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兩扇門重重地拍向兩側。


    幾人眼皮不由得一跳,目光立馬朝院門口投去。


    見是林婉兒,計婆子心下有些膈應:這段時間,這個小丫頭片子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很是不好對付。


    林婉兒朝院中看去,隻見自家娘一臉悲憤地跪坐在地上,那身打滿補丁的襦襖被撕破了好幾處口子,散落的頭發地擋住了半邊臉。


    計婆子看著林婉兒,那雙吊梢眼裏沒有半點溫度。一旁的小計氏則插著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身後的小姑林荷花則淚水漣漣地看著自己,林婉兒飛快地朝她眨了眨眼,於是林荷花點點頭,趁著幾人不注意出去報信了。


    “喲,婉丫頭,你這在外麵瘋玩了一下晌,終於舍得迴來了?”小計氏故意大聲說道,果然計婆子惡狠狠看了眼林婉兒,耷下了臉皮,跟隻沙皮狗似的。


    林婉兒並未理會小計氏的挖苦,趕緊走向了李氏。


    “娘,地上多涼,你怎麽坐地上了?你忘了前幾日照顧咱奶都累得暈倒了嗎?快起來。”


    計婆子聽著這話,感覺特別刺耳。


    李氏並未作聲,隻是搖著頭,默默地流著淚。


    “怎麽,你眼裏就隻有你娘,現在見了奶奶都不叫了!”小計氏繼續挑撥道。


    果然計婆子那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她指著李氏罵道:“李氏,你看看,這就是你教養的好女兒。你個掃把星,克死了我兒子,連個孩子也教不好,你怎麽還有臉活著。我要是你直接一根褲腰帶吊死在那歪脖樹上。”


    李氏頓時捂著臉哭了起來。她也想跟著如鬆去了,就不會有今日的屈辱,可她還有孩子……


    林婉兒這才發現了李氏的異樣,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垂著頭。原本林婉兒以為是被計婆子罵得傷心了,現在看來她明顯是在躲著自己。


    林婉兒心下有些明了,她扳過李氏的臉,隻見她左臉腫得老大,五個指頭印十分顯眼。


    “娘,這是誰打的?”林婉兒氣得胸都要炸了。


    “嗯!”計婆子適時地清了清嗓子。


    李氏想到計婆子的兇狠,咬著牙說道:“婉兒……這是娘剛才走路不小心摔的,跟別人沒關係!”她趕緊解釋道,生怕計婆子把林婉兒也打一頓。


    “摔倒?還能摔到巴掌上。娘,你說是不是她打的。”林婉兒指著台階上高高在上的計婆子,額頭上青筋暴跳,心裏則一陣狂轟濫炸:“這要是在二十一世紀,這老婆子敢打我媽,我非得拗斷她的手指頭,讓她看看花兒為啥這樣紅。”


    “不是的……”李氏還欲把這事掩了過去。


    一個小身影突然從房裏飛奔了出來:“二姐,二姐,你可迴來了,娘被奶打了。”


    “小遠,你來說說這是怎麽迴事?”林婉兒問向林文遠。


    “姐,姐,我知道,是小叔喝醉吐了一身。奶奶讓娘給小叔換褲子,娘不肯。後來,奶奶又拿了小叔的褻褲讓咱娘洗,娘不願意,於是三嬸就按著娘給奶奶磕頭。奶奶就打了娘一巴掌。姐,他們都是壞人。她們以前打你,現在打娘,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


    林文遠正想說“打迴去!”,林婉兒立馬開口打斷了他,搖了搖頭:“小遠!還記得我說的話。”


    她是女子耍耍嘴皮子,撒個潑沒有關係,但林文遠是男子,以後他可是要出仕為官的。這個朝代極其注重禮儀,她不能讓文遠從小就背上忤逆長輩的汙點。


    林文遠很是不甘地嘟起了嘴巴。


    林婉兒湊了過去:“小遠你放心,我會給娘報仇的。你在這幫我看著娘,接下來交給我。記得我說過的話,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不要和上麵那個老婆子發生衝突。明白嗎?”


    “姐,我明白了!”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這林文遠早就被林婉兒征服了。


    隻見林婉兒豁地站了起來,看向計婆子和小計氏。


    “娘,你看婉丫頭瞪著我們呢?”小計氏繼續拱火。


    計婆子看去,林婉兒果然正冷冷地看著自己,那眼神就像刀子似的直剜人心,不禁心裏一陣發寒,不由得想起那個夜裏林老頭說的話——那丫頭變了。


    “怎麽著,我打你娘一耳刮子,你還想打迴來嗎?”計婆子趾高氣昂地說道。


    “奶,你憑什麽打我娘!”這聲音清冷冷的。


    “我是她婆婆,她忤逆不孝,我打她天經地義,誰都說不著!”計婆子眼睛像錐子一般盯著林婉兒,眼裏全是得意。


    李氏委屈得像隻鵪鶉一樣緊緊地抱著林文遠哭泣。


    林婉兒的火氣一點一點地被勾起,她一步一步地朝著計婆子走去。


    計婆子看林婉兒走近心裏有些發慌,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可她心想:“我是她奶奶,給這丫頭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打我。”想到這她挺了挺胸脯,對上了林婉兒的眼睛。


    一旁的小計氏最會審時度勢,看林婉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立馬偷偷往後挪了兩步。


    林婉兒來到計婆子麵前,甜甜地叫了聲:“奶奶……”


    “嗯!”計婆子微眯著眼睛,心裏正爽著呢。你看這丫頭再兇,還不得乖乖叫我聲奶奶。當今天下最看重孝,就連官家都不敢不孝順……


    “啊!”計婆子原本還沉浸在林婉兒的“討好中”,一聲嚎叫衝破雲霄。


    原來就在剛才,林婉兒把那破鞋脫下,一腳踢在了她的胸口,雖然這樣做自己也有些疼,但就不會留下腳印了。


    緊接著又是一腳踢在計婆子的屁股上。立馬那計婆子捂著胸口,弓著腰,疼得像隻大蝦米。


    林婉兒最後又用腳跟重重踩在計婆子的腳上。


    “哎喲,哎喲,疼死我了!”計婆子跳著腳,可腳下不穩,直接摔了個狗啃泥。


    一旁的小計氏都看傻眼了。


    這時林婉兒看向小計氏:“三嬸,輪到你了。”


    “嗷!”小計氏趕緊甩下計婆子,像隻兔子一樣跑得老遠:“婉丫頭,這可不關我的事,我……我……可沒打你娘。”


    林婉兒揮了揮拳頭,那肥肥胖胖的小計氏立馬縮成了一團,兩隻眼睛賊溜溜地轉著,心想:那丫頭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竟然這麽狠,還真敢打自己的奶奶。算了,自家男人不在,還是別趟這趟渾水了。


    這邊計婆子從地上爬起,一邊揉著疼痛的地方,一邊大聲哭嚎道:“李氏,你看你教出來的女兒,竟敢毆打自己的奶奶!我要開祠堂,我要把這種忤逆不孝的孽障浸豬籠。”


    李氏聽婆婆這麽一嚎,頓時亂了心智,撇開一旁的林文遠,趕緊爬了過去:“娘,娘,都是媳婦的錯,要打要罵你衝我來,求求你別開祠堂啊!婉兒還小,不懂事。”


    計婆子像條毒蛇一樣盯著李氏,突然抬起腳踹了過去。


    “啊!”李氏的胸口頓時像被錘子砸中了,疼得暈了過去。


    “娘,娘……”林文遠頓時急得哭喊了起來。


    林婉兒急匆匆地跑過去扶起暈倒的李氏,那火氣“蹭蹭”地往上冒。


    她雙眼噴火地瞪著計婆子:“老虔婆,你還敢動手,找死!”


    這邊林婉兒看到堂屋門口有根洗衣棒,趕緊拿了過來,準備跟這計婆子大幹一場。


    “媽媽的!穿到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吃不飽穿不暖就算了,還要受你這老妖婆的欺負,我跟你拚了!”


    可計婆子並未像想象中那般慌張、咒罵,而是直挺挺地站著,身子似乎還有意地往前湊了湊。


    “不對勁!?”林婉兒沒有動手。


    她順著計婆子的目光向身後看了看,果然瞥見了院外閃過幾道身影。她又看向計婆子滿是算計的眼睛,心裏就像倒了盆涼水,冷靜了下來。


    “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呢!哼,你想算計我,我就偏偏讓你偷雞不成蝕把米。”


    她趕緊把洗衣棒往計婆子手裏一塞,把自己好不容易理順的頭發抓亂,然後一狠心,把自己本就破破爛爛的衣裳又撕了幾個大口子,現在真跟叫花子沒兩樣了。


    想了想火候還不夠,又狠狠地朝自己扇了個巴掌,立馬右臉就紅腫了起來。


    婆媳倆目瞪口呆地看著林婉兒這一係列的操作,心想:“難道這丫頭良心發現,用這種方法來賠罪?”


    接著林婉兒朝林文遠飛快地說了句:“小遠,哭。快,大聲哭!哭得越慘越好。”


    林文遠本來就心疼自己娘的遭遇,現在又看自己二姐“自殘”賠罪,這下真是山洪決堤了。


    “哇哇哇……娘,你不要死啊……哇,奶……你不要打姐了……”那哭聲震天響!


    林婉兒見院外人影已經來到大門口了,一狠心重重地往地上一跪,頓時膝蓋一陣劇痛。她吸了口冷氣,一邊磕頭,一邊大聲地嚎道:“奶呀,我錯了,求你饒了我娘吧!我保證以後什麽都聽你的,你就是讓我去死,我也去呀!”嘴上嚎著,眼睛卻直勾勾地瞪著計婆子,沒半點歉意。


    “那你就去死吧!你個婊子養的,少給老娘來這套,剛才的囂張勁去哪了?你就跟你那克夫娘一樣,老娘遲早賣了你倆去那千人騎萬人跨的地方……”計婆子被激怒了,脫口就罵。


    剛進院子的眾人聽到這句話,不由得皺了眉頭,心想:“這計婆子還真是個拎不清的,誰家當奶奶的會對自己的兒媳婦和孫女說這麽惡毒的話。”


    再看那小丫頭磕頭就像搗蒜似的,立馬心中的天平就傾向了林婉兒幾人。


    計婆子罵得痛快,忘記了院子裏進來了人。她想起剛才吃的苦,掄起洗衣棒就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丫頭。


    可她才剛揚起木棒,一聲“住手!”差點讓她閃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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