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不要臉的多管閑事,這麽護著這丫頭,難道和這李氏有一腿子……”計婆子邊說著朝院門看去。


    這一看嚇得一激靈,隻見村長帶著十幾個村民正黑著臉看著自己。


    計婆子趕緊扔了手裏的洗衣棒,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迎了上去:“村長,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啊?”


    這村長林保全略比林保生大幾歲,也是林氏族人。兩家祖上還是堂兄弟,所以按輩分來算,計婆子該叫聲三哥。


    林保全是現任的族長又是村長,兒子又在縣裏衙門當差,所以他在這泉水村威望很高,是計婆子最不敢得罪的人之一。


    林保全看了眼計婆子,一張滿是褶皺的黃臉塗滿了廉價的水粉,隨著她一笑“撲簌簌”地往下落粉,一口黃黃的大板牙裏還夾著片菜葉,心裏不禁一陣膈應,微微地往後退了兩步。


    這時林荷花趁著鬧哄哄的,悄悄從人群中鑽進了屋子。她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還好沒被自己娘給發現。


    “你家院子的哭聲都傳到村口了,我再不來,這裏就要出人命了。”


    “哎喲喲,村長呀,三哥呀,瞧您老說的,我這人素來吃齋念佛,連殺隻雞都不敢,哪裏敢殺人哦。這不今天老婆子我讓婉兒這丫頭做點事,可這丫頭偷懶慣了,跟老婆子我杠起來了。老婆子就罵了幾句,準備教訓一下!”


    林婉兒眼皮微沉,心想:“這老妖婆也是個手段厲害的,草草幾句話不僅把這事給遮掩了過去,還順帶抹黑了自己一把。今天老娘我要不把這事給捅大了,那這巴掌不僅白挨了,自己偷懶、頂撞長輩的名聲也就傳出去了。”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林保全看著林婉兒姐弟倆並未受傷,心想:這本就是人家家事,自己插手多有不妥。再說哪有孩子不挨長輩批評、責罰的,既然沒出大事,那就警告這計婆子幾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他正要發話,林婉兒突然“嗷”的一嗓子,嚇得他心猛地一跳,朝著她看去。


    隻見披頭散發的林婉兒抱著李氏在那裏哭喊:“娘,娘,你醒醒啊,你可千萬別死!我沒了爹,沒了姐,可不能再沒有了你……”


    剛才這李氏被兩姐弟倆擋住了,所以進院子的眾人並未看到。這下看到地上還躺了一個,都不由得嚇了一跳。


    “這是怎麽迴事……”林保全皺著眉頭看向計婆子。


    “沒事,沒事,我說了婉丫頭幾句,老二媳婦就上來跟我掰扯。我罵了她幾句,她就暈倒了。三哥呀,您不是知道呀!我這二兒媳就是個精怪的,暈倒是她慣會用的伎倆,您可別被她給騙了。”計婆子趕緊打著馬虎眼。


    林保全並不信計婆子說的,推開她,徑直帶著人往前麵走去。


    當眾人看到麵如金紙、昏迷不醒的李氏,駭得不敢再上前了。


    林保全眉頭皺得更高了,低聲喝到:“計氏,按理說這李氏是你兒媳,自古婆媳多口舌,我也本不該過問。但眼下她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我就不得不管了。鐵柱,你去把林保生叫迴來。”


    “好勒!”林鐵柱趕緊往外跑去。


    剛出門,林鐵柱就被一堆婆子媳婦圍住了。


    “鐵柱,林家出什麽事了?”


    “哎,太慘了。我們進去的時候,李嫂子已經昏迷不醒,計嬸子手裏還拿著那麽老粗的洗衣棍要去打婉丫頭……現在村長讓我去叫保生叔迴來。”


    “哎喲,遭天瘟的計氏喲,她咋這麽狠毒。”


    “那李嬸子剛嫁進來那會多爽利大方的人呀,這才十幾年時間,硬是被那老虔婆折磨得不成人樣……”


    “哎,你們還不知道吧?我就住這家隔壁,每天都能看到計婆子打罵梅香。那活呀常常做到半夜都不停歇。有次天寒地凍的都三更天了,計婆子還讓梅香去給她刷尿桶。”王春蘭氣憤地說道。


    “夭壽哦!哪裏是當兒媳婦呀,這是當驢子使呀!”


    “這麽刻薄的人家,以後誰敢給她家當兒媳婦喲!”


    就這樣,計婆子的名聲在大家的議論下,越來越臭,最後成了這十裏八村出了名的惡婆婆,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再說林保全指著地下的李氏再次問道:“計氏,這李氏到底怎麽迴事,不要誆我?”


    計婆子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她突然耷拉下臉,幹嚎了兩句:“村長啊,三哥呀,你可要為我做主啊,我就讓這李氏幫著洗個衣服,她就哭哭啼啼地說我刁難她。


    我滴個天娘喲,這村子裏,哪個媳婦在家不要做事哦,她那身子難道是金子做的,還得供起來嗎?再說這村子裏,哪個當婆婆的沒說過自家兒媳婦呀?”


    林保全聽了這話,一對眉頭皺得更深,他知道這計婆子肯定沒說真話。但這李氏是個寡婦,倒也不好幫她多說話,省的落人口舌。


    於是他招手叫過一個八九歲的孩子:“黃豆,你趕緊去請許大夫過來一趟。”


    他心想隻要這李氏醒了,也就真相大白了。


    叫黃豆的男孩趕緊一陣風似的向外跑去。


    門外的人看去請大夫去了,更是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才不是!”林婉兒看向林保全。


    這林保全,林婉兒還專門打聽過。在泉水村當了二十多年的村長,為人處事很是正直、公平,所以她才決定今天賭上一把,把這事給捅大,看著能不能順帶把家給分了。


    “才不是,村長爺爺,我娘是被奶奶一腳踢暈的。”


    眾人聽聞,朝李氏身上看去,果然看見李氏破衣爛衫上有個腳印,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這才又見這林婉兒右臉腫得老大,衣服破了好幾塊,沾滿了泥汙,哪裏有前幾日氣走暖香閣管事媽媽的半分神采。哎,這孩子一看就是被人打了一頓了。


    眾人心裏立馬對計婆子鄙夷不已。打媳婦也就算了,這麽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真是少見。


    村長看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乞求與絕望,心下不由得一軟:“丫頭,你說說吧,你奶奶為什麽要踢你娘?”


    林婉兒故意身子一抖,害怕地看向計婆子。


    眾人又是一陣心疼,這孩子怕成這樣,估計平時沒少受這計婆子的打罵,心下更是同情不已。


    哎,這林家老二多好的一人,還是個秀才,怎麽這麽早就去了呢,留下這孤兒寡母哪能不受人欺負。


    “婉丫頭別怕,你盡管說,村長會給你做主的!”王春花已經從院外擠到了院裏麵。她向來與李氏交好,看著李氏落難,真是難過得直抹淚。


    “嗚嗚……村長爺爺,我怕,我好怕呀!今天小叔去喝酒,迴來後吐了一身,奶先是讓我娘給小叔換褲子,又讓我娘給小叔洗褻褲,我娘不願意。我奶就和三嬸拖著我娘在院子裏打了一頓。


    村長爺爺,奶奶說謊,我沒有偷懶。我每天天還沒亮,我就得和弟弟打掃這院子、割豬草、撿柴火、喂雞……今天我隻是為我娘喊了聲冤,我奶……她……她就直接打了我一巴掌,還說要……”


    說著林婉兒指著計婆子腳邊的棍子,“要用那棍子打死我,然後讓你開祠堂把我娘浸豬籠!”


    說到這裏,林婉兒心下不由得一酸,想著自己在二十一世紀過得挺好的,馬上就要畢業了,到時找份體麵的工作,嫁給相愛地人,多好的人生啊!竟然穿越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要受欺負……想到這,她放聲大哭了起來。


    這下她是真哭,為自己縹緲的命運哭。


    眾人聽了這話,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看向計婆子更是鄙夷與不齒。


    這讓新寡的嫂子給成年的小叔子換褲子,還洗褻褲,這……這是正經人家能幹出來的事?這計婆子打得什麽主意喲!


    “呸,真不要臉!”在場的一些婆子、媳婦頓時臊紅了臉,往地上啐了口。


    而男人們則不約而同地朝李氏看去,雖然這李氏已經快三十歲,也生了三個孩子了,又一身破衣爛衫的,但並未人老珠黃,反而皮膚白皙,容貌頗為秀麗。


    想當年林如鬆剛把她娶迴來的時候,那真是一朵水靈靈的山茶花,現在竟被這計婆子折磨成這樣,還真是惡心死人。


    有了解林如柏的人頓時明白他打的什麽心思,不就是想借著酒勁欺負寡嫂,還讀書人,這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吧。


    隨著眾人的議論越來越不堪,右側廂房的一扇木窗悄悄地落了下來。


    躲在裏麵的林如柏心裏一陣煩悶,本來今天中午和幾個同窗喝了點小酒,迴來看見李氏掃地,那盈盈一握的腰身瞬間讓他心猿意馬,一股熱流湧向了下身。


    於是他故意裝醉拉住李氏,不料又被她逃跑了。等到被計婆子扶到房間,他又故意嘔吐在身上,想著自己娘肯定會安排李氏過來幫自己清理,然後把她按到……好好泄泄火氣。


    現在倒好了,這見不得光的事三兩下就被林婉兒給揭開了。


    “林婉兒,敢往我身上抹黑,你給我等著瞧!”林如柏咬牙切齒地說著,眼裏劃過一絲厲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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