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房間裏全是林母哭聲,林父臉色鐵青的過來拉開林母,三兩句話和白東風交代了剛才餘大師作法後發生的事,什麽紙人索命,什麽冤魂纏繞,這些白東風聽著頭疼。但唯一聽懂的是,林季的反應,似乎真的是中邪了。


    而那個叫餘之野的大師,則念念有詞的推開哭求的林母,盲杖探著,被助理醫生扶到林季病床邊上,手裏又拿出一道符。


    白東風皺眉想阻止又不敢,他現在才是最擔心林季死活的人,腸子都悔青了,什麽玄學,他是不信的,不過是安慰活人的把戲,會卜個卦的騙子罷了,但因此鬧出人命,他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但林家父母這般,他也不好阻攔,隻好說了一句,“剛打完鎮靜劑。”


    他想提醒一下這位“大師”,人現在幹什麽都不會有反應,別亂給符水了。


    可那個餘大師沒聽見一樣,摸索著口袋裏的火柴,抽出一根,點燃左手的符咒,符咒在空中慢慢的燃起,所有人盯著,屋裏一片安靜。


    然後就看他徒手一抓,他的眼睛依然看著虛無,卻被那火光映襯的極亮。


    龐蔓心跟著顫抖一瞬,那沒燃盡的火被他抓在手裏,直接灑在一邊的水碗中。


    修長的手指在水裏攪動著,然後彎腰摸索到林季的臉,扒開他的嘴就往裏灌。


    白東風看的心驚肉跳,想阻止又不敢。不斷地眼神示意家庭醫生,可那醫生隻是皺眉,並未上前。白東風無語極了,覺得這屋子裏的人都瘋了。


    隻好迴到龐蔓身邊,剛想說話,就聽林母突然叫了一聲“阿季”,眾人就看到剛才已經被大夫紮了鎮靜劑,本應該沉睡的林季,睜開了雙眼,並且坐了起來。


    所有人屏住唿吸,和做夢似的。


    然而更恐怖的是,床上骨瘦如柴雙眼凹陷的林季,咯咯咯的大笑,笑聲詭異極了。隨即,他又臉色一變指著麵前所有人破口大罵,和他平時文質彬彬的形象判若兩人。


    一分鍾內變換了數種情緒,表情動作加持下,唱戲一般。或者說,像變了個人一樣,接著他就自己和自己對話了,一會男聲一會女聲一會憤怒一會大笑,直說要把這具身體的內髒吃掉。


    言語刺激,內容限製級,林母直接嚇暈了過去,就連見多識廣的白東風也臉色煞白,主治醫生更是不敢動彈。


    眼看林季抓過一邊的針頭就要刺向自己動脈,千鈞一發,在眾人都發呆的時候,那個大師餘先生,盲杖一抬,側耳皺眉,竟然擋住了林季的手。


    大師拿出一個羅盤似的東西快速旋轉,嘴裏念念有詞,最後更是拿出個火柴點燃,林季就和丟了魂似的,被火光吸引,終於靜下來。


    龐蔓在後麵看的眼花繚亂,這一套動作就在分秒之中,沒等眾人看清,林季已經安靜的躺下重新睡過去了,屋裏終於消停。


    醫生紮著膽子過去,半晌手顫抖的,“怎麽可能,剛才打了鎮靜劑,我還用了大劑量,怎麽可能又醒了?”


    屋裏安靜極了,下一秒林父也終於受不住刺激暈過去了。


    此時無論是大夫還是其他人看向那個餘先生,都帶著點恐懼,這事,怎麽這麽懸,這麽邪門呢?


    徹底顛覆了屋裏幾個人的認知。


    一場荒唐鬧劇暫時結束,白東風開車和龐蔓離開林家的時候都快天亮了,一路無話,送龐蔓迴到住的地方,兩人都沒急著下車。


    半晌白東風先憋不住了,“你說這世界上不會真的有鬼吧。真他麽嚇死我,你記得剛才那個餘大師說什麽了嗎?說是有孤魂附了林季的身,剛才你也看到了,醫生說的不會有錯,他死了又活了,打了鎮靜劑,還能坐起來。肯定是中邪了。


    這種事以前聽著就是故事,親眼看見和做夢似的,太不真實了。”白東風搓著臉,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震撼裏緩過勁來。


    龐蔓則皺眉,思索了一會,轉頭上下打量白東風,“你和林季關係怎麽樣?”


    “也就一般般,你不知道我剛才後悔死了給林家找這個大師,萬一真出點啥事,我也脫不了幹係,嚇的我一身冷汗。”


    “一般般?”龐蔓觀察著白東風的表情,若有所思的問。


    “是啊,你也知道,一年前才相認,說白了成長環境不同,小時候在福利院認識又怎樣,多少年不聯係,也沒話題。林家都是知識分子,他也不是以前那個隻會告狀的小哭包了,現在人家是博士,其實他心裏也未必瞧得上我這種人,不過給我個麵子。他帶我去過他們圈子的聚會,媽的,一群博士談話的內容我都聽不懂,中間還有英文。”


    說到這白東風撇撇嘴。


    遇見林季那天龐蔓也在酒吧,小時候其實根本沒見過幾麵,沒想到那天林季還挺熱情主動加了白東風聯係方式,後來就聯絡的多了。兩人沒啥可聊的話題,唯一共同愛好就是釣魚。


    現在想來要不是林季經常約白東風去林家,出事後,林家也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找白東風幫忙。


    龐蔓似乎摸到點什麽,但還是很疑惑,“林季沒說過他和養父母關係咋樣嗎?他爸媽到底幹什麽的,聽說是老師,老師還能住得起別墅?他家很有錢吧。”


    “父母都是大學教授,有錢是肯定的,聽說他爺爺是著名書法大師,一幅字能賣不少錢,家底厚。林家幾代單傳,到他養父母這代就生不出來了,隻好領養一個,當初龐老師不也說過,林季當年走了大運。”


    “那你說他不是林家親生的,林家的財產會給他嗎?”看著關心,在福利院看過這種事,不是親生的,到底是外人。


    白東風聽出龐蔓話裏有話,“你什麽意思?”


    龐蔓看著白東風,張張嘴想說什麽,可又想到白東風的脾氣,怕他再惹事,搖搖頭,“沒什麽,林家的事以後你別管了。”


    龐蔓雖不明就裏,但覺得白東風八成是被人利用了,這世上哪那麽多鬼啊神的,還玄學大師起死迴生,不過是營造一種氣氛,騙騙局中人,其實表演很拙劣,剛才她看到急救設備的電源都沒插,還有那香味,下九流的小把戲,她早年也用過。


    但她一向不討人厭,不多嘴多舌。她可不是聖人,自己一堆爛事呢,沒心思去幫別人主持公道,做人要想長命,就少管他人閑事。


    所以之後幾天她頻繁去白東風的酒吧,這在以前並不常見,雖然別人把她和白東風的事編排出了八百六十個偶像劇花樣,可她還是盡量在避嫌,所以她的反常自然牽住了白東風,沒讓他再管林家的事。


    可有些東西,紙包不住火,白東風不是傻子,很快,就發現了問題。


    大概林季的事過了一個星期,龐蔓那天還在醫院促醒中心,剛給丈夫謝晨鳴擦完身子。醫生最近又找龐蔓談了,謝晨鳴的腎髒有衰竭的跡象,讓她做好心理準備,一個十年未醒的植物人,挺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


    有時候龐蔓想,若是他真死了,或許對他倆來說都是解脫。


    其實這些年不少人勸龐蔓拔管,她都答應著,可還是照常伺候著謝晨鳴。當初她二十歲,內心充滿希望,總想著有一天謝晨鳴能醒過來,可誰料到,謝晨鳴一躺就是十年,等迴過神,她都三十了。活寡守了十年。


    龐蔓呆呆的坐在謝晨鳴身邊,望著那如睡著般的人。


    她護理的很好,按時按摩,每天擦身,所以沒有褥瘡,肌肉也沒過分萎縮,和十年前幾乎一模一樣,龐蔓心裏感慨,傷春悲秋的情緒眼看又要湧上來,白東風就敲著病房的門,把她從紛亂的思緒中喚醒了。


    龐蔓看到白東風過來很詫異,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丈夫,其實這個下意識很多餘,可她還是覺得別扭,推著白東風出了病房關上門,“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白東風一直對謝晨鳴的存在覺得膈應,所以就算來找龐蔓,也都是打電話叫她下樓,幾乎很少來病房,可此時白東風臉色很不好,大喘著氣,龐蔓一眼看出他在生氣,而且很生氣。


    確實應該生氣,白東風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一直被人捧著,而且他自認商場上玩得轉。所以,林季這事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一感覺是憋屈,隨之而來的是氣悶,他這種玩心思的人竟然被林季那隻會讀書的呆子給利用了。


    “林季養父母出事了,林母死了,警察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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