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就像是把她最後一層遮羞布扯了下來。


    花娘還不肯麵對現實,拉著那塊布不肯鬆手,額頭冒出兩顆豆大的汗珠,看著她,道:“你說、你說什麽?”


    溫雨嘉笑笑,道:“沒什麽,我也就隨便猜猜。”


    樓下的人起初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但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視線便跟著黏在她們身上,這人無故鬧事,到底為了什麽,一時也說不清來。


    沒有人注意到,一個身影踉蹌地走入萬花樓,匆匆擠入了人群。


    溫雨嘉伸出食指,在空中轉悠了一圈,邊說邊想道:“如果我是你的話,要藏一些什麽人,我想想……大概會藏在東邊吧。”


    她的手指一落,花娘的心也跟著刷地掉了下來。


    “那個位置好,又僻靜,又不會被人注意,在那個地方,造幾個專門用來調教姑娘的房間,反正青樓女子,也沒有人會注意她們的出身,逼良為娼的生意,再好做不過了,你說是嗎?”


    花娘怒道:“你別在這胡說!我們這裏的姑娘都是自願……”


    “自願的嗎?”溫雨嘉隨手指了樓下一個人,那女子被人攬在懷中,正癡癡地看向二樓,忽然被指名,手中一抖,隻聽二樓傳來聲音,道:“你是自願的嗎?”


    女子的身體微微發顫,雙手下意識緊握成拳,她旁邊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男人,皮膚鬆弛,側頭看她,眼中帶著疑惑。


    她想說什麽,卻感覺有無數雙視線盯著自己,花娘的視線更是讓人喘不過氣來,她猶豫了幾秒,還是沒有膽子搖頭,道:“我……我願意的。”


    她雖這麽說,但她身邊的男人卻有幾分了然。


    表情有幾分尷尬,默默地鬆開了手,與人拉開幾分距離。


    再抬頭看去的時候,眼中多了幾分探究。


    台下則是有人在笑,道:“姑娘,你怕是戲文看多了吧!哪裏有那麽多逼良為娼的事,當今的青樓都是正規運營,你若知道,就早早離開這裏……”


    “我看是你不清楚才對。”溫雨嘉隔著樓梯與人對話,道:“既然你這麽相信老板娘,那你願不願意跟我打個賭?”


    “賭就賭,你想賭什麽?”


    “五兩銀子。”


    男人笑了,道:“花娘,快讓這個臭丫頭死心,讓她去看看東廂房!”


    這下子周圍都熱鬧起來了。


    “花娘,帶她去,看看她還能耍什麽花樣!”


    “今天讓她輸得心服口服!”


    “帶她去看!”


    煙雨走到花娘身邊,附耳同人說了幾句,花娘的臉色終於好轉了一些,看著溫雨嘉,說道:“行,就讓你死心。”


    **


    花娘的本意是帶溫雨嘉一人過去,但萬花樓的那些顧客看熱鬧上了頭,也都跟著走了過來,煙雨一間間地打開房門,屋內被人整理過了,每一間都非常整潔,偶爾有兩個姑娘坐著,但也看不出來絲毫慌亂,都是萬花樓的紅牌。


    看了一圈之後,花娘轉首,說道:“姑娘,這樣你總算是肯罷休了吧?我不管你聽說了什麽,我萬花樓從來都是清清白白,天子腳下,誰敢作亂?若是你再不走,我可要報官了。”


    明白人看到這裏,便知道她是被擺了一道。


    莫安心中也覺得有幾分可惜。看向溫雨嘉,似乎在想她接下來會怎麽做。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連空氣都變得寂靜。就在這個時候,從人群之後,忽然傳來一聲:“咦?”


    出現得太過突兀,讓人不自覺迴過頭。


    陸旭堯站在那裏,眼中的訝異倒是真切的,對上溫雨嘉的視線,道:“你怎麽在這?”


    莫安眼前一亮,剛要出聲,身邊的人卻快他一步,三兩步跑了過去,撲入人的懷中。陸旭堯張開雙手,那人瘦弱的身軀便撞進來,輕飄飄的衣裙在他掌心滑過,少女的芳香忽然侵占他的空間。


    “相公。”


    “咳咳咳——!”莫安差點被自己口水給嗆死。


    陸旭堯本想是迴來查看一下地形,好等官府來人,直接把人抓迴去,沒想到在這裏碰到溫雨嘉。


    她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


    陸旭堯側頭,也沒有開口否認,隻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是看你進了這個地方,想來尋你。這裏的老板娘卻死活不讓我進來,不過現在好了,找到你我就放心了。”溫雨嘉溫溫柔柔地說道,“我還以為你被人藏起來了,心裏頭擔心得不行。”


    小夫妻兩看著膩歪,方才與她打賭的人忍不住出聲,道:“你先別急著認相公,我的五兩銀子呢?”


    溫雨嘉假裝沒聽到。


    陸旭堯被人瞪了一眼,側頭問道:“什麽銀子?”


    男人道:“她與我打了個賭,非得說老板娘這裏藏人,眼下輸了,需要給我五兩銀子。”


    “輸了?”


    溫雨嘉搖搖頭,道:“沒有。”


    “嘿!你這姑娘怎麽耍賴?想不認賬啊?!”


    男人撩著袖子就要上前說理,陸旭堯抬手將人護在懷裏,道:“先別急著下定論,你何以判斷她說的不對?既然是藏人,自然是要藏得隱蔽的。”


    “你都在這了,還能藏到哪裏去?”


    溫雨嘉悶著,說道:“也許還藏了別人呢?”


    “小丫頭,我勸你還是別做這種無端的猜測……”


    陸旭堯道:“莫安。”


    “是!”


    莫安閉息辨別,聽到腳步聲來自樓頂,直接揮劍斬出,劍利而快,三兩下便砍裂了天花板,他衝身而上,木板碎裂,跟著掉了一地的木屑,旁人嚇得連連退了幾十米遠,不到片刻,便從上麵掉落下來一堆重物。


    等眾人定睛一瞧,這竟是一個網,裏頭三三兩兩擠著的,有數十個姑娘。她們手舉過頂,不斷地掙紮著,道:“不要!不要打我!”


    轟地一下,議論四起。


    “什麽情況?”


    “從天花板上,怎麽會掉下人來?”


    “真的藏了人?”


    花娘慌慌張張跑到人前,道:“誤會,這都是誤會!”


    她欲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指指點點的罵聲隱約從背後傳來,這些客人也不是傻子,青樓本就是邊緣地帶,能開得好,也都是大眾需要。但自前朝來,就有律條明文規定,逼良為娼這種事,有違人道,發現必定嚴懲。


    有人啐道:“你留著同官府解釋吧!”


    花娘做事多年,處處小心,不想今日在這翻船。在這之前,真是一點征兆都沒有。她眼神惡狠狠地看向溫雨嘉,都是這個丫頭害的!


    花娘兩眼漲紅,指著溫雨嘉,道:“都是她,她陷害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是她——”


    “噗通”一聲,花娘被人壓著背,直接栽倒在地。


    莫安的劍柄壓著她不動,視線垂落,道:“誰給你的膽子,敢對主人不敬。”


    他指的其實是陸旭堯,後者反倒沒那麽在意。溫雨嘉終於從人懷裏抬頭,臉上的灰有一半都給蹭到了陸旭堯的衣服上,本人一點罪惡感都沒有,輕咳了一聲,道:“算了算了,就把她交給官府處理吧。”


    “……”你敢不敢再厚臉皮一點?


    莫安搖搖頭,彎腰抓著人的胳膊,將人抓了起來。


    空中氣流浮動,忽然一支暗箭衝出,莫安反應迅速,抬手剛擋下一箭,接著有衝出第二箭,隻聽噗呲一聲,箭身刺入皮肉。


    花娘還來不及逃,這一箭正中她的要害。嘴角流出一絲鮮血,兩眼瞪得大大的,盯著一個方向,直直往後載去。


    莫安當機立斷,施展輕功追了出去。


    看人這樣操作幾次,溫雨嘉已經習慣了,莫安追出去不久,溫雨嘉便聽到陸陸續續有腳步聲接近,往下一看,發現是官府中人。


    她連忙從陸旭堯懷裏出來,往人群中跑去。陸旭堯覺得有幾分奇怪,正要追過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輕喚。


    “皇兄……”


    他的步子一頓,迴頭看去。


    在走廊的盡頭,女子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衣,衣衫半透露出她的肩膀以及鎖骨,黑色的長發濡濕,沾在身體的一側,她眼角微微泛淚,遠遠看著陸旭堯,顯得有幾分無助。


    那是……


    官兵匆匆趕到現場,當地府尹先前見過他一麵,便知道這人是自己惹不起的,連忙俯身道:“大人,您怎麽在此……”


    陸旭堯話都沒聽完,便急切打斷道:“封鎖萬花樓,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靠近!”


    董夜海被嚇一跳,聽他聲色嚴厲,也不敢有半點耽擱,領命後連忙將人都趕了出去。尤其是熱鬧的二樓,人都被趕空了。


    救下那些被誘拐的女子之後,暫時無處安置,便將人帶到樓下,記錄問案。


    萬花樓內一片狼藉,滿地都是砸碎了的果殼酒杯,通往二樓的樓梯甚至也有些地方壞了,一看就是被人鬧了一場。


    董夜海此刻最擔心的,卻不是這件案子該如何處置。而是方才,在二樓無意間見到的畫麵。


    那女子國色天香,站在人群中,一眼便叫人瞧見。她柔弱無助,眼淚如同珍珠斷線一般地落下。


    她喚那位大人——


    皇兄?!


    普天之下,當得起這聲唿喚的,能有幾人?那樣身份尊貴之人,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這背後的事情,仔細一想,董夜海便覺得可怕。沉浮官場多年,他聽見了也當作沒聽見,縮著腦袋,還是有幾分擔驚受怕。


    唯恐叫人知道了,他聽到的這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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