還他們早抓住了?他們怎麽早沒發現呢?忙著搞官僚這套?”


    龐蔓的話讓閔長河點頭,比了個大拇指,“女俠,你真是一針見血。沒事,不管茅山爭不爭這個功勞,我昆侖始終站你們全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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